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脆響由遠及近，英語老師抱著教案踏進教室，指甲上的紅色蔻丹在陽光下晃了晃：“同學們，有個好消息——考慮到大家即將升入高三，學校決定組織春游！不過要注意安全，必須兩人以上結伴行動，現在收拾東西，半小時后校門口集合！”

教室里瞬間炸開鍋，徐州碩興奮地拍著桌子，震得夏橘鉛筆盒里的糖紙簌簌作響。蔣落卻皺起眉，攥著書包帶的手指收緊——對他來說，熱鬧的集體活動總像隔著層毛玻璃，看得見溫度，卻觸不到實感。

“蔣落！”宋曉曉不知何時站在他課桌旁，絲綢發帶系著的馬尾輕輕晃動，“可以和我一起嗎？”她咬著下唇，眼神里帶著懇求，“上次的事之后，我……我總覺得有人跟蹤我。”少女蒼白的指尖無意識揪著裙擺，倒真像驚弓之鳥。

蔣落剛要開口拒絕，瞥見宋曉曉眼底閃過的脆弱。記憶突然涌回那個雨夜，她被拽破的襯衫、父母冷漠的模樣，還有遞出手帕時微微顫抖的指尖。喉結動了動，他剛說出“我……”，就被夏橘清脆的聲音打斷：“我們組隊吧！我、徐州碩、高織，再加上你們倆！”

徐州碩立刻湊過來，校服扣子又歪到了一邊：“對啊！人多熱鬧，我還帶了撲克牌！”高織推了推眼鏡，從書包掏出本《野外急救手冊》：“我負責安全。”

宋曉曉的睫毛顫了顫，似乎想說什么，卻在夏橘熱情的拉扯下坐到了蔣落旁邊。少女掏出幾顆草莓味糖果分給大家，糖果紙在陽光下折射出粉色的光：“咱們先列個清單吧！要帶帳篷、防曬傘、野餐墊，對了，蔣落喜歡橘子味，我再去買點糖！”

蔣落望著七嘴八舌討論的眾人，忽然覺得胸口發燙。春風從半開的窗欞溜進來，卷著粉筆灰掠過夏橘翻飛的筆記本，在宋曉曉畫滿雛菊的草稿紙上打著旋。他低頭在清單末尾補上“創口貼”三個字，聽見徐州碩在旁邊嚷嚷著要帶足球，嘴角不自覺揚起弧度——或許，被陽光曬透的集體溫暖，也能融化他藏在習題背后的孤單。

校車碾過石子路的顛簸，車廂里此起彼伏的驚呼聲與歡笑聲撞在一起。夏橘把臉貼在車窗上，看路邊成片的油菜花像金色浪潮掠過眼底，忽然被身旁的徐州碩撞了下肩膀：“快看！那邊有放風箏的！“男生鼻尖貼著玻璃，呼出的白霧在窗上暈開一小片朦朧。

蔣落低頭整理急救包，余光瞥見宋曉曉蜷縮在座位角落，指尖反復摩挲著安全帶扣。少女今天換了件素色棉布裙，發間別著的雛菊發卡倒是與那天的手帕相呼應。察覺到他的目光，宋曉曉勉強扯出個笑：“其實...我有點暈車。“

“給。“蔣落遞過一粒橘子糖，又從包里翻出塑料袋，“想吐就叫我。“后座的夏橘見狀，立刻探過身塞來薄荷糖：“含這個也管用！我還帶了暈車貼！“幾人七嘴八舌的關心，讓宋曉曉泛紅的眼眶不知是因為暈車還是感動。

隨著“吱呀“一聲剎車，目的地到了。車門剛開，徐州碩就像只脫韁的兔子跳下車，轉頭又折回來，一把搶過夏橘懷里的野餐籃：“我說小太陽！這種體力活交給我！“他故意把胸脯拍得震天響，迷彩書包在背上晃蕩出歡快的節奏。

