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的弧刃箭墜落在泥濘中,箭鏃的狼頭圖騰被時南嶼擲出的狼毫筆精準擊碎。莫言梔握著父親的羊皮紙,指腹摩挲著紙上“時南嶼擋箭”的字跡,鎖骨處的血紋突然灼燒起來——那道被時南嶼令牌碎片劃開的傷口,此刻正與狼頭令牌產(chǎn)生詭異的共鳴。
“血祭……”阿硯在坑底咳出血沫,“狼頭令牌需莫家血脈激活……”
莫言梔猛地驚醒。父親的羊皮紙記載,狼頭令牌是北狄王室信物,十八年前被七皇子生母竊取,而激活令牌的關(guān)鍵正是莫家血脈!他看向時南嶼袖中若隱若現(xiàn)的令牌碎片,那缺口與自己鎖骨疤痕吻合的弧度,絕非巧合。
“時南嶼,你早就知道令牌的秘密?!蹦詶d的聲音因震驚而顫抖,“十八年前擋在我父親身前的人是你,中了弧刃箭的人也是你!七皇子偽造你的箭傷形狀,就是為了嫁禍!”
時南嶼沒有回應,只是盯著七皇子腰間的龍紋玉帶——玉帶扣上的云紋與莫言梔鎖骨處的假紋如出一轍。七皇子見狀猛地后退,卻被時南嶼親衛(wèi)用長戟攔住去路。
“搜他的玉帶!”時南嶼冷聲道。
親衛(wèi)上前扯開玉帶,內(nèi)側(cè)果然刻著半枚狼頭圖騰,狼眼處嵌著紅寶石——正是阿硯密信中提到的“需體溫激活”的顯影劑。七皇子臉色煞白,突然抓起莫言梔作人質(zhì),弧刃箭抵住他鎖骨血紋:“時南嶼,讓開!不然我就把他的血喂給令牌!”
莫言梔閉緊雙眼,等待箭鋒刺入的劇痛。但預想中的疼痛并未傳來,反而聽見時南嶼低喝:“莫言梔,看清楚他的箭鏃!”
他猛地睜眼,看見七皇子手中的弧刃箭鏃上刻著細密的蛇紋——與詔獄銅鞭上的“噬心蛇”圖案一致!十八年前的記憶碎片突然拼接完整:父親擋箭時,箭鏃擦過自己鎖骨,留下的正是這種蛇紋疤痕,而七皇子此刻的箭,分明是當年那支毒箭的復制品!
“是你……”莫言梔的聲音帶著血淚,“十八年前射傷我父親的人是你!時南嶼是為了救我們才被你射傷左臂!”
七皇子獰笑:“現(xiàn)在知道真相,太晚了!”他手腕發(fā)力,箭尖即將刺入血紋,卻被時南嶼袖中飛出的鴆鳥玉佩擊中手腕。玉佩墜落在莫言梔掌心,內(nèi)側(cè)“嶼”字被鮮血浸染,突然顯影出一行小字:“七皇子生母…北狄巫女…龍涎香為證”。
“抓住他!”時南嶼趁七皇子分神,出手點住他的穴位。七皇子掙扎著嘶吼:“時南嶼,你敢動我?陛下還等著看你通敵的證據(jù)!”
莫言梔捧著鴆鳥玉佩,突然想起阿硯藥碗底的狼頭刻痕——那缺角的狼頭與令牌碎片吻合,而碗沿的北斗七星密紋,正是指向七皇子私莊的坐標。時南嶼讓阿硯送藥,故意讓他發(fā)現(xiàn)龍涎香,甚至故意在藥中摻“幻星砂”,原來都是為了讓自己在幻覺與真相的碰撞中,親手揭開七皇子的偽裝。
“證據(jù)在這里。”莫言梔展開父親的羊皮紙,上面不僅記錄了江岸案真相,還畫著七皇子生母的北狄圖騰,“你母親用弧刃箭偽造通敵現(xiàn)場,又用龍涎香熏染箭鏃,就是為了嫁禍時南嶼!”
七皇子突然狂笑起來,笑聲在江岸渡口回蕩:“偽造?時南嶼手中的狼頭令牌碎片,難道不是他通敵的鐵證?”
