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今日來了個年輕道士。
這道士身著月白道袍，但踩著的布鞋上與衣襟下擺沾滿了泥點，身后背負的長劍之外還罩著一頂破了小半的草帽。
站在門檻前，抬眸看了眼門框上殘破牌匾被歲月擦成殘筆的“等風來”三字，這道士伸手進懷中摸了摸僅剩的七枚銅板。
糾結片刻，他嘆了口氣，毅然回頭走到街角。
那街角正坐著幾個年歲不大的小乞丐。
這道士正要上前，卻忽然頓住腳步。
只見一青衫少年已先一步蹲在那幾個小乞兒身前，接著在那幾個破碗中分別放了一兩碎銀，接著又給了那幾個小乞兒每人四個白嫩噴香還冒著熱氣的大包子。
待看著那幾個小乞兒吃完包子拍子肚子打飽嗝，那少年才起身回頭。
此時此刻，年輕道士才看到那少年的臉。
那張臉在透過云層的細碎晨光下似是掛著平和溫潤的笑意。
但這樣的臉卻總讓他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那個道門最出色的天才，似乎也總是這樣，似乎對所有人都十分平和，不在乎你身份高貴或是卑微，她總會用同等平和的態度對你。
若不了解的人，可能真會以為他姿態放的極低。
但只有了解的人才知曉，這是平等的...俯視所有人。
驀地心底生出一股不爽的情緒，但道士很快壓了下去。
畢竟這是兩個人。
出于禮貌，這年輕道士單掌豎立胸前微微行禮，“小道清玄有禮了。”
“莫非道長便是潛龍榜位列第八十一位的玉清觀高足清玄道長？”那少年燦若星辰的雙眸亮了起來。
清玄客氣道：“道長不敢當，不過小道卻是清玄，敢問小施主如何稱呼？”
“在下石誠，石頭的石，誠實的誠。”石誠拱手，“在下早聞小道長實力高強，不知可否賜教？”
原來又是個奔著他潛龍榜排名來挑戰的。
清玄早已見怪不怪，不過看著對方那過分稚嫩的俊秀面容，清玄友善道：“小施主年歲尚小，不若過幾年再說？屆時小道定然應允。”
石誠卻從懷中取出一張百兩銀票捏在手中，“方才見小道長似是囊中羞澀？”
清玄倒也沒有不好意思，“不瞞小施主，小道盤纏本就不多，一路上又施舍許多，如今全身上下便只有七枚銅板了。”
接著他忽然道：“小施主若要請人做法事，小道可打七折。”
他算是看出來了。
這少年的氣質衣著皆非凡俗，想必是這京城中大戶人家的子弟。
因知曉潛龍榜之事，且通過家中關系知曉他今日進京，因此特意等在此地。
不過清玄對他倒沒多少惡感，從這少年對待小乞丐們的態度就可知他心性不壞。
而石誠卻道：“這倒不必，只不過若小道長愿接受在下挑戰，那么無論孰勝孰負，這一百兩都算作小道長的出手費，如何？”
清玄確實缺錢，而且這也并沒什么丟臉的，玉清觀也沒說不允許。
輸是不可能輸的，故意輸也不行。
一來有辱師門，二來潛龍榜虛名也會給這小公子引來災禍。
也罷，那便陪他喂上幾招后再讓他知難而退罷。
思忖片刻，清玄也未拔劍，“也罷。”
他左右看看，見此地頗為冷清幾無過路人，于是做了個起手式，“小施主，請賜教。”
石誠拱了拱手，道一聲“得罪了”，接著雙腿肌肉繃起猛地用力踏地，只一個呼吸間便出現在清玄身前當胸一拳！
清玄面上自信笑容一僵，下意識抬臂招架。
可在拳掌觸碰間，他頓覺一股巨力由雙臂傳導至全身！
下意識后退兩步，清玄側身引著那股力道一甩，便聽砰的一聲震響，他腳下已多出一三寸小坑。
看著面前的石誠，清玄心中對他的評價又提升了一個級別。
看來這少年并非尋常富貴少年，而是出自門閥世家。
觀他年紀不過十五六歲，自己這年紀的時候也許還不如他。
不過確實不能再大意了，要不然真有馬失前蹄的可能。
清玄緩緩呼出一口濁氣，手上的起手式變了，“小施主，得罪了。”
而石誠則是握了握拳頭在回味方才那一拳的感覺。
