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就是廢物。”

顧沉淵置若罔聞。他調整呼吸，再次舉起礦鎬。

一次，兩次。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與冰冷的空氣一接觸，帶走身上最后的溫度。

每一次揮動，都像是要榨干他身體里所有的力氣。

然而，他懷中的那塊藍色石頭，卻隨著他身體的消耗，不斷散發出一縷縷精純的寒氣。

那寒氣鉆入他的四肢百骸，非但沒有讓他更冷，反而化解了肌肉的酸痛，滋養著他干涸的經脈。

丹田內，那沉寂的太陰圣體，正以一種極其緩慢卻堅定的速度，汲取著這股力量。

仿佛饑餓了萬年的巨獸，終于嘗到了第一口血食。時間在單調的敲擊聲中流逝。

一個時辰后，顧沉淵面前的碎石，連十斤都不到。監工王五踱著步子走了過來，皮鞭在掌心敲打著，發出啪啪的輕響。“顧大少爺，看來你是不想吃飯了？”王五的臉上掛著殘忍的笑容。

他很享受這種將昔日天才踩在腳下的感覺。顧沉淵停下動作，緩緩轉身。他的臉上沾著灰塵，汗水劃出一道道溝壑，眼神卻依舊平靜。“滾。”

一個字，清晰地從他口中吐出。王五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整個礦道似乎都安靜了一瞬，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難以置信地看了過來。

“你……說什么？”王五懷疑自己聽錯了。

顧沉淵沒有重復。

他只是握著礦鎬，靜靜地看著他，那眼神讓王五莫名感到一陣心悸。

“你找死！”

被一個廢物當眾頂撞，王五勃然大怒，手中的皮鞭帶著風聲，狠狠抽向顧沉淵的臉。顧沉淵的身體比他的意識更快。

他側身一步，堪堪躲過鞭梢。同時，他手中的礦鎬順勢向前一遞。

不是砸，也不是砍。只是用礦鎬沉重的末端，精準地點在了王五的手腕上。

“咔嚓。”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

王五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皮鞭脫手飛出。他抱著自己變形的手腕，滿頭大汗，臉上寫滿了痛苦與驚恐。顧沉淵向前一步。

王五嚇得連連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顧沉淵撿起地上的皮鞭。他掂了掂，然后目光落在王五的另一只完好的手上。

“三百斤是么？”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王五渾身一顫。

“我替你挖。”

夜色如墨，將顧家礦山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顧沉淵躺在自己那間四面漏風的茅草棚里，身下的硬板床硌得他生疼。白天那頓毫無征兆的毒打，讓他的五臟六腑都像是錯了位，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口火辣辣的痛。

他沒點燈，黑暗能更好地隱藏他眼中的情緒。那不是屈辱，也不是憤怒，而是一種近乎麻木的冰冷。這種冰冷，甚至比他丹田氣海中那縷太陰之氣還要純粹。

“嘖嘖，顧家這群小崽子，下手是真黑啊。”一個蒼老而帶著一絲戲謔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也就是你這太陰圣體，天生皮糙肉厚，換個尋常人，這會兒骨頭都斷幾根了。”

這聲音的主人，便是那寄宿在他體內的殘魂，自稱“蒼淵”。

顧沉淵沒有回應，只是默默運轉起那絲微弱的太陰之氣。氣流如同一條冰涼的小蛇，緩緩流過他身上淤青紅腫之處，帶來一絲絲舒緩的涼意，疼痛感頓時減輕了不少。

這是他發現的太陰圣氣的另一個妙用——療傷。雖然效果緩慢，但勝在悄無聲息，源源不絕。

“小子，就這么忍了？”蒼淵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分玩味，“白天那幾個揍你最歡的，我可都替你記著呢。尤其是那個叫顧長武的，一腳踹在你心口，那叫一個狠。要不是老夫幫你護住心脈，你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顧沉淵依舊沉默，眼眸在黑暗中卻亮得驚人。

忍？

他當然不會就這么算了。

上一世，他為家族殫精竭慮，換來的卻是背叛與死亡。這一世，他被退婚，被貶斥，被當成廢人肆意欺凌。他早已明白，在這以武為尊的世界，尊嚴和道理，都是靠拳頭打出來的。

只是現在，他的拳頭還不夠硬。

“我若現在反抗，下場只會更慘。”顧沉淵終于在心中回應，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哦？那你打算怎么辦？繼續當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每天挖礦，然后等著他們哪天心情不好再來揍你一頓？”蒼淵的語氣充滿了不屑。

顧沉淵緩緩從床上坐起，身上的傷痛讓他動作有些僵硬，但他眼神中的堅定卻未曾動搖分毫。“軟柿子，有時候也能硌掉人的大牙。”

他頓了頓，繼續道：“家族打我，名義上是因為我沒有完成挖礦任務。而克扣我礦石，不讓我完成任務的，是那個王管事。家族高高在上，我暫時碰不到，但這個王管事，就是他們伸出來的一條狗腿。想讓狗主人不好過，總得先打斷他的腿。”

蒼淵聽了，嘿嘿一笑：“有點意思。這個王管事不過鍛體四重，仗著管事的身份作威作福，確實是個不錯的開刀對象。你想怎么做？憑你現在鍛體二重的修為，正面沖突可占不到便宜。”

“誰說要正面沖突了？”顧沉淵的嘴角在黑暗中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白天挨打的時候，看似在默默忍受，實則腦子一直在飛速運轉。他想了很多，關于自己的處境，關于未來的路，也關于……如何反擊。

“王管事貪婪成性，又好大喜功。他之所以刁難我，無非是想從我這里榨取更多的好處，同時在家族面前表現他管理有方。”顧沉淵條理清晰地分析著，“我要做的，就是利用他的貪婪，讓他自己摔個大跟頭。”

“說來聽聽。”蒼淵來了興趣。

顧沉淵的計劃很簡單。

礦洞之中的礦石并非均勻分布，有些地方富集，有些地方貧瘠。而他，憑借著太陰圣體對寒氣的天然敏感，能夠比任何人更精準地感知到那些蘊含著太陰寒氣的上品寒石的方位。

這些上品寒石，不僅是他修煉的資源，也是他設局的最好道具。

王管事只知道一味地壓榨礦奴，對礦脈的認知卻粗淺得很。顧沉淵打算利用信息差，給他挖一個大坑。

“我要讓他以為，他發現了一條前所未有的富礦脈。”顧沉淵的聲音里透著一絲狡黠，“當他把這個‘天大的功勞’上報給家族，并且引著家族中重要人物前來視察時，等待他的，將會是什么？”

蒼淵沉默了片刻，隨即爆發出一陣暢快的大笑：“哈哈哈哈！妙啊！小子，你這腦子可比你的修為厲害多了！到時候，他不僅功勞沒撈著，還得背上一個欺上瞞下、辦事不力的罪名。顧家那群老家伙，最重臉面，王管事這頓板子，可比你今天挨的要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