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兒......“
姜轅的聲音如同從青銅深處傳來,帶著金屬共振的嗡鳴。葉寒的手懸停在半空,鑰匙與心臟之間僅剩寸許距離,卻仿佛隔著萬古光陰。
“師尊?“葉寒的指尖微微發顫,鑰匙表面的紋路突然變得滾燙,“您在哪里?“
青銅心臟的跳動驟然加速,表面裂開細密的紋路,暗金色的光流從縫隙中滲出。那些光流在空中交織,漸漸勾勒出姜轅模糊的面容——但那張臉正在青銅與人形之間不斷變幻,時而浮現金屬光澤,時而恢復血肉質感。
“我即是歸墟......歸墟即是我......“聲音帶著奇異的回響,“守墓人的宿命......“
葉寒突然感到眉心一熱。清瑤化作的那縷青煙在他識海中舒展開來,形成一幅殘缺的記憶畫面:在第一元會終結之際,十二位守墓人將文明火種封入青銅之心,而代價是他們的血肉之軀永遠化作歸墟的基石。
“所以您早就知道......“葉寒的喉嚨發緊,“從您創立萬象宗開始,這就是注定的結局?“
心臟表面的姜轅面容突然清晰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葉寒熟悉的溫和:“不......我原以為能改變......“
話音未落,整條青銅頭骨道路突然劇烈震顫。兩側幽藍的火焰瘋狂搖曳,映照出道路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那里正有某種龐然大物在蠕動,鱗片摩擦的聲響令人毛骨悚然。
“他醒了。“姜轅的聲音驟然緊繃,“寒兒,現在!“
葉寒不再猶豫,將鑰匙狠狠按向青銅心臟。就在兩者接觸的剎那,一道刺目的金光從交接處爆發,他感到掌心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鑰匙正在融化,液態的青銅順著他手臂的血管逆流而上!
“啊!“
葉寒跪倒在地,看著那些青銅色的紋路在自己皮膚下蔓延。奇異的是,他并未感到恐懼,反而有種血脈深處的共鳴。當紋路蔓延至心口時,前方的青銅心臟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咔嚓!
心臟表面的裂紋徹底崩開,露出內部跳動的金色火焰。那不是普通的火,而是一團不斷變換形態的液態光——時而化作游龍,時而凝成文字,最后定格為一盞熟悉的提燈模樣。
“混沌提燈......的本源?“葉寒掙扎著想要站起,卻發現自己的雙腿正在青銅化。
“元會之火。“姜轅的聲音越來越弱,“每個紀元的終結......都會留下一點火種......“
突然,下方的黑暗中伸出無數粘稠的黑色觸須,瘋狂纏繞上青銅道路。頭骨接連爆裂,幽藍火焰一盞接一盞熄滅。葉寒眼睜睜看著黑暗逼近,卻發現自己已經完全無法移動——除了尚能轉動的眼球和思考的意識,他的身體已經變成一尊青銅雕像。
“師尊!我動不了!“
沒有回應。青銅心臟完全碎裂,那團金色火焰漂浮到葉寒面前,照亮了他正在凝固的面容。在最后一點血肉被青銅吞噬前,火焰突然一分為二——較大的一朵沒入他心口,較小的則飛向歸墟上方。
劇痛中的葉寒突然明白了姜轅的計劃:他要用自己的青銅之軀作為容器,承載這團元火!
當火焰入體的剎那,時間仿佛靜止。葉寒“看“到自己青銅身軀內部亮起無數金色細線,那是被點亮的血脈經絡。更驚人的是,在心臟位置,清瑤那縷青煙正與元火交融,逐漸凝成一個微小的胚胎狀光團。
“這是......“
“新紀元的種子。“姜轅的聲音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釋然,“我的青銅為殼......你的血肉為引......清瑤的因果為橋......“
黑暗終于吞噬了最后一段道路。那些觸須纏繞上葉寒的青銅身軀,卻在接觸元火的瞬間發出刺耳的尖叫。葉寒感到一股陌生的意志正在自己體內蘇醒——那不是姜轅,不是清瑤,而是某種更古老、更純粹的存在。
“守墓人......“黑暗深處傳來沙啞的低語,“你們......藏得好深......“
葉寒想開口,卻發現自己連聲音都失去了。元火在他體內燃燒得更加猛烈,青銅身軀開始出現融化的跡象。就在這時,上方突然傳來清越的鐘聲——是歸墟之鳴!那朵飛走的較小元火,此刻正在外界引發共鳴!
