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垠的水泊大地,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潭,腐水緩慢流動,橫尸遍野。
柳春懷聽到莫衍的話后,臉上笑容愈發燦爛,唯獨眼中閃過一抹陰翳:“莫兄還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去年的縫尸大會,莫衍以二境凝虛期的修為闖入了第三輪,并在當時挑選了三境金丹期的柳春懷作為對手,結果只是略輸一籌。
這件事被柳春懷視作奇恥大辱,一直銘記于心,終于是在這最后一輪得到了一雪前恥的機會。
二者此刻魂入相磐的體內澤國,能以本身面貌示人,說明不是簡單的送入了一抹魂識這么簡單,而是將魂海里的大部分魂識凝練成影后,送了進來。
如此一來,神魂的諸多妙用在澤國內也能一一施展。
但同樣的,如此多的魂識如果受損,本體必然身受重傷,再難以參加這最后一輪考核,只能止步二十名。
“聽說你的第三寶尸是一目三尾、千針羽饑,可惜這里是相磐的體內澤國,你我都無法使用寶尸之力?!?
莫衍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是在看著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而這種無視也讓柳春懷心里的憤怒達到了極致,魂識凝練出來的身體開始層層拔高。
光影閃動,氣焰滔天。
很快,他化身成了一位百丈巨人,俯瞰著渺小的莫衍,自信笑道:
“我怨沸坊之法何其強大!何其完美!”
莫衍慢慢抬頭,臉色平靜,沒有說一句話。
下一刻——金光從其魂識體內暴走!開始游龍周身!
......
就在諸多陰匠都在專心致志看著莫衍和柳春懷的魂識斗法時。
各坊諸多到場的真正的大人物,目光卻是都集中在了最右側角落里的畫面——
那里有個人已經慢慢爬上了相磐的身體。
“我原以為勝負已定,沒想到還有變數?!?
“觀他神色,應該是不準備入澤國了?!?
“哈哈,這倒是一件趣事?!?
十大坊的幾位宿老一邊魂識交流著,目光一邊隱隱瞥向了百骸坊的位置。
不遠處,白狐臉看著畫中姜原的一舉一動,雖然沒有說話,但右邊眉毛已是慢慢挑了起來。
旁邊的段余火微微惋惜道:“倒也不算錯?!?
“不為求勝的取勝之道,他很冷靜,就是有些冷靜過了,至少也該進去看一眼?!?
......
不知道其余人在澤國之內究竟遭遇了什么。
姜原不為所動,一心一意地努力找尋著相磐身體上的符法傷口。
某一刻,福至心靈。
他想起了花仙宮中的鬼尸旱夫,它身前是符國的觀星術士,所用的是星法,自然也是屬于符法。
難道傷口都在背上?
姜原心里隱隱冒出了這個答案,于是仰頭看著這巍峨險峻的高山,一咬牙決定——攀山!
很快,他深吸了一大口氣,尸煞之氣灌注全身,《尸衣功》也全力運轉起來,五指如鉤,直接摳進了溝壑中。
待立足后,再一猛地躍起,往上蹬爬。
和尋常的山不同,相磐的身體很難攀爬,因為它身上有無窮無盡的寄生妖物。
這些妖物雖說平常是靠竊食它的身體存活,但是陡然面對到一個散發著鮮美味道的血肉身體,還是無法抑制本能,前仆后繼的沖了上來。
姜原忍著心里的不適,不斷將其飛撲來的妖物打落,只是細微的沙沙聲始終不停。
沒有辦法,他只好喚出燭幽鬼籠,有了鬼燈的照射,那些妖物竟是詭異的蟄伏了起來,再不敢發動襲擊。
沒有想到九幽鬼物還有這種妙用,姜原臉上一喜,讓燭幽鬼籠自己飄著,跟在身旁。
這具寶尸目前的靈智還是太低了,根本做不到馱著自己慢慢飛上去。
而他又做不到自己控制寶尸再馱著自己,這是一種詭異的感覺。
半日時間很快過去。
當其余陰匠們都在相磐體內澤國競爭的如火如荼之時。