“你帶什么東西這么沉？“徐州碩吃力地調整姿勢，鼻尖沁出細密的汗珠。夏橘狡黠地眨眨眼：“秘密~等會兒給你們驚喜！“

這廂對話落入宋曉曉耳中，她抱著自己輕巧的帆布包，眼尾挑起一抹輕笑：“虛。“尾音拖得綿長，帶著幾分嘲諷。

“說誰虛！“徐州碩瞬間炸毛，三步并作兩步沖到高織面前，一把撈起她腳邊的登山包。兩個沉甸甸的包壓在肩頭，他梗著脖子逞強：“看到沒？我能抗三個！“話音未落，書包側袋的保溫杯“哐當“掉在地上，滾出去半米遠，惹得周圍同學笑作一團。

高織無奈地扶額，彎腰撿起保溫杯：“里面裝的是給大家煮的酸梅湯。“她看向齜牙咧嘴調整姿勢的徐州碩，“需要幫忙嗎？“

“不用！“徐州碩咬著牙挺直腰板，大步流星往前走，“今天誰也別和我搶苦力活！“夏橘小跑著跟在后面，掏出手機偷偷拍下他搖搖晃晃的背影，屏幕光照亮她笑彎的眼角。蔣落望著這群鬧作一團的身影，忽然覺得肩上的書包也輕快起來。

暮色給帳篷染上蜜糖色，高織背靠樹干，指尖在錯題本上沙沙滑動，偶爾被徐州碩的驚呼打斷——男生盤腿坐在野餐墊上，手機屏幕藍光映著他全神貫注的臉，“猥瑣發育別浪！““漂亮！這波反殺！“的喊聲驚飛了樹梢幾只麻雀。

蔣落將最后一根防風繩系緊，直起身時正巧看見夏橘蹲在宋曉曉面前。少女扎著的雙馬尾隨著動作一晃一晃，亮晶晶的眼睛盯著宋曉曉手中的唇釉：“這個顏色好特別！是斬男色嗎？快教教我怎么涂才不會涂到嘴唇外面！“

宋曉曉輕笑一聲，擰開唇釉的刷頭在紙巾上蹭掉多余膏體：“涂口紅講究'少量多次'，先勾勒唇峰......“她忽然頓住，目光掃過不遠處假裝整理背包卻頻頻往這邊瞥的蔣落，指尖無意識收緊，“其實你素顏就挺好看，沒必要學這些。“

“可是我想學！“夏橘從帆布包里掏出支便宜的潤唇膏，“上次拍文藝匯演照片，化妝師把我化成了猴屁股，我想以后能自己畫得自然點。“她湊近宋曉曉，發梢掃過對方手腕，“而且聽說你給好多雜志拍過封面，肯定超厲害！“

這番真誠的夸贊讓宋曉曉的睫毛顫了顫，緊繃的肩膀逐漸放松。她接過潤唇膏示范起來，夕陽為兩人鍍上金邊，橘色余暉里，少女們輕聲討論著腮紅打在蘋果肌的位置，討論著怎樣夾睫毛才不會戳到眼皮。

蔣落假裝整理食材，耳朵卻不自覺捕捉著那邊的對話。當聽到夏橘突然驚呼“哇！你睫毛好長“時，他低頭笑了笑，從保溫箱里摸出盒洗好的草莓。正要招呼大家吃，卻見徐州碩突然把手機一扔，雙手握拳揮舞：“五殺！這MVP必須是我的！“

“吵死了。“高織合上課本，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再鬧就沒收手機。“她話音剛落，徐州碩立刻把手機藏到身后，狗腿地遞上自己剛切好的西瓜：“班長吃西瓜！最中間那勺給你！“

營地的煙火氣漸漸濃郁起來，烤肉架飄出滋滋香氣，宋曉曉教夏橘畫的淡粉色唇色在暮色中若隱若現。蔣落望著圍坐在篝火旁的伙伴們，忽然覺得，這吵吵鬧鬧又鮮活生動的時光，比任何解題后的成就感都要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