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你我往日無怨今日無仇，不如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看著地上三具屬下的尸體，李空態度誠懇。
他再也沒了方才好整以暇居高臨下的余裕。
他雖是試百戶，但實力亦只比手下暗衛強出一線有余。
一對一他能完勝，一對二可勉力支撐，一對三就必敗無疑了。
可此人雖是偷襲，且三名暗衛已然受傷。
但能在一瞬間干掉三人，仍不可小覷。
更關鍵的是...方才對方是如何動手的李空都沒看清楚！
他只聽到聲響，接著便是一道殘影留在視網膜上。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三名手下已然暴斃！
這種時候該服軟的就要服軟。
而見那蒙面人沒說話，李空心頭一動，果斷出賣情報，“今日下午自博望侯府出來的少年乃五花八門中的彩門之人（注），他應當住在城南諸坊，據說昭璃公主十分喜歡他的戲法，因此給了不少賞賜。
“閣下若要尋他，不若去城南諸坊尋找。”
石誠心說彩門是什么他不知道，但這李空果然盯上他了。
而且這家伙實話還沒說全，他應該已經懷疑到自己可能與“海蛇”有關系了。
而李空見那蒙面人一言不發，心知服軟無用，于是面上重歸冷峻，“閣下面容本官并未得見，若閣下此時離去，本官可當今夜之事未曾發生。
“若閣下執意為難，就算此時殺死本官，莫非便以為能逃得出鎮魔衛的追查？”
他這話說話，便見那蒙面人后退三步。
他心下稍松，知曉對方應是權衡利弊之下打算放棄了。
之后要派人好好調查清楚此人究竟是何來歷才行。
但就在下一刻，他表情猛變！
只因那炸雷之聲再度響起！
李空下意識便要抽刀！
但刀只出半鞘，他便覺心口一痛！
緩緩低頭，便見自己胸腔破開一個螺旋大洞。
緩緩抬眸，半出鞘長刀刀光嶙峋，映的那人點墨雙眸平靜如水。
直到臨死之時，李空仍不明白對方為何要殺他。
但他只是張了張嘴，任由口中鮮血止不住的涌出。
接著往后一倒腦袋一歪，死了。
石誠抬腳將地上七具尸體全踢進河里，接著轉身便順著羊腸小路朝悲田養病院行去。
來到后院，為避免動靜太大，他沒用腳底板轟出摧心掌力，而是小跑兩步借力蹬墻翻進院內。
“誰？！”
守在院內的老隸警惕回頭，但隨著胸口一痛他便沒了性命。
而死之前，他只看到一雙澄澈的點墨雙眸。
等干掉老隸，石誠又把這悲田養病院大致翻了一遍，尤其柜子之類的地方仔細搜查了一下，在確定沒有其他人，以及沒什么線索秘籍之后，才重新翻了出去，然后連續繞了好大一圈，等確定沒人跟蹤之后才脫掉外衣面巾連帶著包袱一起燒掉，接著重新穿上麒麟御風袍拎著酒壇以及涼掉的烤羊肉回了昌明坊城墻下的棚戶區。
老乞丐此時并未待在棚屋里，而是倚墻坐在門口。
待看到石誠，他便迅速起身來到石誠身前上下檢查一番，見他身上沒缺了什么零件之后才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石誠感覺心里暖暖的。
他拉著老乞丐回屋，而后把羊肉跟酒壇遞了過去，“大爺，我給您帶的肉跟西域葡萄酒！”
接著他有點兒小苦惱，“就是這羊肉放涼了，可能有股膻味兒。”
“無妨，有肉有酒還有什么可奢望的？”
老乞丐哈哈大笑，接過酒壇一把拍開猛灌一口，接著便嘆道：“也是好久沒喝過的葡萄酒了，年少時覺得不過如此。”
石誠問道：“那如今呢？”
老乞丐又灌一口，“依然不過如此。”
二人相視一笑。
