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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五月十號,晴空萬里,天藍的像是剛噴了新油漆。

天氣雖好,但既不是周末又不過節,林尚賢跑這一趟,還得請個假。主任說正是做大貨的要緊節點,批假條的時候,沒給她好臉色。

爆竹噼里啪啦的聲音好一頓響,還沒走近,就震的人耳朵疼。

“洋氣不洋氣!這是江海鎮最高最大的樓!”康家閔拎著妻子的行李,把人往海角大樓里領。

“你們老大把這整棟樓都給租下來了?”林尚賢抬頭瞥一眼這不小的建筑物,她在深圳見過的高樓大廈不少,這樓不過四層,也不算稀奇,不過在江海這邊陲小鎮上,這樣一座建筑物,也算得上“氣派”兩個字。

“三樓沒有,住的是一群廣西人。一二四樓和院子都是我們的了,我住四樓,我先領你上去。”

林尚賢任由著康家閔動作,路過那鐵柵欄門時,門口掛著的牌匾端正地寫著“鴻基建筑”四個大字,黃銅的底板在陽光下亮的刺眼,旁邊的小字被晃得看不清。

“哎呀,林尚賢!”尖銳的女聲從院子里頭傳來,林尚賢尋聲望去,大嫂柳明泉婀娜著身姿笑容燦爛地朝她這邊來,“你什么時候到的?快進來快進來。”

“我幫你把東西盤上去,今天忙,你去幫著大嫂做幾個菜。”康家閔說著,拿著行李往樓上走。

“老大租這個樓好氣派哦,現在公司開起來了,大嫂要當老板娘了哦!”林尚賢換上笑容與嫂子寒暄。

“說這些!”柳明泉笑得合不攏嘴,拉著人往里走,“今天人多,我招待不過來,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快些來幫我!”

話還沒說完,林尚賢被大嫂拖進了鐵門里面。

院子里熱鬧非凡擺了十幾桌,有些簡單的涼菜已經先上。男人們是不做事的,圍在桌子上嘮嗑的嘮嗑,打牌的打牌。

廚房炊煙裊裊,灶上的火燒得劈啪作響,康家的女人們和幾個工友的媳婦擠在里頭,火灶旁二嫂干凈利落地剁著雞,四嫂正摘著空心菜,所有人都在輪軸轉,忙得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柳明泉忙著招待客人,把她撂廚房交代了幾句便走了。

“呦,你個從大城市過來的是時髦些耶!”四嫂抬頭看林尚賢一眼,用開玩笑的語氣揶揄著。

林尚賢尷尬笑了笑,順手扯了把蔥過來坐在她身邊洗起來,“都是打工的,時髦的到哪里去。”

“你出來多久了?曉雪呢?也是媽在帶著嗎?”王宣理了理手里的菜,笑容體面地掛在臉上。

“……”林尚賢手上的動作輕微一滯,輕笑一聲,“沒,曉雪在我娘家,我媽和嫂子看著。”

“哦哦,那我是給你添麻煩了,你看曉文送回去了,媽都沒法給你看孩子了!”

“……”林尚賢聽著覺得不是味,但也不好叫人話落在地上,便轉移了話題,“曉杰呢?我還沒見過那孩子呢。”

王宣輕聲一笑,便順著她的話題往下聊。

不等女人上桌,菜上的菜差不多的時候,男人們就開動了。

中午的正宴,康家鴻邀請了不少他這些年結識的朋友老板,主桌坐著的都是這些貴客,康家其他幾弟兄都沒資格上桌。

康家鴻端著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推杯換盞間,康家鴻在幾位老板的吹噓中,夢做的越發大,酒喝的越發猛。

等送走這桌貴客后,宴席已經散的差不多,康家鴻喝地爛醉如泥,被柳明泉扶上樓扔床上去,直到晚上開宴,才又被叫起來。

夜宴便是簡單吃個飯,在中午的剩菜基礎上簡單添些菜,這次,康家鴻才和自家兄弟們坐到了一桌。

中午的酒沒醒完全,幾個人又喝了不少,一個個面紅耳赤,柳明泉便又讓人上了幾碟子解膩的小菜和新茶來。

“怎么樣,我有沒有豁你們?我們現在是不是有大房子住?”康家鴻已經八分醉二分醒,心情大好,手掌在桌子上一拍,整個人都很亢奮,“是不是有肉吃?有錢掙!?”

“是,是。”兄弟幾人恭維著,今天也都喝的不少,酒足飯飽的,大家心情不差,也都樂意捧個場。

“這才是開始!”康家鴻說著,打了個重重的酒嗝,“我們要做成大公司!等三樓那群廣西人合同到期了,老子就把整棟樓都租下來,到時候你們回去,招更多兄弟伙過來,大家一起干。”

“要得要得。”康家儒喝著茶醒酒,一邊不忘接話。

“還有你,老三!”康家鴻說著,目光朝康家隆擲去。

“我做啥子?”突然被點名的康家隆有些懵。

“喊、喊你婆娘別在東莞做了,過來一起,你看老二家的,老五家的,不都過來了!我們康家人,就是要在一起的。”

酒勁上來,康家鴻越說越興奮,“等我們再接幾個大活,兄弟們手里都有錢了,回去把媽、把娃娃些,都接到這邊來!這邊學校好,讓娃兒就在這邊讀書,考大學,我們康家,也要出幾個大學生!”