時南嶼將令牌碎片擲在莫言梔面前,碎片邊緣的弧刃缺口處,赫然嵌著半枚蛇牙——正是“噬心蛇”的毒牙!“十八年前,孤?lián)踉谀獓[天身前,這支弧刃箭射穿孤的左臂,將蛇牙留在了骨縫里。”時南嶼卷起衣袖,露出左臂舊傷,傷口形狀與莫言梔鎖骨疤痕完全一致,“七皇子怕真相暴露,便篡改兵部檔案,將箭傷方向反轉(zhuǎn),又用復制品箭鏃企圖嫁禍孤?!?
莫言梔看著時南嶼手臂上的疤痕,又看看自己鎖骨處的血紋,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原來所有的證據(jù)都是七皇子的圈套,而時南嶼忍受著誤解,用詔獄酷刑為自己設(shè)下保護——蛇毒與“幻星砂”相克,看似施刑實則解毒,每一道傷口都是為了讓自己在絕境中看清真相。
“那你為什么不早說?”莫言梔的聲音沙啞,
時南嶼撿起地上的狼毫筆,筆尖蘸著莫言梔的血,在羊皮紙空白處寫下八個字:“引蛇出洞,需用真餌?!薄捌呋首硬剂耸四甑木?,只有讓他相信你是刺向本王的刀,他才會暴露所有底牌”時南嶼的目光落在他鎖骨的血紋上,“這道江岸是我的血紋,孤用那支筆寫上去時,就知道你遲早會發(fā)現(xiàn)筆中的玄機?!?
莫言梔這才注意到,手中的燼雪筆筆桿中空,里面藏著半片干枯的雪梅——那是母親發(fā)簪上的梅花蕊。時南嶼在詔獄用這支筆寫下血字,正是為了讓自己在發(fā)現(xiàn)筆中雪梅時,聯(lián)想到母親的遺物,從而識破七皇子的龍涎香詭計。
“阿硯……”莫言梔突然想起坑底的阿硯,轉(zhuǎn)身卻見阿硯掙扎著爬起來,手中握著完整的狼頭令牌,“莫公子,令牌合璧……”
時南嶼與莫言梔同時將碎片與完整令牌拼接,狼頭雙眼的紅寶石瞬間亮起,投射出十八年前的影像:七皇子生母持弧刃箭刺向莫嘯天,時南嶼飛身擋箭,箭鏃穿透兩人身體,蛇毒注入時南嶼左臂,而七皇子在暗處撿起帶血的令牌碎片,刻下偽造的“通敵”密信。
“原來如此……”莫言梔看著影像,淚水終于涌出,“你用自己的傷偽造證據(jù),讓七皇子以為你真的通敵,從而放松警惕?!?
時南嶼默默收起令牌,玄色衣袍在晨風中獵獵作響:“七皇子以為孤是他的一枚棋子,卻不知從他母親射出那支箭開始,孤就已經(jīng)布下了反殺的棋路。詔獄的酷刑,江岸的陷阱,都是為了讓他相信,孤與他一樣,急于銷毀通敵的證據(jù)?!?
七皇子在親衛(wèi)控制下瘋狂掙扎:“時南嶼,你以為這樣就能定我的罪?陛下不會信你的!”
“信不信,可由不得你?!睍r南嶼示意親衛(wèi)將七皇子押走,“莫言梔,你父親的羊皮紙和狼頭令牌,就是最有力的證據(jù)?!?
莫言梔捧著羊皮紙,只覺得掌心一片冰涼。十八年的仇恨,詔獄的酷刑,江岸的生死追逐,原來都是時南嶼棋盤上的棋子。他看著時南嶼的背影,突然想起父親日記里的一句話:“真正的棋手,會用自己的血做劫子,只為護棋盤外的人周全?!?
“時南嶼,”莫言梔忽然開口,“十八年前,為什么要擋箭?”
時南嶼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背對著他:“你爹莫嘯天是大晟的英雄,不該死在陰謀之下。”他的聲音被江風吹散,“至于你……孤需要一個能破局的棋子?!?
