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這——怎么回事!”
廬山靈氣的異變,毫無征兆地穿透老君殿繚繞的香火煙靄。
凌縉猛地一窒,原本因劇痛而略顯渙散的目光瞬間銳利如電!
這感覺——是靈氣!
而且這好像是要逐漸開始濃郁起來!
這一瞬間遠超他記憶中對這個末法時代中后期靈氣應有的稀薄貧瘠!并且,這股無形的潮汐正以驚人的速度,瘋狂攀升!
荒謬!難以置信!
歸墟血戰(zhàn)捏爆星塵重返兒時的震撼,本就已是讓人不解。
然而,奶奶慈祥卻焦慮的面容近在咫尺,還有口中奶糖的甜膩混合著香燭的嗆人氣味,又無不在提醒他此地的“真實”。
現(xiàn)在殘魂如破碎琉璃,全靠那點星塵余燼強行縫合,劇痛如跗骨之蛆,撕扯著他每一縷意識。
前塵未解,歸墟血戰(zhàn)之后的謎團如山壓頂。
也就在此刻,這天地間驟然洶涌的澎湃靈氣,更是顛覆了他千萬載修行鑄就的認知鐵律——末法時代靈氣枯竭,乃宇宙定數(shù)!此地,怎會?!
“我現(xiàn)在是——在什么時間?”凌縉強忍神魂撕裂之痛,仙尊的意志如同利刃,狠狠劈開記憶深處塵封的迷霧。無數(shù)歲月的沖刷,早已讓凡塵過往模糊不清,唯有刻骨銘心的道痕與生死搏殺歷歷在目。強迫自己回溯,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奶奶塞糖時的溫度……
稍時,凌縉抬頭。
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大殿上方——
三個古拙的大字,如同鑰匙,驟然捅開了銹死的記憶之鎖!
老君殿——
老君殿!老君殿!老——君——殿!
凌縉喃喃念叨著。
忽然,
靈光乍現(xiàn)!
是了!
是十五歲那年!
正是奶奶不遠千里,執(zhí)意帶他在這太上道祖圣誕之日,冒雨登山,焚香禱祝,為他祈求“學業(yè)精進,一世平安”!
真是千萬年仙途,彈指一瞬;凡塵端端數(shù)十載,竟恍如隔世。一股難以言喻的蒼涼與荒謬感交織著,涌上凌縉心頭。
然而,就在這心神激蕩、萬般思緒翻騰之際——
“嗯?!”
他下意識地再次沉入識海內視。那蛛網(wǎng)密布、瀕臨崩解的神魂,一點微弱卻堅韌無比的七彩星芒,正如同擁有生命般,自主地、貪婪地吞吐著外界洶涌而入的靈氣!
絲絲縷縷,細微如塵,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勃勃生機,如同最溫柔的春雨,悄然浸潤著神魂裂痕那猙獰的邊緣。雖然那深入骨髓的劇痛依舊存在,但裂痕邊緣傳來的、一絲絲微不可察的清涼撫慰感,卻真實不虛!
裂痕竟在極其緩慢地彌合?!
雖然這變化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若非他先前已經(jīng)突破修為步入掌道的境界連帶的神魂的位格也提高不止一截,否則根本無從察覺!但那源自本源的、枯木逢春般的微弱悸動,卻如同無盡黑夜中驟然點亮的一豆星火,瞬間點燃了凌縉幾乎被絕望冰封的心!
這星塵是在引動靈氣助我修復神魂嗎?!
心中火苗剛燃,凌縉立刻嘗試主動引導身周那濃郁得令人發(fā)指的靈氣入體——
結果是,
紋絲不動!
“嗯!?”