姜原終于是成功爬到了山頂,也就是相磐的背部。
他環顧四周,俯瞰陰影之下,只覺所見驟然不同。
下方是翻涌的地煞云海和相磐龐大到令人驚悸的軀體輪廓,遠處是無間一望無際的地下世界。
坐在原地休息了片刻,姜原繼續開始了找尋之旅。
很快,他發現了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孔洞,洞口有無數黑白之氣交織纏繞,而氣流的正中間則是靜靜地懸停著一枚符文。
和鬼尸旱夫使用星法時的符文有些相似,只是形狀和符文字體都不盡相同。
“沒錯了,這里應該就是符法傷口。”
符國作為人國疆域北方唯一的強國,符師之威名震天下,作為縫尸人,姜原自然也是早就學過了一些簡單的解符之法。
很快,他雙手合印,勾動地煞層層纏繞著那枚符文,雙眼越來越亮——
體內尸煞運轉到極致的瞬間,那枚符文立刻嗡的一聲,被撼動了一下,搖搖欲墜。
這番過程重復了兩三次后,符文終于是變得黯淡無光,隨后徹底掉落,于空中瞬間消解。
“還好這符文存在的時間太久,已經被消磨了大部分力量。”
姜原輕吐出一口氣,目光盯著腳下的相磐傷口。
少了符法的影響后,只見那巨大的孔洞里很快就有血肉開始蠕動,慢慢試圖趨合起來。
“成了?!?
姜原暗自點了點頭,開始尋找起了下一個傷口。
......
第一日結束后。
姜原一共補足了三千一百個符法傷口,而且消除符文的速度也在不斷加快著。
最后一輪考核總共持續三日,對于凝虛期的修士來說自然是可以撐下來的,唯有體內尸煞消耗過度時休息一下。
到了第二日,相磐的體內澤國里已經有人選擇了退出,退而求其次來尋找符法傷口。
只不過姜原因為一開始就沒有進入澤國的緣故,所以仍然處于絕對領先。
第二日下午。
相磐的頂部,姜原看到了其余十大坊的人,顯然他們也想到了符法傷口的分布位置。
而這時,他已經補完了一萬三千個符法傷口。
......
到了第二日晚上,山頂位置陸陸續續出現了八九道人影。
而姜原意外從第三坊的兩人口中聽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身為第七坊的縫尸第一人柳春懷已經退出了。
據說是魂海動蕩,魂識盡毀,一身實力已是十不存一。
沒有人知道他遇到了什么。
唯有禹宮第二層的眾人看到了那一場魂識對決。
在屬于第一坊的白骨尸座上,一道粘稠的腥紅血霧飄浮著,兩點赤紅瞳光閃爍起來,靜靜看完了這對決。
第七坊的位置,身著繡滿詭異尸骸的那道枯瘦身影,喉嚨緩緩摩擦,發出了晦澀的聲音:“給我一個解釋。”
腥紅血霧里的瞳光轉了過來,漠視著對方,平靜說道:“柳潯。”
“你兒子就是一個廢物?!?
......
......
到了考核第三日。
相磐肉身頂部已經出現了十四人,也就是說,除掉姜原和柳春懷,留在體內澤國尋找相柳雀陰魄的人已經只剩下了四個。
分別是前三坊的第一人和莫衍。
他們四人似乎是只為了爭奪縫尸第一,根本不在意是不是能夠名列前十,完全沒有離開澤國的意思。
而到了第三日的晚上。
一共十九萬六千三百三十一個符法傷口終于是盡數被找到并補齊了。
姜原站在山頂,臉上不禁露出了一抹微笑。
三日時間,光他一人就補完了五萬四千一百個符法傷口。
憑借這個驚人的數量,已經注定了他必然能夠名列前十。
“終于能參悟圣經卷一了?!?
坐在山頂的角落里,姜原目光悠悠的俯瞰著整個地下世界,衣袖隨著陰風飄蕩。
下一刻。
他站了起來,舒展懶腰,頗覺好笑的想著還在澤國世界里的那四人。
“所以澤國到底是什么樣?!?
懷著一絲好奇,姜原的魂識慢慢穿透相磐的肉體,進入了那廣袤無邊的體內世界。
而看到這一幕的白狐臉終于是松了一口氣,眉毛輕輕挑起,微笑而道:“好了。”
“勝負已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