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柔端著一盤精致的芙蓉糕，扭著腰肢走到沈意歡面前，臉上掛著甜得發膩的笑容：“姐姐，你看這芙蓉糕做得多精致，我特意給你拿了一塊，你嘗嘗？”

她將盤子遞到沈意歡面前，眼神卻飛快地瞟了一眼不遠處主位上的昭平王，心中打著算盤。

方才皇帝打趣要為昭平王選妃，整個宴會上的貴女都激動不已，她自然也不例外。她知道自己打扮得艷麗，又擅長討好，只要能引起昭平王的注意，未必沒有機會。

而現在，在昭平王可能注意到的地方，讓沈意歡出丑，既能打壓她，又能變相展示自己的“善良”，豈不是一舉兩得？

沈意歡看著盤中的芙蓉糕，糕點雪白，上面點綴著幾點嫣紅的花瓣，確實做得精致。

但她沒有立刻去接，只是抬眸看向沈意柔，語氣平靜：“多謝妹妹，只是我不太愛吃甜的，你自己吃吧。”

“哎呀，姐姐怎么能不吃呢？”沈意柔故作驚訝，聲音也拔高了一些，“這可是御廚特意做的，外面可吃不到呢！你看你，總是這么不合群，連妹妹的一番心意都不肯接受嗎？”她說著，便作勢要將盤子往沈意歡手中塞。

她的動作幅度不小，顯然是想讓周圍的人，甚至是主位上的人都看到。若是沈意歡執意不接，便顯得不近人情，若是接了，她說不定又會耍什么花樣，比如“不小心”將盤子打翻，讓糕點弄臟沈意歡的衣服。

顧聞溪在一旁看著，眉頭微蹙，正要開口替沈意歡解圍，卻見沈意歡忽然輕輕抬手，不是去接盤子，而是拿起了旁邊小幾上放著的一雙銀質小叉。

“既然妹妹這么盛情，那我便嘗一小口吧。”沈意歡說著，用銀叉輕輕叉起一小塊芙蓉糕，動作優雅從容，“只是我確實不喜甜膩，嘗一口便好。”

她將小塊糕點放入口中，細細品味了一下，然后微笑著對沈意柔說：“嗯，確實不錯，多謝妹妹了。”

沈意柔沒想到她會這樣做，一時之間竟有些愣住了。

她本想借著遞盤子的動作使絆子，可沈意歡卻巧妙地用銀叉避開了直接接觸，讓她的計劃落了空。

看著沈意歡從容不迫的樣子，再看看周圍人沒什么異常的反應，她心中一陣氣悶，卻又不好發作，只能勉強笑了笑：“姐姐喜歡就好。”

說完，她便端著盤子，有些訕訕地離開了。

這一幕，又恰好被主位上的季衡看在眼里。

他看著沈意歡放下銀叉，拿起手帕輕輕擦拭嘴角，動作優雅，神情淡然，仿佛剛才那點小插曲根本不值一提。

他眼中的波瀾更深了些，這個沈意歡，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明，還要沉得住氣。

“王爺似乎對將軍府這位嫡女，很是關注？”皇后也注意到了季衡的目光，笑著開口問道。她本就有意為太子選妃，同時也想為皇帝的弟弟留意合適的人選，自然對場上的貴女都十分關注。

季衡收回目光，看向皇后，語氣依舊平淡：“只是覺得她與其他貴女有些不同。”

“哦？”皇后來了興趣，“愿聞其詳。”

“她很安靜，”季衡想了想，緩緩說道，“但并非怯懦，而是有種……從容不迫的氣度。面對刁難，也能應對得體。”

皇帝在一旁聽著，哈哈一笑：“衡弟眼光不錯！沈泊韜的這個女兒，確實是個好苗子。她母親當年也是有名的才女，只可惜去得早了。不過看這孩子的樣子，倒是繼承了她母親的聰慧和堅韌。”

皇后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沈意歡的方向：“陛下說得是。這等心性，若是能成為皇家婦，倒是不錯。”她頓了頓，看向季衡，眼中帶著一絲探究，“衡弟可有……”

“皇后娘娘說笑了，”季衡立刻打斷了她的話，語氣依舊淡漠，“臣弟剛才已經說過，并無他意。”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季衡的目光，卻又忍不住再次飄了過去。

這一次，他看到沈意歡正與顧聞溪相視而笑，兩人似乎在談論著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容真摯而輕松，在這充滿功利心的宴會上，顯得格外難得。

