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奴為姑娘梳頭添妝?”
“不需要。”林北北開口道。
“老奴是奉夫人的命來的,姑娘還是不要拒絕的好。”梳頭婆的嗓音如同砂紙摩擦朽木般沙啞。
“我”
林北北心道,不妙。
肯定是躲不過去了。
她的大腦飛速地轉動著。
剛剛劉崇已經嘗試過了,如果和這里的NPC來硬的,吃虧的絕對是自己。
但假如不來硬的,勢必一定會有什么無法預知的危險。
現在不是權衡的時候,能拖幾秒鐘逃跑也是好的。
她猛地起身,隨手從桌邊抓起一個沉甸甸的花瓶,冰涼的瓷面刺痛掌心,隨即閃身躲在了門后的陰影里,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下一秒,門軸發出一聲綿長、扭曲的“吱呀——”。
門被緩緩推開。
逆著門外微弱的光,一個裹著黑色大斗篷的身影影影綽綽地擠了進來,骨瘦如柴的身軀在斗篷下若隱若現,每一步都仿若帶著令人牙酸的細微骨骼摩擦聲。
就在梳頭婆踏入房間的剎那,林北北從門后閃電般伸出一腳,精準地絆在梳頭婆干枯的腳踝上。
梳頭婆猝不及防,發出一聲短促的嘶叫,整個人向前撲倒。
霎那間,枯爪般的手指在空中亂抓,木案上的梳子和裝飾“嘩啦”散落一地。
她掙扎著爬起,空洞的墨玉眼珠里熊熊燃起陰冷的怒火。
但就在她半跪著要起身的瞬間,林北北毫不猶豫的掄起花瓶,用盡全力砸向她的頭頂,動作中頗有幾分剛剛劉崇的風范。
這一下卯足了全力。
“砰!”
一聲悶響,瓷片四濺,花瓶在梳頭婆的顱骨上碎裂。
梳頭婆的動作僵住,烏黑的液體從她凹陷的太陽穴滲出,順著蒼白如紙的臉頰流淌。
整個房間的空氣驟然凝固,彌漫開一股刺鼻的鐵銹與霉味。
果然不是人類,林北北嗤笑一聲。
梳頭婆暴怒了。
她猛地挺直身體,空洞的眼珠驟然收縮,死死鎖定林北北。
“小賤人…你在作死!”梳頭婆撕裂般的咆哮,枯爪抬起,指尖泛起幽綠的寒光,直要向她撲過去。
林北北轉身便要逃跑。
然而,門卻被梳頭婆一把關上。
又是一聲沉重的“砰”。
林北北反應飛速,轉身就往窗戶跑去。
但身后之人的速度卻無比尋常的快,好似一道閃電,“噌”一下就躥到了林北北身前。
“想逃去哪啊?”
二人僵持不下。
千鈞一發之際。
“咚!咚!咚!”
門外傳來沉悶有力的敲擊聲。
緊接著是王維洪亮卻困惑的喊叫:“喂!隔壁的!!”
“有人在嗎?”
聲音如同驚雷劈入死寂。
梳頭婆的身體猛地一僵,暴怒的撲擊硬生生頓住。
她墨玉般的眼珠閃過一絲驚慌,枯爪懸在半空,渾濁的視線從林北北身上移向房門。
“還不快滾?”林北北見此罵道。
門被粗魯地推開,王維壯碩的身影堵在門口,手里抓著一件盤扣纏成亂麻的黑色對襟褂子。
“走著瞧。”
“噗!”一聲輕響,梳頭婆連同一地狼藉瞬間化作稀薄煙霧,消散無蹤。
王維皺著濃眉掃視房間,目光掠過狼藉,最終落在剛從門后挪出來的林北北身上。
她臉色慘白,驚魂未定。
“咳,”王維似乎被弄得有點不知所措,聲音帶著窘迫,“剛剛那是什么?”
“鬼吧,不太像是人。”林北北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坦然一笑。
聽她說話的聲音,門口那壯碩的身影明顯一愣,濃黑的眉毛驚訝揚起,上下打量她。
王維錯愕道:“你…你是女的?”
他撓了撓刺猬般的寸頭,小麥色的臉上泛起紅暈,聲音局促起來,“咳…剛才敲門急了點,對不住啊妹子。我沒看清…我以為…”
“以為我是男的?”林北北靠著墻,擠出苦笑。“沒關系,很多人都這樣覺得…”
“那東西,應該和剛剛院子里那些NPC完全不同。”
“你怕死么?”
林北北訕訕一笑。
“有點。”王維,“她應該還會再回來。”
“沒關系。”林北北:“你找我有事?”