鐘聲蕩開的波紋所到之處,黑暗如潮水般退散。葉寒感到一股強大的牽引力,青銅身軀不受控制地向上浮起。在穿過無數青銅層的過程中,他“看“到了令人震撼的景象:整個歸墟內部結構如同一棵倒置的巨樹,而他現在正沿著樹干上升,每經過一個枝椏就有一道記憶涌入——
第二元會的星艦殘骸......
第五元會的符文矩陣......
第八元會的生物繭房......
這些全部被封印在青銅之中,如同博物館里的展品。
當葉寒終于沖出歸墟表面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心神劇震:天空呈現破碎的鏡面狀,十二輪血月高懸,而大地上矗立著十二扇青銅巨門,每扇門都在噴涌黑潮。更可怕的是,在天地之間,一個由黑霧構成的巨人正在成形,祂的胸口嵌著半張青銅面具——正是天機閣主佩戴的那半張!
“元會的清道夫......“姜轅最后的意識在葉寒腦海中響起,“祂會吞噬一切......然后沉睡......等待下個紀元的文明成長到足夠美味......“
葉寒的青銅身軀懸浮在空中,元火透過心口向外輻射光芒。那光芒所到之處,黑潮如同遇到天敵般退散。已經成長到頂天立地高度的黑霧巨人緩緩低頭,面具后的“目光“鎖定了這個渺小的發光體。
“守墓人......的......玩具......“巨人抬起山岳般的手掌拍下。
千鈞一發之際,劫龍形態突然不受控制地從葉寒體內爆發!但這次的龍軀完全不同——暗金鱗片下流淌著元火的金光,龍角呈現青銅質感,而豎瞳則是清瑤特有的冰藍色。更驚人的是,當巨龍展開雙翼時,虛空中浮現出十二個不同紀元的文明虛影!
巨人的手掌被龍翼擋住,黑霧與金光交鋒處迸發出刺目的閃電。葉寒感到自己同時處在兩種狀態:既是與巨人對抗的巨龍,又是懸浮在原地的青銅人像。而在他“心“的位置,那個胚胎狀光團正在瘋狂吸收交戰產生的能量。
“不夠......“姜轅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需要......更多道劫之力......“
仿佛響應這個呼喚,十二扇青銅門突然同時震顫。從每扇門中都飛出一道流光——那是被天機閣主收集的其他道基!它們如同歸巢的倦鳥,紛紛投向葉寒所在的方位。
巨人發出憤怒的咆哮,想要攔截那些流光,卻被劫龍拼死纏住。當第一枚道基融入青銅身軀時,葉寒感到某種枷鎖被打破了——他的手指突然恢復了知覺!
道基接連入體,青銅外殼開始龜裂,露出下方新生的血肉。那具身體既不是純粹的葉寒,也不完全是姜轅或清瑤,而是三者與元火融合的新生之物。
當最后一枚道基——來自清瑤心臟的青銅面具碎片——融入眉心時,葉寒徹底掙脫了青銅束縛。他懸浮在金光中,看著自己新生的手掌:皮膚下隱約有符文流轉,每一滴血液都蘊含著一個小宇宙般的能量。
劫龍突然發出一聲長吟,掙脫巨人回到葉寒身邊。兩者目光交匯的瞬間,葉寒明白了最終的代價:要徹底點燃元火,需要犧牲一個完整的靈魂作為火引。
沒有猶豫,他伸手按在劫龍額間。巨龍眼中流露出釋然,龐大的身軀開始分解成無數光點——那是被凈化的魔蛟意志、守墓龍魂與葉寒本我意識的完美融合。
“謝謝......“葉寒輕聲道,看著光點沒入自己心口的胚胎光團。
當最后一個光點消失時,新生的元火終于完全覺醒。葉寒抬起頭,看向那個正在重新凝聚攻勢的黑霧巨人。此刻他的眼中沒有恐懼,只有平靜的決意。
“這一元會的錯誤......“他抬起手,掌心綻放出比太陽更耀眼的光芒,“該由我們親手終結。“
光芒爆發的那一刻,十二輪血月同時出現日蝕。大地上所有青銅門轟然閉合,而黑霧巨人第一次發出了痛苦的嘶吼。在純粹的光明中,隱約可見無數身影站在葉寒身后——那是十二個元會所有守墓人的英靈,而站在最前方的,正是姜轅與清瑤的虛影。
當光芒達到頂點時,整個天地間只剩下一個聲音在回蕩:
“以十二紀元之火——“
“燃盡此界因果——“
“開創新世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