莫言梔望著他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鴆鳥玉佩,玉佩內(nèi)側(cè)的“嶼”字在陽光下閃著微光。他知道,時南嶼沒有說出口的是:那枚狼頭令牌碎片,從十八年前起就一直藏在他袖中,等待著與莫家血脈相認的這一天。
“莫公子,我們快走?!卑⒊帓暝鹕?,“七皇子的暗衛(wèi)很快就會到。”
莫言梔點點頭,將羊皮紙和令牌收好,跟著時南嶼的親衛(wèi)離開江岸。馬車駛離渡口時,他回頭望去,老槐樹下的血漬已經(jīng)被晨露沖淡,仿佛十八年的恩怨也隨之消散。但他知道,這盤棋遠未結(jié)束,時南嶼用傷痛布下的局,自己才剛剛讀懂。
回到詔獄時,莫言梔被安排進了一間干凈的牢房。時南嶼親自為他處理鎖骨的傷口,藥膏中不再有龍涎香,而是淡淡的雪梅香——那是母親最喜歡的味道。
“為什么用雪梅香?”莫言梔忍不住問。
時南嶼動作一頓,低聲道:“你母親她曾說,雪梅能解百毒?!彼D了頓,又道,“七皇子的龍涎香熏染了所有證據(jù),包括你父親的布防圖,只有雪梅香能讓被掩蓋的真相顯影?!?
莫言梔這才明白,時南嶼早在十八年前就與母親有過交集,甚至可能知道莫家的所有秘密。他看著時南嶼專注的側(cè)臉,忽然想起幻覺中父親擋箭的畫面,那時穿玄色衣袍的人,袖口確實有銀線龍紋,但衣領(lǐng)處隱約可見一枚雪梅紋的暗扣——與自己手中的鴆鳥玉佩背面圖案一致。
“時南嶼,”莫言梔鼓起勇氣,“你是不是……早就認識我母親?”
時南嶼的手猛地一顫,藥膏差點掉在地上。他很快恢復平靜,淡淡道:“莫夫人是大晟的女俠,孤曾有幸見過一面?!彼麤]有再多說,處理完傷口便轉(zhuǎn)身離開,只留下一句,“好好養(yǎng)傷,七皇子的審判,需要你出庭作證?!?
莫言梔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疑竇叢生。時南嶼的每一個舉動都藏著深意,每一句話都像棋子落在棋盤上,看似隨意,卻牽動著整個棋局的走向。他低頭看向鎖骨處的傷口,血紋已經(jīng)開始愈合,形成一個清晰的“嶼”字——那是時南嶼用燼雪筆和自己的血,刻下的無聲證言。
牢房外,時南嶼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從袖中取出一枚雪梅紋的暗扣,正是莫言梔母親當年的遺物。親衛(wèi)低聲道:“殿下,七皇子已經(jīng)被押入天牢,要不要現(xiàn)在公布狼頭令牌的影像?”
時南嶼搖搖頭,將暗扣收好:“還不到時候。莫言梔雖然知道了真相,但七弟的黨羽還在朝中,只有讓他繼續(xù)扮演復仇者,才能引出背后的人?!?
“可是殿下,”親衛(wèi)擔憂道,“莫言梔已經(jīng)開始懷疑您的身份,再這樣下去,怕是……”
“孤知道?!睍r南嶼倏的打斷他,望向莫言梔的牢房,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這盤棋,孤注定是枚劫子。但只要莫言梔能活下來,揭穿所有陰謀,他對孤的誤解再多也無妨?!?
他轉(zhuǎn)身走向更深的詔獄,玄色衣袍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雪梅香的余味,在冰冷的空氣中久久不散。而牢房內(nèi)的莫言梔,正用雪梅簪在石壁上刻下新的圖案——一個完整的狼頭,旁邊是時南嶼的“嶼”字,下方是北斗七星的紋路,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枚被仇恨驅(qū)動的棋子,而是時南嶼棋局中,唯一能破局的希望。
這盤始于江岸的棋,歷經(jīng)詔獄的血與火,終于在真相的光照下,露出了它殘酷而深情的脈絡。兩人必將共同走向那個早已注定的,滿盤燼雪的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