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后的第二天，沈墨白和陸遠山再次被召集回會議室。

這一次，戴先生沒有讓所有人參與，只點名了幾位關鍵人物——包括軍統內部幾位資歷深厚、立場中立的官員。

氣氛比昨日更加凝重。

昨夜之后，關于王德海叛變的傳聞已經在軍統內部悄然擴散，有人信，也有人疑。

而那些與王德海關系密切的人，則開始暗中串聯，試圖在今日的會議上反擊。

沈墨白一進門便察覺到不同尋常的氛圍。

幾位原本態度模糊的軍官已經坐在席間，神情各異，但眼神都帶著試探。

“各位。”戴先生開門見山，“昨日會上提供的證據頗具沖擊力，今日請諸位來，是希望進一步核實，并聽取各方意見。”

話音未落，一名年長軍官率先開口：“沈科長，你說的證據確實詳盡，但我等職責所在，不能僅憑一面之詞就定罪一位資深同仁。還請明示取證過程，以正視聽。”

沈墨白點頭，神色平靜：“我理解各位的顧慮。這份證據并非憑空捏造，而是我在王德海住所親自搜得，全程有陸副官在場見證。”

“可你二人本就關系密切，若說聯手偽造證據……”另一人冷聲插話。

“那為何不調取法租界旅館登記簿？那份筆跡鑒定可以作為第三方佐證。”沈墨白語氣不急不緩，“此外，密電內容與‘七二一’行動時間完全吻合，若說是巧合，恐怕難以服眾。”

“可王德海昨日已否認一切，難道你們打算僅憑這些間接證據就將他定罪？”第三位軍官皺眉道。

“我不是要給他定罪，我只是提供事實。”沈墨白目光掃過全場，“如果各位愿意配合調查，我們甚至可以傳喚當時旅館的服務員，或者追查那部地下電臺的使用記錄。”

沉默片刻，王德海的一位舊識忽然冷笑：“沈科長，你這話說得好聽，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所掌握的所謂證據，是否只是別人設下的圈套？”

“你是說……有人栽贓？”陸遠山沉聲問。

“未必不可能。”那人緩緩道，“王德海雖有過錯，但要說他背叛國家，恐怕還需要更直接的證據。”

沈墨白微微一笑，從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來看看這位王處長與日軍聯絡的具體細節吧。”

他翻開一頁，指著其中一段：“這是王德海用暗語寫給日軍情報人員的信件。他說：‘燕子歸巢，三日后啟程。’經查證，‘燕子歸巢’是他與日軍接頭的代號，而‘三日后啟程’指的是他將在三天內送出下一批情報。”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更重要的是，這封信的紙張材質、墨水成分，經技術科分析，與軍統內部使用的標準文書材料完全不同。也就是說，這封信并非在軍統內部書寫，而是他在外部秘密撰寫并傳遞出去的。”

會場上一片低語。

“除此之外，還有一項關鍵證據。”沈墨白又取出一張照片，“這是王德海在南京與日軍代表會面時的照片。雖然畫面有些模糊，但他的身形特征、穿著打扮，與他在上海的活動記錄完全一致。”

“這張照片你怎么會有？”一名軍官皺眉。

“是我親自安排人在南京盯梢所得。”沈墨白回答，“當時我們懷疑他另有目的，所以并未打草驚蛇，而是持續監視，直到確認他確實與日軍接觸。”

“即便如此，也不能證明他就是主謀。”那位年長軍官依舊持保留態度。

“我不是說他是主謀。”沈墨白語氣堅定，“我說的是，他已經確鑿無疑地成為了敵人的情報來源之一。至于背后是否還有更大黑手，那是下一步要查的事。”

這時，一直沉默的王德海忽然開口：“沈墨白，你口口聲聲說是證據確鑿，那你告訴我，為什么偏偏是你發現了這些所謂的證據？你是不是早就盯上了我？”

“因為我一直在查。”沈墨白直視他，“你不是第一個背叛組織的人，也不會是最后一個。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更多同志因為你的泄密而白白送命。”

“你少在這里裝英雄！”王德海猛地站起，“你以為你自己干凈嗎？你以為你做的事就沒有問題？”

“我沒說自己沒問題。”沈墨白語氣冷靜，“但至少，我沒有出賣國家利益。”

“夠了。”戴先生終于開口，“今天的會議不是辯論賽，而是為了查明真相。我會派人重新核查沈科長提供的所有證據，并對相關線索進行復核。在此之前，王德海不得離開軍統駐地，任何人不得干擾調查。”

王德海臉色鐵青，卻不再言語。

散會后，沈墨白與陸遠山一同走出會議室。

外面陽光刺眼，風有些涼。

“你覺得他們真的會查到底嗎？”陸遠山低聲問。

“他們會查，但不會深查。”沈墨白邊走邊答，“有些人想借機上位，有些人想保全自己，真正想揪出叛徒的，沒幾個。”

“那怎么辦？”

“我們只能繼續推進。”沈墨白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緊閉的會議室大門，“只要證據鏈足夠完整，他們就沒法輕易翻案。”

“但你也知道，有時候證據再多，也敵不過一句話。”

沈墨白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所以我必須讓他們無話可說。”

他們回到小院時，天色已近黃昏。沈墨白肩上的傷還未痊愈，走路時略顯吃力。

“你該好好休息。”陸遠山提醒。

“等這件事結束再說。”沈墨白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現在還不是時候。”

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有人敲門。

“進來。”沈墨白睜開眼。

門推開，一名年輕的通訊員走了進來，遞上一張紙條。

“剛才在您座位上發現的，上面寫著一些奇怪的話。”

沈墨白接過紙條，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別以為揪出王德海就萬事大吉，背后黑手還在暗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