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話音落下,窗下檐鈴一聲急過一聲。
近來北風(fēng)頻起,天兒愈發(fā)冷,門中冬衣火炭,樣樣都是出項(xiàng),千兩銀錢,實(shí)在不可謂小事。
粱四品文官一年年俸,現(xiàn)銀不過二百兩,旁余春恩秋賞,祿米食邑全數(shù)折算,堪堪也就五百。
這一出,便是夫君謝簡明面上的兩年進(jìn)項(xiàng)。
自生了大兒謝承,宅中支應(yīng)算計(jì),謝老夫人一概放手歸了崔婉,少有過問。
這會便叫她遲遲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與阿家商討一聲。
有心要去,只怕晚間郎君不喜,倒了不去,且恐年底阿家查賬,翻出這老大個窟窿來。
那狼毫筆尖在硯臺里點(diǎn)了又點(diǎn),乳母邢婆是自小拿衣裳裹著她長大的,知道家中姐兒處事犯難,低聲道:
“娘子實(shí)在為難,不妨自個兒貼補(bǔ)一份,既讓郎君承情,阿家那頭也不得罪。”
“如此倒好..”崔婉遲疑道:“就怕,這頭賬目改了,阿家那頭另有摹本,一朝查徹,她要怪我誤了郎君。”
“那還是早早告與一聲好,母子情分在先,夫妻本是后來,便是她二人今日吵嚷,明日就過了,咱們這,爭得一聲,情就少得一聲。”
“行將在外,使錢應(yīng)當(dāng),若叫這么去了,萬一郎君他誤會我疑他用心..,是不是總還尋個話由,低聲些好。”
“老夫人何等人,她若幫你瞞著,郎君斷不能知道實(shí)情,老夫人不肯,咱這頭想也是瞎費(fèi)了工夫。”
看左右沒個謝府養(yǎng)著的使役,邢婆低聲道:“娘子,從今往后,咱們自個兒要多思量了。”
“怎么了?”
“老婦多嘴,非是惹你不快,自何家娘子出事,情分二字,比不得先前了。”
崔婉側(cè)臉看過乳母,心道“梬姐姐早是王家婦”,也只得乳母與自個兒,尚在無人時口口聲聲稱“何家”。
她轉(zhuǎn)手往筆架子上另取了支新毫,沾了朱墨,著重往那千兩銀子上勾了個紅圈,續(xù)一筆筆往下核算。
忙過兩日,崔婉起了個早,只等謝簡上朝前腳出門,后腳將上月賬條賬目攏在一處,全數(shù)捧到了謝老夫人院里。
早間女使才在伺候著老夫人起床,聞?wù)f崔婉請安,先打發(fā)了個貼身的出來傳話,“不往云兒房里哄著早課,來此處作甚”。
謝家男女一概是要進(jìn)學(xué),男兒功名朝堂匡君輔國,女子后宅深院相夫教子,所求不同,但道路不差,都是要識文斷字的。
區(qū)別上,無非男子早些,女子晚些,哥兒勤苦些,姐兒就散漫些。
是故謝熙而今只跪了孔孟像,跟著家中幾個女師傅學(xué)讀,尚未正經(jīng)行過拜師禮,且等著明歲大點(diǎn)方入塾。
崔婉不敢明言郎君銀錢去項(xiàng)無定,與房中女使笑道:“上月賬目不清,來與阿家討教。”
里間謝老夫人偏坐在椅子上任著女使挽發(fā),抬手按了按自己臉頰處。
里頭腮幫子老大個火泡幾天了還沒好透,叫她滿心滿眼的不耐煩。
府上家養(yǎng)大夫早問安晚問安,說是前兒去萬安寺的當(dāng)口,底下循著立冬日進(jìn)補(bǔ)的舊例,往膳食里用了些許熱補(bǔ)之物。
用過之后,本該在府中消消,不料得老夫人轉(zhuǎn)身吩咐人去了山上,也是底下的不周到,居然沒備著個湯水丸子解解熱氣。
這一耽擱,內(nèi)火在心肝兩旺,猛藥傷身,還是平日食療為佳,清粥淡水慢慢養(yǎng),好全乎須得有個十來日。
聞?wù)f崔婉吵嚷賬目,謝老夫人咂舌數(shù)聲,嘴上埋怨“哥兒都要說親的年紀(jì)了,叫她娘母連個銀錢也算不來”,終還是把崔婉給喊了進(jìn)來。
問罷事由,嘴里瘡癤子疼痛更勝,敲著賬本子道:“這么大數(shù)額,你家郎君連知會都不與你,你倒明里暗里與他打起掩護(hù)來。
好個兒壯母不是,今兒個千兩銀錢買道無,明兒個萬兩黃金沉水消,后兒個,把這宅子磚瓦能拆拆,不能拆拿火燒燒,連同我這把骨頭,拿與別人當(dāng)炭使吧。”
“許是郎君有.....”
