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彌的聲音如常，卻瞬間割開哈耳庇厄最后一絲僥幸。

“這不像是先知的手筆。”羽彌坐在數據屏前，“倒是神選者，他很喜歡用這種方法。”

她微微側過頭，余光似乎掃過哈耳庇厄僵立的身影。

“說說吧，歸風的巫女，神選者想做些什么？”

“神選者……”哈耳庇厄的聲音剛出口便帶著了一絲顫抖。

但哈耳庇厄始終記得神選者的囑托，始終記得他牢牢吩咐過的話。

【“這件事本應由我去做，但我思慮再三……或許，由你，歸風的巫女，親自去完成這場談判更為關鍵。”】

恐懼很快被一種更堅固的決心所取代。

哈耳庇厄強迫自己挺直脊背，直視著對方。

“不，是我，哈耳庇厄，歸風的巫女，需要與高天，與你，羽彌，達成一項交易。”

終于，高天巫女的手指在虛空中的操作停頓了半秒。

“交易？”羽彌的聲音毫無波瀾，“高天與歸風之間，只有血仇，沒有交易的基礎。說出你的目的，然后離開。”

“你究竟為何而來？”

“為了未知。”

哈耳庇厄脫口而出。

未知。”羽彌重復了一遍，語氣依舊平淡，但整個人已經轉了過來。

這個詞顯然觸碰到了高天的神經。哈耳庇厄深吸一口氣，努力將自己代入對方的邏輯，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模仿的冷靜分析。

“迄今為止，你們所做的研究都是局限的。”

“局限？”

在羽彌附近的高天女妖忍不住笑出聲。

“難以想象，歸風的女妖也開始動腦子了。”

“不妨聽完如何。”哈耳庇厄無視嘲諷，平靜的掃視過高天女妖背后的研究。

“法陣，武器甚至是下面那座天空城，無論多么精妙，它們都不過是生者領域的延伸。”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羽彌臉上，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銳利。

“而我所提出的合作，則是一個截然不同的領域，死者的領域！”

“死者……”

這個詞讓原本等著看歸風巫女窘態、臉上掛著譏誚的高天女妖們，表情瞬間凝固。

正如哈耳庇厄所言，高天所有的輝煌，都建立在生者的領域。死亡，之后會發生什么。如何才能逆轉死亡，她們確實一無所知。

“冥界的領域，說的倒是好聽。”

一個研究員忍不住，從一旁跳了出來。

“連生者的領域都沒有研究透徹，又怎么敢說去研究死亡。”

時機已至！

哈耳庇厄不再猶豫，她猛地從貼身之處抽出部分圖紙。

那份光芒在冰冷的環境中顯得如此突兀而誘人。

圖紙在驚疑不定的高天女妖手中快速傳遞，最終，被一只修長的爪接過。

羽彌飛速掠過圖紙上的符號與結構，眼神之中滿是探究。

大廳里只剩下法陣運行的嗡鳴以及圖紙翻動的聲響。

羽彌的閱讀速度極快，時不時的，眉頭極其輕微地蹙起，隨即又松開，嘴唇無聲地翕動，似乎在默念著上面的詞匯。

不僅是羽彌，所有看過圖紙的高天女妖都紛紛陷入了思考。時不時的，還能聽到她們的竊竊私語。

“記憶復刻，意識載入，復活計劃……”

她終于低聲復述，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

“天才的構想。”

“所以。”羽彌最終抬起眼，第一次正視起哈耳庇厄，“你們想合作些什么？”

哈耳庇厄的心臟狂跳，她強迫自己迎上那道目光，聲音竭力維持著干脆。

“歸風部落這邊希望，高天部落能夠與歸風部落一起，共同推行這項計劃。”

“姑且不論這是否是復活。”羽彌的追問緊隨其后，“人選呢？”

“自然是歸風曾經逝去的女妖。”哈耳庇厄自然道。

“這樣嗎。”羽彌羽彌的聲音毫無波瀾，“聽起來確實不錯。”

不等哈耳庇厄欣喜，就見羽彌的指尖輕輕點在圖紙上，推測道。

“讓我猜一猜，雖然你們只是提供了部分圖紙。但如果這份圖紙完整無缺，以你們歸風部落的實力，未必沒有獨立嘗試的資本。”

“所以，你們手里的這份圖紙，恐怕也是殘缺的吧。”

謊言沒有意義，圖紙的殘缺還需要高天來進行彌補。

哈耳庇厄沉默片刻，最終還是艱難的點頭。

“我們需要高天的幫助。”

“果然。”羽彌的聲音陡然降溫，“這樣的話，這份圖紙的價值就要大打折扣。”

她微微搖頭，“更何況，這份計劃說是復活，但更像是借助記憶的轉移，進而制造一件兵器。”

“這件兵器無比強大，甚至于可以進行復制。”

她的目光掃過大廳，仿佛在詢問所有高天女妖，最后重新落在哈耳庇厄身上，拋出了最致命的問題。

“我們又為何要選擇你們歸風的死者，作為這件武器的載體呢？”

空氣瞬間凝固，所有的壓力瞬間匯聚到哈耳庇厄身上。

“當然。”羽彌話鋒一轉，“這份圖紙的價值毋庸置疑，我們看了，自然也會付出相應的報酬。”

“這項計劃可以繼續推進，人選也可以是歸風的女妖，但那個最后的控制手段，我們必須……”

“我有一個你們無法拒絕的理由。”

哈耳庇厄打斷道。

在羽彌疑惑的注視之下，在多雙眼睛的注視之下。

“什么理由。”

“那么，如果說……”

她向前踏出一步，這一步仿佛踏碎了兩個部落間的壁壘。

“我，哈耳庇厄，曾經死過一次呢？”

死寂。

絕對的死寂瞬間吞噬了整個大廳，連能量流的嗡鳴都仿佛也在此刻凍結。

哈耳庇厄的胸膛變得透亮，甚至于能夠看到那顆不斷跳動的心。

接著，她在無數道震驚到失語的目光注視下，緩緩抬起手，拿出了自己的另一顆心臟。

一顆心歸于靜止，一顆心卻仍在跳動。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

“對于追求未知的高天來說，一個真實的，經歷過死亡又歸來的個體……”

她的目光如炬，牢牢鎖定羽彌那雙終于無法再保持平靜的眼眸。

“難道不是你們所能找到的，最完美的實驗樣品嗎？”

“死而復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