那一拳明明白白是打中了的，但造成的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石誠視線挪到地上的小坑上。
是自己的力道被轉移了？
但自己并未用太多真氣，而且也沒用摧心掌力與螺旋勁。
所以這清玄道士打通一條奇經八脈后所得的神異便是能轉移對方攻過來的力道，說不定就連真氣與傷害也可以轉移。
有點兒意思。
石誠同樣做了個起手架勢，“請。”
清玄不再客氣，他一個弓步邁出一丈，接著轟向石誠小腹。
石誠不閃不避，右臂朝下格擋，同時左手一掌拍向清玄右胸。
清玄心頭微驚，他只覺左掌拍在對方小臂上如同拍中山崖，對方不動如山，體內真氣浩瀚無比！
而對方那一掌被他右掌擋下之后，一股仿佛只有綠豆大小的真氣團子便鉆入右臂經脈朝內腑沖去！
清玄連忙運轉玄功用真氣包裹那真氣團子沿經脈傳入地面！
下一刻他腳下便轟然炸響出一個綠豆大小的坑洞，但幾乎瞬間那坑洞表面的泥土便驟然塌陷露出下面深達丈余的深坑！
清玄順勢后退數步避開坑洞腳踏實地，感受著經脈的隱隱作痛，他神情越發凝重，“小施主，這是什么招式？”
“摧心掌。”話不停歇，石誠已再度攻上！
方才他看的仔細，這清玄道士卻有神異，竟能察覺他的摧心掌力，并在掌力爆發前傳導于地面，甚至爆發的時間都比他預計的晚了一息。
果真不凡！
而隨著交手繼續，石誠越打眼眸越亮。
這清玄道士的真氣招式中正平和煌煌大氣，粗看之下并無稀奇。
但石誠能感覺到對方的反擊力度與真氣強度皆是越來越強，若要說的話，就仿佛是被黏了上來且甩不掉。
一般對手面對這樣的人，定然會越打越急躁，甚至覺得對方一開始并未認真，于是心生懼意覺得怎么也勝不了，最終被對方以煌煌大勢碾壓。
而石誠已然心有所悟！
這清玄道士論“數值”確實不如自己！
之所以會入浪濤般滔滔不絕越打越強，其實便只有一個原因！
自己后來轟出去的掌力并未被清玄傳導出去，而是積攢于體內疊加他自身真氣掌力轟了回來！
因此自己出力越高他打回來的力道真氣便越強！
這等于說是自己打自己，而且還要多一個清玄本身！
道門魁首玉清觀，果真非同凡俗！
但很可惜，石誠若想敗他，不止一種辦法。
對方幾乎不停頓便反擊，說明他體內經脈承受不住自己的真氣掌力太久，所以必須盡快打回來！
所以只要打持久戰，撐到對方經脈撐不住便能取勝！
亦或直接“數值”碾壓，在一擊中超出他的承受極限同樣能勝！
又體悟片刻，石誠便知道該結束了。
于是再又一次對掌之后，他噔噔噔后退數步，接著唇角溢血額頭見汗。
接著他便拱手道：“小道長實力深不可測，在下甘拜下風。”
“呼......”清玄見狀也緩緩收功。
他有點兒汗流浹背了，若再繼續下去，他怕是再過二十招后便要敗了。
雖他未曾拔劍，但亦使出了九成實力。
這少年...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最起碼在天資上他甘拜下風！
于是他同樣稽首還禮，“小施主根基深厚招式清奇，若穩扎穩打勤修數年，小道便不是對手了。”
“道長客氣了。”石誠好奇，“不知道長方才出了幾分力？”
“這......”清玄略顯遲疑。
石誠笑道：“小道長放心，在下并非心志不堅之輩，請據實講。”
清玄不習慣說謊，于是老實道：“若不拔劍，已九成力。”
“若拔劍呢？”
“大抵七成。”
清玄說完見石誠并未灰心亦未曾覺得被小覷而自尊心受挫，于是才悄然松了口氣。
而石誠則心中有數了。
七成嗎......
他只出了四分力。
這清玄道士比那資料上記錄的要更強。
但此刻已完成八條十二正經小周天循環的石誠...變強的速度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