“你住口。”謝老夫人拍了下桌子,橫眉冷眼呵過一聲,見崔婉禁不住嚇的倒退一步,緩了緩神色,道:
“你快歇了這場事,回去點(diǎn)點(diǎn)你那壓箱底的陳芝麻爛谷子,別叫人一鍋煮了吃個干凈。”
又吩咐底下女使,“等郎君回來,即刻叫他來我處。”
崔婉躬身站立不敢退,女使點(diǎn)頭應(yīng)了,謝老夫人把賬目往桌上一丟,起身道:“傳底下備個車馬,房里與我尋個褂子來。
再著人去張國候府上,尋老太夫人,說我有心往王家郡夫人去問問安,不便獨(dú)往,請她午后留個空檔兒,此處馬車去接她。
也往王家傳個聲去,就說我與張國候家老太太,午后去瞧瞧,舊友相訪,就不著人特意拜帖了。”
看這操持架勢,晚間斷不會瞞著謝簡,崔婉心中忐忑,聞?wù)f謝老夫人要往王家去,遲疑道:“近日風(fēng)大,阿家既去,不妨內(nèi)婦跟著,也好....”
“我自有主張,你消停著吧。”謝老夫人揮退崔婉,飲得幾勺湯水,指尖又往腮幫子上按了按。
午后睡過,底下車馬褥子見禮一概準(zhǔn)備妥當(dāng),依著安排,謝老夫人往張國候府門處相候。
不多時張家兩個仆婦隨著張?zhí)蛉顺鰜恚像R車寒暄一陣,聽罷王家小兒借錢,張?zhí)蛉梭@道:
“有這等事?滿打滿算,不過七八個月,天家俸祿月月散著,年節(jié)賞賜回回沒落下,他怎落到個要打秋風(fēng)的界兒了。”
“若要指著天家?guī)變摄y過活,你我這會得往街市口兒刷把式賣笑去。”
“你這老貨。”張?zhí)蛉藢⑸w在膝上的織金褥子往上扯了扯,“這話也就咱們這說得,但憑我把簾子拉開,你再敢說得,那才叫我服你。
想來也是,個個說著家大業(yè)大,可那田產(chǎn)地產(chǎn),又不得能直接啃著吃,不到萬不得已,賣是賣不成的。”
“嗯,這才特意邀你去看看。”謝老夫人拇指忍不住又往腮邊輕按了按。
她與張?zhí)蛉司闶谴髴衾镱^風(fēng)浪過來的,無須多言便各自明白,一時困頓,私下借錢典當(dāng)都是能行,斷不能賣房賣地。
一旦開賣,面上光景便是丁點(diǎn)都維持不住了,偏京中冷眼,看的就是個面上光景,千難萬難,富貴架子得闊氣擺著。
也虧得王家幺兒是個祖蔭閑人,若叫個咬文嚼字出身的苦秀才,沒準(zhǔn)還不曉得此理,就不知王家架子,那幺兒撐得幾時。
“你倒怪.....”張家太夫人探究道:“他王家事,你急巴巴的,跑上去瞧個什么。問你家哥兒借銀子使,你只管關(guān)了門訓(xùn),沒有跑去訓(xùn)別人家兒子的理吧。
可說是你家老貨沒了,我宅子里倒還活著個,不干不凈的活計(jì),你莫扯著我做,咱們一張老臉,外人面前,且還要著些。”