“大活?接下來還有啥子大活?”康家豪對遙遠的餅并沒有興趣,他比較關心眼前的利益。

“你今天白天沒聽到那些老板說咩?”康家鴻睨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戳了戳,確認了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他享受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滿意地繼續說下去:“深圳那邊產業轉型,很多工廠要往我們這邊遷,后面有的是活干,有的是錢賺!”

“要得,跟著老大有錢掙!”

旁邊桌的工友聽著這話,也個個跟著上頭,推杯換盞間,個頂個的興奮。

夜半,扶著半醉的康家閔一口氣爬四樓,林尚賢累出好一身汗來。

康家閔不是什么會過日子的男人,一間十平米不到的房間簡陋異常,就放了個床板和柜子,床板上的竹席邊角破落,竹枝一根根探出頭來,坐著的時候有些扎人。

浴室是公用的,現下正擠著人,林尚賢便只好先打了水用毛巾給人擦著。

“你別睡著了,等人忙完了,你去洗個澡,一身酒氣!”林尚賢有些煩這酒臭味,她就請了兩天假,今天一天就這樣耗過去了,明天便得啟程回深圳,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丈夫卻喝得爛醉如泥,她心里有些不安逸。

“洗什么呀,今天又沒干活,身上不臭。”康家閔亢奮地在床上扭來扭去,“老大開公司了!他是老板了!”

他說著,瞇起眼睛從床上坐起來,禁不住傻樂呵:“你今天聽見大哥說了沒,你回去,把曉雪和媽接過來,我們在這里也蓋個大房子,咱們一家人在一塊!”

“回去什么回去!”看著丈夫說胡話,林尚賢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我廠里還在趕大貨,明天一早得坐班車回深圳去,咱倆好不容易見這么一面,誰讓你喝這么多酒的?”

“嗝兒——”康家閔打了個酒嗝,迷迷糊糊地望著妻子,“深圳?什么深圳?不去深圳,不去深圳,你就留在這兒,咱們把媽和曉雪接出來,一家人在一塊!”

“真的是漲多了!”林尚賢忙了一天,不想聽丈夫說夢話,便一把把人推回了床上去。

為了趕訂單,回到深圳后,廠里開始做大貨,林尚賢便一直連軸轉,每天累的腰都直不起來,但一沓工資拿到手以后,她覺得踏實又心安。

匯錢回家之前,慣例要打一通電話,嘟聲結束后,聽筒那邊響起了母親的聲音。

“尚賢嗎?你可算是打過來了!”

一聽這話,林尚賢覺得有些不大對勁,“怎么了嗎?我不每個月都是這個時候打的嗎?”

“你這個月不用給我匯錢了。”林母的聲音隔著聽筒傳來,聲音有些失真。

“這什么意思?”林尚賢越聽越不對勁,“家里出什么事了?”

“沒什么事。”林母在電話那頭嘖了一聲,“曉雪我給你送回你婆婆家了,她的生活費你不用給我了。”

一聽這話,林尚賢有些懵,愣了幾秒才緩過來,“送回去了?什么意思?!什么時候的事?發生什么了,你怎么不和我說一聲?!”

“哎呀就幾天前的事兒,我用背簍背過去,親手交到你婆婆手里的。”林母抿了抿唇角,語氣有些心虛,“你嫂子她老娘病了,她回娘家去看著了。家里就剩我和你爸,地里面一堆活等著做,子苑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我們實在是沒心力再顧著曉雪,前幾天她去抓那個水壺,里頭都是熱水……”

“曉雪她怎么了?”林尚賢的心立刻被吊到嗓子眼。

“沒什么沒什么……”林母趕緊出言安撫,“人沒事,就是腳被燙著了,醫生開了藥,可能要留個疤,我們實在是看不過來了,所以就——”

“多大的疤?嚴不嚴重啊?你們怎么不看著點呢?”腦海中浮現出女兒被開水燙傷的模樣,林尚賢整個人心都揪了起來。

“我們怎么看啊,你爸去割豬草了,子苑又拉身上了,一身屎尿,我都忙不過來,我就一雙眼睛我看的過來幾個?!”

母親的訴苦將林尚賢的火堵了回去,外甥女腦子被燒壞了,她知道,外甥女生活不能自理,她也知道。但是母親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外甥女身上,導致自己女兒受傷,她還是覺得生氣又心疼。

就著這個話題,林母干脆在電話那邊抱怨起來,埋怨兒子的外出,埋怨癡傻的孫女,埋怨起一開始就不該放那該死的耗子藥毒死了自己的親孫子。

這些陳年老調林尚賢聽的煩,但她沒心情再去和母親爭論什么,只簡短敷衍了幾聲,便以話費貴為由,掛斷了電話。

四嫂的信是在半個月之后寄到深圳的。

王宣在信里簡短說明她已經托人將康曉文給接回了江海,信的內容不多,字里行間之間只簡單抱怨了幾句生活艱難,沒有說半分誰的不是,但寫這封信的行為,又什么都說了個干凈。

林尚賢攢著信紙,心里說不清的委屈與無奈。婆婆不是只帶了曉雪這一個孩子,她沒有提過半句讓人把曉文接走,四嫂既是自己主動接人的,又何必專程寫封信來惹的她心里不安逸。

憋著這口氣一直做到過年,結完工資后,林尚賢便再次前往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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