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塘關的晨光,帶著咸濕的海風,透過糊著麻紙的窗欞,溫柔地灑在李茍蛋臉上。
他猛地睜開眼。
不是996辦公室那刺眼的LED燈,也不是ICU病房慘白的天花板。入眼是粗糙的原木房梁,掛著幾串干癟的辣椒和蒜頭,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硌得他骨頭疼。空氣里彌漫著柴火味、咸魚味,還有一種…久違的、屬于“活著”的踏實氣息。
“我…沒死?”李茍蛋,或者說,前世那個叫李建國的悲催社畜,呆呆地抬起自己明顯小了一號、帶著薄繭的手。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來——連續加班72小時,搞定那個該死的核心bug,狂喜起身,眼前一黑,心臟驟停…最后的感覺是臉砸進那桶剛泡好的、加足了酸菜包和鹵蛋的豪華版泡面桶里。
滾燙、酸澀、窒息。
“嘔……”生理性的反胃讓他干嘔起來。酸菜!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聞到酸菜味!
狂喜瞬間淹沒了不適。重生!逃離了該死的KPI、甩鍋的同事、畫大餅的老板!再也不用擔心猝死在工位上!這簡直是上天的恩賜!他激動地滾下土炕,光腳踩在冰涼的地面上,感受著那份真實的觸感,幾乎要仰天長嘯——
轟!!!
一道無法形容、粗壯得離譜、金光燦燦、仿佛凝聚了整個太陽光輝的光柱,毫無預兆地、精準無比地、如同如來佛祖的探照燈,結結實實砸在了他天靈蓋上!
“!!!”
李茍蛋(現在他無比確定自己就叫這個倒霉名字了)被砸得一個趔趄,眼前瞬間白茫茫一片,耳中嗡嗡作響,仿佛一萬只嗩吶在顱內齊鳴。那金光霸道地穿透屋頂,無視一切物理阻隔,將他從頭到腳籠罩得嚴嚴實實,像個純金的琥珀。
前世猝死的窒息感、泡面的酸臭味、老板拍著他肩膀說“小李啊,這個重點項目就交給你全權負責了,我看好你哦!”的死亡預告…所有的情感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主…主角光環?!”李茍蛋魂飛魄散,渾身抖得像篩糠。這金光!這特效!這精準定位!這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特殊的架勢!妥妥是仙俠小說里“天選之子”的標準配置!更是“活不過三集”、“反派重點打擊對象”、“劇情沖突中心靶子”的終極催命符!
前世職場血淚凝結的生存智慧瞬間覺醒:
槍打出頭鳥!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悶聲發大財才是王道!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茍!必須茍住!”李茍蛋發出無聲的吶喊,腎上腺素飆升。金光還在持續,屋頂被無聲無息地融化出一個大洞,屋外的雞鴨鵝嚇得撲棱亂飛,院子里的老槐樹像是打了激素,枝葉肉眼可見地瘋狂抽條。
“娃他爹!快看!房頂…房頂咋漏了?還冒金光?!”門外傳來婦人驚恐的尖叫,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
李茍蛋亡魂大冒!被看到就完了!他猛地撲向炕上的破棉被,想把自己裹成蠶蛹隔絕金光。沒用!金光如同焊死在他身上。
情急之下,他看到了墻角堆著的、用來墊豬圈的厚厚干草垛。本能!純粹的求生本能!他一個惡狗撲食,連滾帶爬地鉆進草垛深處,拼命把散發著豬糞味的干草往自己身上扒拉,試圖用物理隔絕和氣味覆蓋來隱藏這該死的“主角光環”。
“蛋兒?蛋兒你咋了?”木門被推開,一對穿著粗布衣裳、面容樸實的中年夫婦沖了進來,目瞪口呆地看著房頂大洞、瘋長的槐樹、亂飛的雞鴨,以及墻角那堆…正在瘋狂蠕動、并且從縫隙里透出絲絲縷縷刺眼金光的干草垛。
“蛋…蛋兒?你在草垛里干啥?你身上…在冒光?!”李父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草垛里,李茍蛋死死捂住嘴巴,屏住呼吸,心臟狂跳得快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他調動起前世練就的終極摸魚神技——裝死!身體瞬間放松,眼神渙散,連心跳都有了龜息功的雛形逐漸微弱下去。
完了,芭比Q了!開局就暴露!這仙俠世界,還能不能讓人好好茍了?!草垛縫隙透出的金光,像是對他“茍命大業”的無情嘲諷。
李茍蛋的“裝死”策略,在父母驚恐的搖晃和“蛋兒你別嚇娘!”的哭喊聲中,勉強蒙混過關。金光也在他極致的恐懼和龜息功的微弱運轉下,漸漸收斂,最終只在他頭頂留下一個肉眼難辨、但自己總感覺亮得刺眼的金色小光圈(心理作用?)。
“中邪了!一定是中邪了!”李母抹著眼淚,張羅著要去請跳大神的王婆。
“請啥王婆!娃這是…這是被神仙看中了!那是仙光!”李父抽著旱煙,眼神復雜,有擔憂,也有一絲底層百姓對神秘力量的敬畏。
李茍蛋躺在炕上,繼續扮演“驚嚇過度,虛弱無比”的病號,內心卻在瘋狂咆哮:
神仙?看中?這TM是催命符!是閻王的點名簿!