“哎,這兩回,你實(shí)在話多。”謝老夫人身子往后仰了仰,靠在個軟枕上,神色倦乏。
“由來是你事多,看罷小的,又看老的。”張?zhí)蛉笋g得一句,方才勉強(qiáng)住口,偏臉掀簾往鬧市街頭上瞧個熱鬧。
販夫熙熙,走卒攘攘,日頭往西偏,街邊鍋?zhàn)用俺龅臒釟猬F(xiàn)兒已是成團(tuán)白霧,掰著手指頭數(shù),不知幾場雨后,就要飄雪沫子。
“你說這光陰,怎一年比一年的快,莫不然咱們老不死的,嫌日子短了?”張家太夫人問的碎碎淡淡,自說自話一般。
謝老夫人半閉著眼沒答,誰答的上來呢。
王家宅子本是近的,殿上吃皇糧的,三更歸家五更起,成日上趕著往宮里跑。
若叫住的遠(yuǎn)了,一年俸祿差了車馬費(fèi)不算,上朝遲些,御史臺一筆“朝事不恭”的折子就遞了上去。
只王雍死后,王家小兒領(lǐng)母親搬去城北園子里,那兒是王家祖產(chǎn),有山有水有別院,有花有樹有林子,好給老太太養(yǎng)身。
聽著是個孝順,實(shí)則長安城大,居不易,屋里頭沒個官身,再往宮門院墻旁住著,扎眼的很。
就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衡量王家幺兒處事還有個人樣,也不知那千兩銀子的虧空是怎么炮制出來的,借到自家門里頭了。
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車馬徐徐跑了近兩個時辰,這才到了城郊王家園子,因未曾先下拜帖,謝老夫人吩咐底下人繞個圈子,停在了角門處。
前頭女使跳下車架上前扣門,兩個老太太各披了件薄氅子由丫鬟扶著下車,竟站了小半柱香的工夫,里頭才有人應(yīng)。
張?zhí)蛉嗽S久不曾受過如此怠慢,心下不痛快,逮著那小廝便問:“你家主人如何吩咐的家業(yè),青天白日的閉門,亂黨造反了不成。”
小廝左右看不見郎君,只兩個老婦并一群女使,心知來者必是哪家正頭命婦官身,一屋子兒孫富貴。
當(dāng)下告了個委屈,道:“而今宅門清冷,長時不見客來,主上又裁剪用度,角門處.就沒時時候著了,見罪兩位尊夫人。”
謝家女使插話道:“貴府上有主母,下有娘子,今兒早間我們請過話的,說是女眷來訪,而今沒個管事的女使來,倒叫小廝迎門。
但憑來的是兩家老祖宗,若有個年輕新婦并姐兒,傳出去,是貴府的不是,還是咱們作客的不周到。”
“斷不是這么回事,娘子歇了氣,實(shí)在是...自有好姐姐在前頭正門候著呢,哪曾想您二位祖宗屈尊降貴的..”