王維支支吾吾地開口:“我住隔壁,這破衣服,我搞了半天…”
林北北注意到他身上的褂子,笨拙的亂作一團,一端以一種奇怪的形式纏在腰上,另外一端正被他拿在手里。
王維笨拙地抖了抖褂子,盤扣像一團亂麻。“你會弄這個嗎?”
林北北忍不住笑了一聲,“我試試看。”
林北北湊近他的身體,半蹲著接過那團造型古怪的黑色褂子。
就在她低頭專注對付那團亂麻時,門外傳來輕而規律的腳步聲,停在門前。
一個穿著漿洗得發硬、式樣古舊的青色布衫的老老婦人出現在門口,面容刻板如同風干的核桃皮,渾濁的眼珠掃過房間的狼藉,在林北北和王維身上停留了一瞬,卻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
“二位貴客,”老婦人老者的聲音平板無波,如同枯井回音,“殷老爺跟夫人于明心堂設了宴,若衣裳換好了,就請不要叫主人久等了。”
王維擺手:“吃飯好啊!正好餓了!”
他的目光落在王維有些窘迫的衣物上,“二位若有不便,夫人可遣人來幫忙。”
林北北擠出一個蒼白的微笑:“謝謝,不用了。”
“告退。”老婦人起身離開。
林北北隨口道:“你房中可有什么異樣?”
王維搖搖頭,“沒有。”
“隨便問問,沒有就好。”林北北聳肩一笑。
“好了,看看吧。”林北北起身。
“還挺合身。”
而然此刻。
二樓,佟月的房間。
空氣凝滯如陳年棺木。
佟月換上那套暗紅纏枝蓮紋的華服,對鏡照了半天,滿意的神情止不住地燦爛。
她指尖劃過繁復的金線刺繡,唇角勾起:“真好看……”
窗戶上一個人影如墨汁般無聲暈開。
腐朽的檀木混合著莫名的腥氣,悄然彌漫。
“奉夫人命來,給姑娘梳妝。”干啞的幾個字從門外傳來。
佟月:“這么貼心,還備了妝娘?行吧,進來吧。”
“吱——嘎——”
門軸輕響,梳頭婆推門而入。
她如同幽靈般,緩步來至佟月身后。
枯爪撫上她濃密烏亮的長發。
梳頭婆:“…姑娘,你可真漂亮…”
“當然了,老娘未來可是要做大明星的。”佟月高傲地抬起下巴。
鏡中的佟月在梳頭婆的手下慢慢變得愈發嬌艷。
佟月滿意地開口,“你這手藝真是不錯啊。”
“姑娘喜歡就好。”
在佟月看不見的地方,梳頭婆尾指關節以非人的柔韌向內一勾。指甲如同一把利劍泛起光澤,精準刺入發根銜接處。
“嗒。”微不可聞的一聲輕響。
一縷完整的烏發被齊根剔下,斷面光滑如刃裁,發絲柔韌光澤,“跐溜”一下從袖口溫順地滑入黑暗。
佟月只覺后頸蚊噬般一刺。
“姑娘莫動,就要好了。”
赤金簪貫入她松綰的云鬢。
銅鏡中,梳頭婆正為她臉頰添妝,撲上淡淡胭脂,襯得她恍惚的神態有種懾人的妖異。
“姑娘…看。”梳頭婆退后半步。
佟月撫過后頸,指尖觸及完美的發型。
鏡中那秾麗的妝容、高聳的發髻,與暗紅纏枝紋華服融為一體,美的好像畫中仙子。
“我很滿意。”她下頜微揚。
梳頭婆的身影無聲融進墻角的暗影。
約莫一炷香后。
天色漸晚。
明心堂的燈火已經亮起,卻依然驅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陰冷。
堂內陳設古雅,空氣中彌漫著陳舊木料、濃郁熏香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濕冷霉味混合的奇異氣息。
一張巨大的紫檀木雕花圓桌擺在中央,碗碟精致,酒水和水果擺了一桌。
林北北、劉崇、王維、周文朝、陸泰安、周思陽和段若風,已落座。
幾人神色各異。
林北北坐在稍偏的位置,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
當佟月在陸財的引導下踏入明心堂時,原本沉悶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喲,大美女來了。”率先注意到的周文朝一聲驚呼,瞬間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帶去了。
佟月是最后一個到的,現在頗有一種居高臨下的俯視感。
她蓮步輕移,那身暗紅纏枝蓮紋裙裾,隨著她走動地幅度流淌著溫潤而內斂的光澤。赤金蓮蓬簪在她烏黑的云鬢間輕輕顫動,與她唇角那抹恰到好處的、溫婉中帶著一絲疏離的淺笑交相輝映。
佟月掃視一圈,看到眾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滿意極了。
“哇……”周思陽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緊緊鎖在佟月身上,不自覺地驚嘆。
但林北北卻有些錯愕。
在看到佟月的第一眼,林北北的心就驚了一下。
不會吧。
不會……真的如此吧?