前世社畜的經驗告訴他,危機面前,行動綱領最重要!他閉著眼,大腦CPU超頻運轉,結合前世血淚和今生記憶中的處境,一份名為《陳塘關茍命綱領V1.0》的生存手冊在腦海中飛速生成:
核心理念:降低存在感!猥瑣發育!絕不惹事!活著就是勝利!
核心目標:在已知的“哪吒鬧海”、“龍王水淹陳塘關”、“天庭震怒”等一系列毀天滅地的神魔沖突中,完美扮演一塊背景板!一片塵埃!活到壽終正寢!
核心技術路線:
1.龜息功MAX!目標:心跳呼吸微不可查,達到活死人境界!終極奧義:原地裝死,騙過神仙妖魔!
2.地道工程精通!目標:打造固若金湯、自給自足、迷宮般的末日堡壘!地點:床底開挖!終極奧義:天塌了有地洞頂著!
3.偽裝術專精!目標:衣著灰撲撲,走路溜墻根,眼神渙散無焦點,存在感低于塵埃!終極奧義:讓所有人(包括哪吒)自動忽略我的存在!
4.撿漏與魔改!目標:利用“天道氣運”的副作用(偶爾吸引點破爛?),收集材料魔改保命道具!終極奧義:用垃圾堆武裝自己!
說干就干!趁著爹娘去地里干活,李茍蛋一個鯉魚打挺從炕上翻下來。他目光掃過屋子,最終鎖定在土炕靠墻的角落。那里地面結實,位置隱蔽。
他抄起灶房里的火鉗,深吸一口氣,帶著前世挖公司墻角的心情,對著墻角地面,狠狠戳了下去!
“吭哧!”泥土飛濺。
地道工程,正式啟動!
他挖得無比投入,汗水混著泥土糊了一臉。前世加班加點的狠勁用在了保命事業上。每挖深一寸,安全感就增加一分。他規劃著:這里是臥室,那里是糧倉,那邊挖個儲水坑,還得有個…嗯,茅坑!獨立循環系統很重要!
然而,天道氣運似乎鐵了心要跟他作對。
幾天后,他溜到海邊最偏僻的礁石區,練習“海難浮尸”偽裝術。剛調整好姿勢,讓海浪輕輕拍打身體,力求逼真。忽然,一道紅影破空而來,帶著灼熱的氣息和呼嘯的風聲!
“臥槽!”李茍蛋只來得及瞪大死魚眼,那紅影就“啪嘰”一聲,精準無比地糊在了他臉上!火辣辣的疼!是什么東西?
“我的混天綾!飛哪兒去了?”哪吒那辨識度極高的、帶著點暴躁的童音由遠及近。
李茍蛋魂飛天外!偽裝失敗!被哪吒盯上等于提前進入地獄模式!他手忙腳亂想把臉上發燙的混天綾扯下來塞進沙子里,那紅綾卻像有生命般微微扭動發光。
“喂!那邊裝死的!看見我的紅綾沒?”哪吒叉著腰,赤紅的眼睛盯著沙子里只露出半個腦袋(頂著紅綾)的李茍蛋,嘴角帶著一絲惡作劇的笑容。
李茍蛋大腦宕機0.1秒,社畜的“甩鍋話術”本能啟動!他眼神渙散地指向大海深處,聲音飄忽:“沒…沒看見!好像…有個紅影子…往那邊…‘咻’地飛走了?”同時用盡吃奶的力氣把混天綾往身下濕沙里塞。
混天綾不甘地扭動了一下,在沙子里發出微弱的紅光,然后…噗,烤熟了幾只路過的倒霉螃蟹,香氣四溢。
哪吒抽了抽鼻子,狐疑地看了看李茍蛋,又看了看遠處的大海,最終被烤螃蟹的香味吸引:“嘖,怪人。”嘟囔著,注意力轉移。
李茍蛋躺在逐漸冰冷的沙子里,感受著臉頰的灼痛和身下混天綾的余溫,內心淚流成河:“茍道之路,道阻且長啊!這該死的金光,招來的都是什么孽緣!”他決定,回去就把地道再挖深三尺!