王謝兩婦相視一眼,各自了然再沒繼續(xù)追問,料來如今王家門楣,能往他正門處杵上一杵,都算深情厚誼。
了是她二人女眷,嘴上遣詞用句不相饒,心頭繁文縟節(jié)一概壓的牢實(shí),還按著往常王家笙歌鼎沸時來。
如此行過了角門里風(fēng)水塘橋,往進(jìn)里后花園子過了,都快至三進(jìn)院處,才有個主家娘子模樣的人并四五個仆婦領(lǐng)著兩桿軟轎往人前走。
遠(yuǎn)遠(yuǎn)見前頭那個粉面紅妝,赤環(huán)銀佩的湊上來,額頭細(xì)汗淋淋要攙兩位老夫人。
一伸手,不知攙哪個,比劃一陣尷尬縮回去,賠笑道:“早間得了話,著人去尋郎君,奈何這正午過了,還不知人在哪。”
王家幺兒,該是弱冠有多,不知為老母作何打算,一直沒正經(jīng)議親,王雍事一出,越發(fā)耽擱。
這會迎出來的,估計(jì)是個外室通房,張謝兩人打心眼里瞧不上,不多寒暄,口稱無妨,本是來拜訪郡夫人么,軟轎也不坐了,行路去便是。
謝老夫人徑直問:“你家夫人可好些了。”
那粉面娘子神色古怪,想是旁邊丫鬟下人多不好實(shí)說,擠牙弄舌磨蹭著回:“老太太好些了,比往日,能多說幾個字了。”
“真是天可憐見。”張?zhí)蛉讼驳溃澳勤s緊兒去看看,正好咱們帶了些參藥靈芝來,雖知道你這不缺,到底是我們老遠(yuǎn)心意添著。
且好好伺候,等明年開春,沒準(zhǔn)你家老夫人還上得馬背,奪個頭彩來。”
那娘子只賠笑迎合,少有言語,一行人到了前院正廂房,底下女使都歇在門外,張謝二人隨著進(jìn)屋,本是要解了身上氅了,里頭涼意居然比外頭還深些。
謝老夫人在系繩處摸索一陣,轉(zhuǎn)而又往臉頰碰了下,那頭張?zhí)蛉烁吐暵裨沽司洌霸趺礇]個人氣兒。”
粉面娘子停下腳步,轉(zhuǎn)而與張謝二人道:“實(shí)不是底下不恭敬,而今郡夫人比往日,是能多說幾個字了。
只是.....只是....”
“你支支吾吾做什么?“張?zhí)蛉说馈?
“往兒個,郡夫人憂思過甚,見人便喊‘我的兒’,來人聽著已是不妥了,現(xiàn)兒個,倒只會另一句.....”
“你這口齒埋沒在這,怎不去尋個茶樓子說書,叫我聽的揪心懸膽,只恨沒個鼓鑼敲給你。”謝老夫人一拂袖,冷臉往里屋去。
“尊夫人...”后頭娘子急喊。
且過了隔斷又過屏風(fēng),見里頭月窗處擺了張黃木搖椅,在“吱吱呀呀”的晃。
上頭坐著婦人滿頭銀發(fā)如蓬草,隨意挽了個髻拿個緞帶子繞著,麻木對著窗外,一身麻灰舊衣袖口處,居然垂了絲縷線頭來。
“郡夫人...”謝老夫人尋常喊過一聲。
那婦人呆滯轉(zhuǎn)頭看她,一雙眼里居然霎時希冀生光,左右晃動腦袋,大為遺憾道:“怎么死的,不是你哦。”
此話一出,謝老夫人也禁不住毛骨悚然,世人當(dāng)然希望旁人替自個兒受過,可...即便是瘋魔了,不見得就執(zhí)念至此,張口而出。
那粉面娘子趕上來,站在旁側(cè)輕道:“大抵如此了...郡夫人而今身旁站不得人。
她....一見著人,便時時如此問,問的急了,還要動起手來,底下只能是伺候個茶水飯食..”
“什么時候成的這樣,家中小郎君可尋醫(yī)找藥?”張?zhí)蛉藛枴?