她扭頭瞥了一眼王維,王維沖她聳聳肩。
似乎除了自己無人察覺到不對勁。
佟月僵硬地走到管家指定的位置坐下,腰背挺得筆直,雙手交疊放在腿上,姿態端莊的與其他幾人格格不入。
“喲喲,大美女,這么漂亮,有沒有男朋友啊。”劉崇沖她吹了個口哨。
佟月嗤笑一聲。
佟月道:“我們都來這里這么長時間了,總該告訴我們到底怎么做才能出去了吧。”
“別急么,好戲這不開始了么。”段若風輕笑。
片刻沉寂后,側門的厚重簾幔被兩名低眉順目、穿著同樣古舊青色布衫的侍女掀起。
一對中年夫婦緩步走了進來。
這似乎,便是剛剛幾個NPC口中一直提到的殷老爺和夫人了。
男主人身著深紫色暗紋錦緞長袍,身形清瘦卻精神煥發,舉手投足間透著長者的寬厚與親和。女主人則是一襲深青色繡金牡丹襖裙,云鬢高挽,面容端莊,目光溫暖如春風。
兩人在主位落座。
殷老爺抬了抬手,聲音沙啞低沉:“諸位貴客遠道而來,鄙宅簡陋,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侍女們開始無聲地上菜。
熱氣騰騰的菜品擺上桌,王維已然是餓的腦袋有些發蒙,盯著眼前的紅燒肉咽了咽口水,狼吞虎咽地開始往嘴里塞。
夫人端起一個精巧的青瓷茶杯,動作優雅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
她并未飲茶,目光如炬,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堂內細微的聲響:“諸位也都是見多識廣、才智卓絕之人。今日請各位至此,除接風洗塵外,實有一件關乎我府邸安危、又…礙于情面不好大肆聲張的難事,需仰仗諸位援手。”
她刻意停頓了一下,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
“諸位皆是我兒的閨中密友,此事也請諸位務必要應下。”
夫人放下茶杯,發出清脆的磕碰聲:“諸位也知道敝府近來正在籌備我兒的喜事。此事關乎我兒終身,半點差錯都出不得。”
她提到“喜事”時,語氣刻意加重,“然則……”
“我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殷老爺接話,聲音帶著苦澀,“就請諸位出手相助吧。”
夫人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暗紋,聲音突然哽咽:“我兒阿芙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報應,全身突然生出鱗片般的硬痂,我們已是尋遍名醫,都說是無從下手。”
她修長的手指在茶杯上收緊到指節發白,“這也便算了,更詭異的是...阿芙如今整日蜷縮在冰冷的浴桶里,不飲不食也不肯張口說話。”
堂內霎時寂靜。
“婚期就在三日后。”夫人突然提高聲調,保養精致的面容浮現出近乎猙獰的焦慮,“這樁婚事是我兒的心愿,兩家往來籌備花了數年,聘禮都已...”她猛地剎住話頭,深吸一口氣恢復端莊姿態,“若此時傳出怪病之事...怕是我兒這輩子絕不會原諒我這個做母親的。”
他渾濁的眼中突然迸發出哀求的光,“懇請諸位,求你們救救我兒!”
夫人抽回手腕,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推到桌心。
隨著絲帶解開,幾片泛著詭異虹彩的鱗片滑落出來,在燭光下竟像活物般微微翕動。
“這些是今晨從我兒身上脫落的。”夫人的聲音突然低得如同耳語。
殷老爺補充道,聲音里帶著父親特有的心痛:“阿芙從前最是活潑愛笑的,如今卻...”
他一停頓,聲音開始哽咽起來。
周思陽聽完打了個冷顫,嘴唇發抖地開口:“這不科學,人身上長這種東西,還能是人么?”
劉崇抬手一肘懟了過去,低聲訓斥:“人家就是生病了,小孩子不懂別亂說。”
佟月靠在椅背上,神情漠然:“有什么好大呼小叫的,這地方這么詭異,發生什么都不奇怪。”
【請玩家完成任務:
任務一:幫助阿芙完成婚禮;
任務二:幫助阿芙找到生病的原因,并治療。】
周思陽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聲響,“我嚓,這個破玩意,怎么跟擠牙膏似的,發個任務還得隨著劇情來。”
段若風:“你家小姐是什么時候開始這樣的?是去過什么地方,吃過什么東西?”
“于兩個月前,偷跑出去,失蹤三天。”
段若風忽然輕笑一聲,語氣從容:“小姐的房間我們能去看看么?”
殷老爺點頭,朝身旁喚了一聲:“管家。”
陸財應聲而出,恭敬地垂首:“諸位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