李茍蛋的茍命生涯在“混天綾糊臉”事件后,進入了更加瘋狂的階段。
他龜息功練得差點把自己憋死,被家人從土里刨出來半截(借口:夢游)。地道工程進展神速,床下的入口已經初具規模,挖出的土被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了豬圈墊土里。偽裝術更是爐火純青,鄰居王大媽已經成功地在三天內忘了他兩次名字。他甚至開始研究用廚房的剩飯剩菜培養特殊菌種,試圖搞出點“臭氣彈”之類的非致命性防身武器(雛形:威力驚人的臭雞蛋)。
唯一的“收獲”,大概就是那偶爾不受控制、如同惡作劇般的天道氣運。出門挖野菜,能一腳踢到塊蘊含微弱靈氣的鵝卵石;幫家里修屋頂,瓦片下面能發現半張殘破的神行符;海邊撿貝殼,能撿到一顆散發著微光的、據說是避水獸眼淚的珠子(效果:讓方圓一米內的魚蝦暫時暈眩)。
“這哪是氣運!這是釣魚執法!是給我這個‘靶子’掛上更多的鈴鐺!”李茍蛋對這些“破爛”又愛又恨,最終還是小心翼翼收起來,試圖魔改進他的保命套裝里——用鵝卵石加固龜殼邊緣,把殘破神行符碎片縫在鞋墊里(效果:偶爾打滑加速),避水珠…暫時當燈泡用?
這天,他決定挑戰高難度偽裝術——屋頂瓦片偽裝!目標是融入屋頂背景,達到“就算太乙真人從天上飛過也發現不了”的境界!
他像只壁虎一樣趴在自家屋頂,調整呼吸,收斂氣息,努力讓身體的輪廓和灰撲撲的瓦片融為一體。夕陽的余暉給他鍍上一層暖光,微風拂過,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假象。
就在他感覺狀態奇佳,快要達到“瓦片合一”境界時…
“嗝兒~好酒!好…嗯?”一聲響亮的酒嗝伴隨著醉醺醺的嘟囔從高空傳來。
李茍蛋心中警鈴大作!想也不想,立刻啟動終極預案——裝死(屋頂版)!身體瞬間放松,眼神渙散,與瓦片親密接觸,祈禱路過的神仙喝醉了眼神不好。
可惜,墨菲定律再次顯靈。
一個黃澄澄、油光水滑的大酒葫蘆,像是被精準制導,帶著呼嘯的風聲和濃郁的酒氣,“咚!”一聲巨響,結結實實砸在了李茍蛋撅著的屁股上!
“嗷——!”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陳塘關的黃昏。李茍蛋像個被踢飛的皮球,從屋頂一路翻滾、彈跳、帶著碎瓦片,“噗通”一聲栽進了院子里剛漚好的農家肥堆里!
“噗咳咳咳!”李茍蛋掙扎著從散發著濃郁“營養”氣息的肥料堆里冒出頭,眼前金星亂冒,屁股火辣辣地疼,嘴里全是不可描述的味道。
“咦?我的寶貝葫蘆!”一個圓滾滾、穿著油膩道袍、踩著朵歪歪扭扭祥云的身影從天而降。正是太乙真人!他醉眼朦朧地撿起滾落在肥堆邊的酒葫蘆,心疼地擦了擦,然后才注意到肥堆里那個狼狽不堪、頭頂還沾著菜葉的少年。
太乙真人醉醺醺地湊近,濃郁的酒氣混合著農家肥的“芬芳”,差點把李茍蛋再次熏暈過去。老道瞇著小眼睛,掐著胖乎乎的手指,嘴里念念有詞:“金光…好強的金光…雖然沾了點…呃…肥料味…但掩蓋不住這沖天的福氣!金光罩頂!氣運之子!”
李茍蛋心中警鈴爆響!完了!被大佬標記了!
他立刻調動畢生演技,眼神呆滯,嘴角流涎(這次不用演,真摔懵了),發出無意義的“阿巴阿巴”聲,試圖扮演一個被砸傻了的可憐娃。
“娃娃莫怕!”太乙真人卻一把抓住他沾滿肥料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小眼睛里閃爍著發現寶藏的光芒,“此乃天意!天意讓你被貧道的葫蘆砸中!貧道看你骨骼清奇,福緣深厚,正是修仙的好苗子!走走走!跟貧道回乾元山金光洞,拜師學藝去!保你前途無量!”
“不!我不是!我沒有!放開我!”李茍蛋內心瘋狂吶喊,身體拼命掙扎,像條離水的魚。什么前途無量!他只想在陳塘關當個透明人!跟太乙走?那等于直接跳進神魔沖突的火山口!
“哎喲!還挺有勁兒!”太乙真人打了個酒嗝,嘿嘿一笑,大手一揮,“由不得你咯!此乃天賜良緣!福星歸位!”
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卷起李茍蛋。帶著濃郁酒氣的祥云升騰而起,瞬間將掙扎慘叫的李茍蛋包裹。他只來得及蹬掉一只破草鞋,絕望地看著地面上聞聲跑出來、目瞪口呆的父母和自家那挖了一半地道的屋頂越來越遠。
“孽緣啊!我只想茍著!!”李茍蛋的悲鳴,淹沒在呼嘯的風聲和太乙真人滿足的鼾聲里。一只破草鞋孤零零地躺在農家肥堆旁,仿佛在無聲控訴這強買強賣的“仙緣”。
乾元山金光洞?聽起來就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他的茍命大業,開局就遭遇了史詩級的地獄難度!天道氣運這坑爹的玩意兒,果然把他精準地送到了麻煩漩渦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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