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大的去吧。”這是小歡開始有記憶后聽到的第一句話。仿佛是上天突然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她便聽懂了周圍人的談話。彼時她才三歲，便被爺爺做出了影響自己一生的決定。

同時，當爺爺拍板這個決定時，她感覺周圍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只有一個人，感覺到呼吸都是痛的，拼命想否定這個答案。

這個人不是別人，不屬于當時那個空間里的任何人，而是八歲的小歡。她儲存了當時的記憶，最終在睡夢中還原了這段記憶。直至多年以后，她也無法忘記夢境中的一切。

她走的那天，沒有人來送她。是父親騎著摩托載著她和母親去的全托幼兒園。中途，好像還摔了好幾次，因為父親開的太快，山路太爛，拐彎處太多。但好在，小歡跌跌撞撞地到達了全托幼兒園。

他們好像和老師交流了很久，小歡看著幼兒園里的滑滑梯，迫不及待地玩了起來。

但是等到小歡玩到肚子餓的時候，才發現父母不見了。

她開始大哭起來，幼兒園的老師連忙過來哄她，告訴她父母只是有事先走了，過不了幾天就會回來接她的。

她信了。然后開始乖乖吃飯，雖然幼兒園的飯菜和家里的不是一個味道，她每次都只能吃一點點，但是她想這樣的日子馬上就會結束。開始乖乖睡覺，雖然幼兒園的床和家里的床也不一樣，她每天都睡不著，但是她想父母馬上就會來接自己回家。開始乖乖聽話，雖然幼兒園的小朋友都不和自己玩，她每天都很孤獨，但是她想馬上就可以回去了。所以，她都乖乖的，乖乖等著。

可是，過了好久，好久好久，他們都沒有來接她。她知道，自己可能永遠都要待在這里了，所以她不再聽話，她開始拒絕吃飯，到了晚上也不睡覺，就一個人坐在滑滑梯旁邊，老師來問她，她也不和老師說話。日子久了，終于有人來看她了。

據那個女人所說，自己是小歡的大姨，是小歡奶奶讓她來接小歡出去玩幾天的。幼兒園老師撥通小歡奶奶的電話，這才把小歡交給了大姨。

大姨很親切，她把小歡接到了自己家。給小歡做了很多好吃的，小歡起初并不想說話，也不想吃飯。

但是，大姨每天都對小歡很好，每天都給她做好吃的，都帶她去散步，雖然她不想說話，但是還是堅持每天都和她說話。

最后，小歡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我想見奶奶，可以嗎？”大姨聽到她說話的時候很震驚，然后讓她再說了一遍。

小歡重復了一遍，大姨高興的立刻給小歡奶奶打去了電話。她們交談了一番后，大姨告訴小歡，奶奶說她馬上坐車來，只是要一個晚上，你再和大姨說說話好不好？

小歡點了點頭。其實實際的情況是，大姨問，有時候問了很多問題，小歡才會回她一句嗯。但是，大姨每次聽到她答一句嗯都會面露喜色。

第二天，奶奶來了。小歡躲在大姨身后，不想靠近她。然后，大姨就和奶奶解釋了好一會兒，才讓奶奶接受了小歡的現狀。

又過了好幾天，小歡終于愿意和奶奶說話了。于是她問小歡，你為什么不愿意去幼兒園啊，小歡就說，幼兒園的飯和家里的不一樣，還有家里有毯子幼兒園沒有，自己想和奶奶睡不想自己睡，幼兒園里的小朋友也不愛和自己玩。

就在小歡終于要恢復生機時，上天又給她開了個玩笑。奶奶見她情況有所好轉，又把她送進了幼兒園。不過這次，她托付大姨隨時關注小歡的情況，還做了一些改變。

她給幼兒園多交了些錢，讓小歡和幼兒園的老師一起吃飯，和園長媽媽一起睡覺，還把毯子帶去了幼兒園，拜托幼兒園老師讓小朋友和小歡一起玩。

可是，老師不是萬能的，她們每天都很忙，不可能隨時都照顧小歡。小朋友們看小歡經常一個人，就開始欺負她，說她是沒爹沒媽的孩子，飯菜雖然有肉了可是依然不是熟悉的味道，幼兒園媽媽睡覺的時候還打呼，小歡依舊睡不著，大姨工作也很忙，沒辦法經常來看小歡。

終于，熬到了過年，小歡以為父母要來接自己回家了?？墒?，幼兒園老師說父母很忙，所以只是給她帶了一盒零食沒辦法帶她回家。

小歡似乎已經麻木了，她沒有說話。然后，幼兒園老師沒有經過她同意就把零食分給了所有小朋友，當然給她也留了一份。

老師告訴小朋友們是小歡提出來和大家分享的，于是鼓動小朋友們給她鼓掌。小歡最終在這掌聲中暈了過去。

當她醒來時，看見了奶奶，之后，奶奶帶她回了家。同時，小歡也把自己所有關于人性美好的期待留在了那個幼兒園。

多年后，小歡問年邁的爺爺，我覺得是你們把我送到那個全托幼兒園我才會變成今天這樣。

爺爺只是虛弱的回答，當時我就覺得你和其他小孩不一樣。

小歡笑了，原來命運早在最初就已經做出了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