“說不好哪一日來....宮中大夫還來瞧過一回,無有良方。”
“怎么死的,不是你哦。”椅子上枯木樣又念得一句。
粉面娘子趕緊道:“底下人已在尋小郎君,兩位尊夫人不妨往廳中暫歇。
恐郡夫人一時情急,我這廂實(shí)在沒個擔(dān)待..”說著嗓子里已是哭腔。
張?zhí)蛉嗣魈幫笸肆诵垡娔且巫永^續(xù)秋風(fēng)枯葉一樣毫無生氣的搖,各自心有戚戚,隨著往如今王家廳里用了盞茶。
王家小郎遲遲不歸,天邊落日見橘色,縱是如今成了祖宗,女眷仍不便夜行。
張謝二人留下拜禮,由各門中女使簇?fù)碓坊亓巳ァ?
馬車?yán)镌俨凰苼頃r活泛,許久才聞張?zhí)蛉说偷蛦枺骸澳愕浪f的誰,誰死了好。”
“管教誰替她家大郎死了都好,何須分明誰是誰來。”
又是一陣良久沉寂,張?zhí)蛉藝@道:“我看,她說的是她小兒,寧肯小兒無了,好過大兒沉水。
往日只聽得對長子嚴(yán)苛,于小兒憐愛,教養(yǎng)嬌養(yǎng),都為著何來?“
謝老夫人并不答話,另道:“你與我打探打探萬安寺后頭觀子,為首的女冠姓甚名誰。
既是官冠,必能查著名頭的,再與我去瞧瞧那小兒,我看她合的上,怪著我口中總不見好,將那竹節(jié)分我一筒。“
“這廂說著王家事,你怎又扯到觀子里,聽的心冷如鐵,誰見了王家那場面.....往常也是同過席的,你.....”張?zhí)蛉撕鋈活D口。
“你與王家有親。”張?zhí)蛉嘶腥淮笪颉?
謝老夫人目光轉(zhuǎn)向別處未答,張?zhí)蛉丝煺Z道:“我說你平白無故的來瞧,忙前忙后的尋人。
是了,王家那小子死活沒個準(zhǔn)話,他一回來,這是哪年頭的事,定是有這么一樁事,你不說與我,我問旁人去。
你便是存心,遣婆婦去伢子處買她七八個來,由著挑是了,已然是個他人買賣里過活的,橫捏豎捏都是命。
觀子里那個,好端端的當(dāng)菩薩,我是要來做個伶俐姐兒,你尋去李代桃僵?
你個....你個...”終了張?zhí)蛉藳]罵出口,對著老友道:“你另挑個,莫與我搶這個。”
謝老夫人垂目笑道:“作什么悲天憫人相,咱們這么多年過手,哪樣丟得哪樣丟不得,我看那椅子上郡夫人明白的很。”
張?zhí)蛉舜藬?shù)口氣再不做言語,近了張家府門,臨下車,道:
“你自個兒行去,我老了,一聽見別人念叨什么舉頭三尺有神明,心口處就慌忱忱的。”
外頭女使撩開門簾,將人扶了下去,謝老夫人緩緩喘了口氣,招呼女使往家趕。
王家園子里,王亨總算回到,身上酒氣未散,唇角胭脂還濃,但聽得今日有客來訪,折扇一開,渾不在意道:
“別家女眷,我在反而不便,那娘親不是整日在那不動彈,想怎么看怎么看。”
白日里粉面娘子無聲彎了頸,輕道:“郎君早日沐浴歇著吧。”
王亨搖扇大步往里,行至屏風(fēng)處忽停,半晌方躡步繼續(xù),一盞孤燈旁,王郡夫人仍似白天在椅子上搖晃。
“娘親。”王亨喊。
滿頭白發(fā)緩緩轉(zhuǎn)過來,燭火晃晃,總覺眼底還有慈意,如幼時呼他“閑兒”,卻接著道:“怎么死的,不是你哦。”
卻閑,是王亨小字。他始終分不清,娘親是不是覺得當(dāng)日如果不留下自己,沒準(zhǔn)同行還能救大哥一救...
還是....自己換大哥一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