王愔之提點的做法一點都不難,只要嚴格按規程操作,就不會把硫酸沾手上,再以陶土填實孔洞,即可密封。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外表皸裂。
不過工藝合規,就可以避免,做成圓形,也是為了防止收縮應力不均,導致的開裂現象。
那么,做出來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硫酸手雷!
一旦被砸中,雖然短時間內死不了人,卻可以讓人瞬間失去戰斗力,而且硫酸會濺射,還是有一定覆蓋范圍的。
更要命的是,硫酸是濃稠液體,可以從甲胄的縫隙中滲透進去,幾乎無孔不入,魚鱗類型的盔甲根本防不住硫酸。
“郎君,這到底是什么啊?”
奴奴忍不住道。
“屆時自知!”
王愔之神秘的笑了笑。
“哼!”
奴奴不快地哼了聲。
三日后,第一批硫酸手雷做了出來。
“郎君請看!”
一名匠人小心翼翼的將手雷奉上。
王愔之也不敢大意,戴上鹿皮手套,接過手雷。
做工還算精巧,表面只有少許的紋絡,要想完全光滑,除非如燒制瓷器那樣制做器胚,這不僅成本很高,也沒必要。
他的要求是不漏。
整體形狀也近乎于圓形,單手可以持握。
再稍稍用力去捏,三分力不往死里捏,就不會碎。
又晃了晃,幾乎感受不到液體的流動,說明填充的非常滿。
“放一只羊出來!”
王愔之脫去手套,空手握持硫酸手雷。
一頭羊被趕了出來,隔著三十來步,慢悠悠的晃蕩。
“誰來試試?”
王愔之向左右問道。
“仆來!”
李虎踏步上前,接過王愔之手里的硫酸手雷,略一比劃,向就羊猛的擲去。
“砰!”
硫酸手雷準準擊中羊身,陶殼炸裂開來,酸液四濺。
“咩咩!”
“咩咩咩!”
頓時,被砸中的部分迅速炭化,并因著濺射,周圍多了很多放射性的黑點,羊兒凄厲慘叫,一蹦丈許高,砸落地面之后,四蹄抽搐,又爬了起來,就如發了瘋般,蹶著蹄子亂竄,完全失去了溫馴的模樣。
沒一會子,又倒在地上打滾,慘叫聲不絕而耳。
李虎驚呆了,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謝月鏡的心肝也砰砰直跳,夫郎在她的眼里,居然陌生了些,這比穿腸毒藥還要狠啊。
很難想象,如果人挨了一記,會是什么樣。
薛安民、薛銀瓶等薛氏子弟,紛紛現出了凝重之色。
薛安邦便是道:“倘若騎兵沖鋒決戰時,突然扔出這玩意兒,怕是對面立馬炸鍋!”
“不錯!”
薛安民點頭道:“羊的毛比馬長,被砸中了都因疼痛失去理智,而體毛更短的馬兒若是因疼痛驚厥,怕是能把馬背上的騎士掀翻,這東西擱在并州的狹窄地形里,比強弓硬弩都好使。”
薛銀瓶美眸望向王愔之,徐徐道:“此番南朝之行,讓我大開眼界,此物至陰至毒,若是能做到陶罐大小,以投石機發射,方圓數丈之內的軍卒多數會失去戰斗力,或可成為戰場上的勝負手。
如果我們薛家的塢堡有這東西,可節省很多堡丁的性命。”
王愔之打了個眼色。
一名部曲撥出刀子奔去,割斷了羊兒的脖子,結束了它那痛苦的生命,然后拖向遠處。
今晚有羊肉吃了。
王愔之這才笑道:“銀瓶姊姊不必多慮,三年期滿之后,定將制法雙手奉上,大家都是漢人,豈有不相互守望之理。”
“嗯!”
薛銀瓶很滿意,朝王愔之笑了笑,吞下了大餅。
“回去罷!”
王愔之揮了揮手,轉身而去。
謝月鏡跟在他身邊,低著頭,默不作聲。
王愔之問道:“娘子可是覺得此物有傷天和?”
謝月鏡輕聲問道:“局勢又惡劣了么?”
王愔之道:“從京口傳來的消息,北府諸將不滿日甚,偏父親不納忠言。”
“那……家翁?”
謝月鏡抬起頭,眸中滿是耽憂之色。
王愔之擺擺手道:“北府軍再是不堪,也做不出軾主之事,我擔心的是建康,萬一我家被司馬道子父子所執,將使父親陷入兩難之境。
我所做的一切,只為自保,若是形勢緊急時,娘子還是回娘家罷,料那父子不至于去謝府抓人。”
“不!”
謝月鏡不假思索道:“郎君何出此言,你我既為夫妻,自當同甘共苦,妾不走,死也要和郎君死在一塊兒。”
“還沒到這般嚴重地步!”
王愔之目中現出感激之色,握住了謝月鏡的柔胰。
那嫩滑的手,略有些顫抖,顯示出內心的不平靜,
士家女郎,從未經歷風浪,大晉自蘇峻祖約之亂以來,戰火也從未燒到過建康,在亂世中,能有幾十年的平靜日子,已經很不容易了,以致于很多人都忘了,當下仍處于亂世。
突然王愔之覺得有愧于謝月鏡。
謝月鏡不是薛銀瓶,如溫室中的花朵,如今卻要與自己共同面對風雨,不禁握著那柔胰的手又緊了些。
謝月鏡手腕翻轉,與之十指相扣。
……
謝家出售白紙白糖的消息已經在建康傳開了,外人不知內情,司馬元顯也沒法去對付謝家,放棄了大肆收購左伯紙與飴糖。
甚至因為大量屯積,無人購買,虧了不少錢。
王愔之也不會再從建康進貨,他的貨源來自于京口,司馬元顯手頭的左伯紙不想慢慢爛掉,飴糖不想生蟲,只能含淚大出血。
當然,他的價格還沒降到王愔之的心理價位,可以再等等。
同時,瑯玡王氏、穎川庾氏、陽夏袁氏等諸多士族都與他接洽過,希望能進貨白糖白紙,他一一應下,不過價格不可能如謝氏那樣低,上浮了三成。
并且現款現貨。
他只要錢糧。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不覺中,已是夏去秋來。
這段時間里,王愔之又跑了幾趟京口,陸陸續續,買回來些人手,如今的鴛鴦陣,不連薛氏少男少女,可以編成十個小隊,王愔之也自領幢主。
一幢五百人,加上各級軍官,后勤文書人員,標額596人,目前還遠遠不足。
同時,跟隨丁壯而來的,還有不少老弱婦孺,最直觀的體現是,莊上的小孩子多了數十,婦人用來制紙制糖,
老人制硫酸,并手搓硫酸手雷。
而尤令他欣喜的是,何澹之特意為他采買了五戶鐵匠,這是急缺的人才,如今日夜不停地打造兵器箭矢。
何澹之或許是賺了錢,也可能有意加大投資,給他弄了二十副步弓,二十副角弓,各配弓弦十根,以及箭矢近千。
這是實打實的資助,讓王愔之信心大增。
母親夏日來莊子里渡假,雖然天氣日漸涼爽,但王愔之把母親留在了莊上,并陸陸續續把宅子里的婢仆放還良籍遣散,再給予一定的補償。
實在不愿走,就接回莊子。
如今在城里的宅子,已經鐵將軍把門,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