待拉著石誠坐下倚靠在茅草堆上之后，老乞丐目光才掃過他身上的麒麟御風袍問道：“今日回來如此之晚，誠兒，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石誠于是把今天的事說了，不過隱去了悲田養病院之事，只是說博望侯見公主賞賜于是盛情難卻，留他到了現在。
老乞丐抓了塊羊肉塞進嘴里，“誠兒，你那摧心掌讓老夫看看。”
石誠聞言便將手貼在地面，接著微一用力。
頓時泥土地面一震。
待石誠挪開手，便見手掌下的地面出現了一個核桃大小的孔洞。
老乞丐面色凝重，抬起粗獷手指輕輕一點。
便見那地面瞬間塌陷露出下面碗大的坑洞。
“這是...摧心掌？”老乞丐有點兒遲疑。
這怎么跟他印象中的摧心掌有點兒不同呢？
石誠于是把自己那套理論大致說了一遍。
然后他又把下午干掉的那兩個跟蹤者的螺旋掌力大致講了一遍，還給老乞丐表演了一下。
看著地上那道深數丈的坑洞，老乞丐摸了摸邊沿的螺旋紋路再度沉默。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誠兒，你的意思是...只是下午才感受過對方的發力，你便能做到將真氣精準操控到這個程度了？”
石誠點頭，“其實也挺辛苦的。”
小開不算開，說到底還是要感謝“死亡回溯”。
雖然悲田養病院一戰他幾乎消耗了大爺灌輸的四成真氣，但死回來之后他察覺到體內真氣產生了變化。
如果說之前大爺的真氣仿佛混凝土般難以撼動，便是單純的調用已足夠消耗心力。
那此刻他體內屬于大爺灌注的真氣則如同水流般絲滑易操控，就仿佛這些真氣本就屬于他的一樣。
之前他只能用自己引氣入體后修煉出的《天道策》真氣一點點蠶食吸收大爺的真氣。
而現在吸收的速度就是當初的三倍不止，而且幾乎不會遇到反抗。
或者說，大爺的真氣已經變得跟那次大哥留下的摧心掌力一樣變成屬于石誠的東西了。
甚至真氣性質也發生了變化，但具體區別他卻說不出來。
真要比喻的話，大爺的真氣原本就像假肢，雖然能操控，但費心費力，而且做不到隨心所欲。
可現在的真氣就像他自己的手一樣指頭靈活。
不過可惜的就是消耗掉了四成真氣，但那八人轟進他體內的真氣也被他一同帶了回來，里外里現在他體內的真氣量已有原本的七成了。
而且哪怕再消耗也能慢慢恢復，而不是用完就沒了。
這大概就是死亡回溯之后，那些體內留存的真氣被判定為屬于他的東西一起給帶回來的結果。
老乞丐再次沉默。
半晌，他才道：“還是先來修煉《天道策》吧。”
他將秘籍翻到大周天行功圖那一頁，然后道：“給你一天半的時間，先摸索清楚運功路線，若能練成十二正經中的一條小循環，便算你還有些天賦。”
其實一天半的時間幾乎做不到。
但誠兒少年心性，雖頗為穩重，亦不能讓他產生自滿情緒。
可當老乞丐剛說完這話，石誠便道：“大爺，我已經練成手太陰肺經與手陽明大腸經兩條十二正經的小周天循環了。”
“......”
老乞丐沉默，而且是長久的沉默。
石誠疑惑，“大爺？”
他死前就用了一天半的時間練成這兩條十二正經的小周天循環，而且隨著死亡回溯一起帶回來了。
此刻不過提前一天半，應該...不用這么驚訝吧？
“誠兒......”
老乞丐忽然笑了，笑容中是三觀震碎后的釋懷。
“你這孩子...可真不是個人啊......”
注：彩門乃江湖五花八門之金、皮、彩、掛、評、團、調、柳中的彩門，特指江湖上靠變戲法為生的江湖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