“我****”
凌縉心中不禁破口大罵一句,心中如同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他忘記了,他現(xiàn)在是15歲的凡俗少年,除了神魂還是掌道境界的神魂外,現(xiàn)在的軀體,經(jīng)脈閉塞,竅穴未開,如同堅硬的頑石,根本無法運轉一絲一毫的靈氣,哪怕這片區(qū)域的靈氣濃度再高,他現(xiàn)在除了星塵自行引導吸納的那一點點,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去將周身的靈氣調用起來。
再次澆了一盆冷水,冰冷的現(xiàn)實,如同刺骨的寒冰,將他又一次狠狠拍入深淵!
星塵引靈自愈的速度,相對于他神魂那遍布的裂痕,簡直是杯水車薪!照此速度,想要初步穩(wěn)固,所需的時間恐怕要數(shù)百甚至上千年!而他,一個重傷瀕死的“凡人”,如何能活到那個時候?更何況,這洶涌的靈氣異變,就是又是更大的危機旋渦!!
心焦如焚之際,
凌縉的目光無意間再次掃過大殿神壇上那尊太上老君騎牛像。
身為掌道境界至尊的極致敏銳感讓他捕捉到一絲玄妙——當他的意念觸及神像時,神魂核心那點七彩星芒,似乎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下。
緊接著,
一種玄之又玄的“韻律”感,如同溪流般淌過他的意識。并非具體的功法文字,而是對“道法自然”、“上善若水”、“無為而無不為”這類最基礎道家思想的一種前所未有的、觸及本源的直觀理解!
仿佛星塵借這蘊含人間香火與信仰的神像為媒介,向他展示了天地間某種根本的運行法則。
“這——”
恰似柳暗花明又一村,無心栽柳柳成蔭一般,僅是這么無意的一眼,凌縉再次捕捉到不一樣的契機。
玄妙感悟的驅使下,凌縉福至心靈。他不再試圖強行去嘗試,而是猶如當初突破掌道至尊之時一般下意識地調整了自己紊亂的呼吸。讓一呼一吸的節(jié)奏,去契合殿內彌漫的香火氣韻、去模仿那涌入靈氣的自然流淌、去貼近剛剛感悟到的那一絲天地根本韻律。一呼一吸間,暗合某種玄奧軌跡。
奇妙的變化發(fā)生了!那原本只是被星塵被動牽引、絲絲縷縷滲入的靈氣,此刻竟如同受到了某種溫和而精準的召喚,自然而然地、更順暢地順著他的呼吸節(jié)奏涌入體內!清涼撫慰感明顯增強!核心的星塵之光,對這種被“道韻”調和過的靈氣,似乎更為“滿意”,光芒穩(wěn)定了一絲絲,引靈自愈的效率有了微弱的提升!
為什么之前我沒有這種直觀的感悟?
是星塵的原因嗎?!
看樣子星塵融入神魂后還帶給他一項得天獨厚的天賦,
對“大道本源韻律”的明悟與親和力。
隨著靈氣更順暢地被引入、被星塵轉化吸收,凌縉臉上好血色的煞白,終于稍稍褪去了一絲,雖然依舊蒼白。這細微的變化,讓一旁一直緊張注視著他的凌奶奶,緊鎖的眉頭也終于稍稍舒展了一些。
“好些沒有?好些了沒?好些了我們就抓緊先把這香給老君爺敬上!心要誠!”看到孫兒氣色似乎緩過來一點,凌奶奶那顆懸著的心才算落回肚子里一半,連忙催促著完成今天冒雨上山最重要的“正事”。
凌縉順從地點點頭,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在奶奶的示意下起身。祖孫二人各自握著手中那三炷燃燒著的紅香,恭敬地跪在神壇前的蒲團上,對著那尊古樸的老君騎牛像,深深俯首祭拜。香煙裊裊,帶著祈愿升騰。拜畢,凌縉學著奶奶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將紅香插入那早已插滿香柱、煙霧繚繞的巨大香爐之中。
“老君殿!”
“太上老子于混沌中證道混元無極,斬卻三尸而顯化的太上老君!!”
“可到了末法時代,修行者縱然達到混元無極大羅金仙的圣境,卻再無‘斬三尸’之說?那傳說中的三尸神,去了哪里?是道途斷絕?還是大道有變??!”
“對啊!這正是千萬載漫漫修行路上,埋藏心底、百思不得其解的諸多終極謎題之一!”
就在凌縉為此發(fā)現(xiàn)心神稍振之際。
神壇之上,古樸的太上老君騎牛像,周身竟毫無征兆地亮起一層極其淡薄、卻清晰可見的柔和金光!連座下青牛石雕,也隱隱流轉起一絲靈動的韻致,栩栩如生!
“咦?!快看呀!”
一聲充滿驚疑的呼喊陡然響起!
“顯靈了!老君顯靈了!道祖顯靈了……”
霎時間,如同滾油潑水,老君殿瞬間沸騰!驚呼、狂喜的呼喊、虔誠的叩拜聲浪般涌起!人群騷動,爭先恐后涌向神壇!一眾來此上香祈福的信眾皆對著老君騎牛像席地而拜。
突發(fā)的異象,讓老婦人也拉著凌縉一同伏地跪拜。也就在這時,凌縉微微抬頭,目光穿透人群縫隙,緊緊鎖住老君騎牛像周身那淡薄金光,若有所思。
“這難道就是愿力所化的嗎?”
想到此處,凌縉豁然開朗!難怪軒轅鳶茜背后的那些大家族要立雕像受人供奉!難怪當時自己突破掌道時,素無仇怨的軒轅家會派出軒轅鳶茜追殺!當時突破,正是星塵之力引動了周邊靈氣。不!現(xiàn)在看來,引動的不止是靈氣!
無錯了!
無錯了!
方才自己引動更多靈氣入體,星塵之力所借助的那股無形的“外力”,正是這彌漫在殿宇之中、匯聚于神像之上的香火愿力!僅靠星塵本身那點微弱的牽引力,引入體內的靈氣實在有限,如同涓涓細流。而當初在軒轅家祖地突破掌道之境,那動靜堪稱驚天動地,實則是星塵之力在關鍵時刻,如同饕餮巨獸般,將軒轅家祖祠之下、積累了數(shù)百萬年的龐然浩瀚愿力,連同暗藏的濃郁的天地靈氣,瞬間鯨吞海吸,一掃而空!這才徹底觸怒了軒轅家!畢竟,自己不僅吃光了人家積攢了無數(shù)代的家底,在突破的狂暴能量沖擊下,還順帶將那些承載、轉化愿力的先祖金身雕像震得粉碎……這等于是闖進人家寶庫,吃光了珍藏的靈丹妙藥,臨走還一腳把藏寶庫連同祖宗牌位都給踹塌了!這等行徑,任你是天王老子,人家也要跟你拼命!
想到此節(jié),凌縉嘴角泛起一絲極其苦澀的笑意。“百因必有果!”那時的他,一心求道,只知力量,哪懂得這些古老家族視若性命的香火愿力之秘?
話說回來——
既然此刻身在廬山,這老君殿旁,必然就是供奉純陽真人呂祖的純陽殿!既然天地靈氣已經(jīng)開始詭異地潮涌復蘇,既然體內的星塵擁有汲取轉化愿力的能力。
那么,我能否抓住機會,將這老君殿內因“顯靈”而沸騰的愿力,以及旁邊純陽殿中同樣匯聚的香火愿力,一并汲取,化為修復己身的資糧?
若是離開這靈氣與愿力相對濃郁的廬山核心之地,依舊無法引靈入體,淬煉凡軀。僅憑這具脆弱不堪的肉體凡胎,加上體內這如同布滿裂痕的瓷器般、隨時可能徹底崩碎的掌道神魂,想要重踏仙途,再攀高峰。其難度,絕非一星半點,簡直如同凡人徒手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