而沈意歡，此刻也隱隱感覺到了那道來自主位的、略顯專注的目光。她心中微微一動，抬眸望去，恰好對上了季衡的視線。

四目相對的瞬間，沈意歡微微一怔。她看到對方眼中深邃的目光，帶著審視，卻又似乎沒有惡意。

她定了定神，不卑不亢地微微頷首，行了一禮，然后便移開了目光，重新與顧聞溪交談起來，仿佛剛才的對視只是一場意外。

季衡看到她的反應，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

這個沈意歡，果然有趣。在他的注視下，竟能如此鎮定，不慌不忙，既沒有刻意討好，也沒有露出絲毫膽怯，這份膽識，在深閨女子中，實屬罕見。

皇帝見季衡又在看沈意歡，忍不住再次開口，語氣帶著調侃，“既然覺得有趣，不如過去說說話？反正棋也下不成了，陪朕和皇后娘娘，還有這些孩子們聊聊天，也算是不負這滿園春光嘛。”

季衡看了皇帝一眼，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也不好拂了皇兄的面子。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也好，既然皇兄有此雅興，臣弟便陪皇兄走走。”

說著，他便隨著皇帝和皇后，在一眾宮女太監的簇擁下，朝著貴女們聚集的地方走來。

皇帝和皇后的到來，讓原本就有些熱鬧的宴會更加沸騰起來。貴女們紛紛起身行禮，臉上帶著緊張而興奮的笑容，努力展現著自己最美的一面。

沈意歡和顧聞溪也隨著眾人起身行禮。沈意柔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努力往前擠了擠，希望能引起皇帝和王爺的注意。

皇帝走到眾人面前，笑著擺擺手：“都免禮吧，不必多禮。今日就是來看看大家，隨便聊聊。”他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最后落在了沈意歡和顧聞溪身上，“你們兩個，剛才在聊什么，這么開心？”

顧聞溪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回答：“回陛下，臣女和沈小姐只是在聊園中的花，覺得這暮夏時節，能有如此美景，實在難得。”

“哦？”皇帝饒有興致地問，“那你們覺得，這滿園的花，哪一種最美？”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實則暗藏玄機。若是回答得好了，能給皇帝留下好印象；若是回答得不好，就可能顯得沒見識。

沈意柔立刻搶著回答：“回陛下，臣女覺得那株姚黃牡丹最美，色澤明艷，姿態雍容，不愧是花中之王，正合皇家氣度！”她的回答顯然是經過精心準備的，既捧了牡丹，又恭維了皇家。

其他貴女也紛紛附和，說著各種名貴花卉的好話。

皇帝聽了，只是笑了笑，然后將目光轉向沈意歡：“你覺得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沈意歡身上。沈意柔更是得意地看著她，心想：看你怎么回答，難不成還能說出什么花比牡丹更尊貴不成？

沈意歡抬起頭，迎上皇帝的目光，語氣平靜而清晰：“回陛下，在臣女看來，這滿園的花各有各的美。牡丹雍容，芍藥嬌艷，薔薇熱烈，海棠清麗……每一種花都有其獨特的風姿，不必非要分個高下。正如這世間的女子，也各有各的可貴之處，只要能堅守本心，活出自己的風采，便是最美的。”

這番話不卑不亢，既沒有刻意恭維，也沒有標新立異，而是說出了一番獨到的見解，將花與女子巧妙地聯系起來，點明了內在的可貴。

皇帝聽了，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好一個‘各有各的美，活出自己的風采’！說得好！你果然是個有見識的孩子。”

皇后也點點頭，看向沈意歡的目光更加溫和：“不錯，難得你有這樣的心境。”

就連一直表情淡漠的季衡，眼中也露出了一絲認同。他看著沈意歡，這個女子，果然如他所想，不僅聰慧，而且有自己的見解和風骨。

沈意柔的臉色卻變得有些難看，她精心準備的回答，在沈意歡這番不卑不亢的話語面前，顯得有些刻意和諂媚。她咬著唇，心中對沈意歡的嫉妒又深了幾分。

皇帝哈哈一笑，不再多言，又與其他貴女說了幾句話，便帶著皇后和季衡，繼續在園中漫步賞花。

直到他們走遠，貴女們才松了口氣，重新坐下。

“沈小姐，你剛才說得真好！”顧聞溪忍不住低聲對沈意歡說，眼中滿是佩服，“連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夸獎你了呢！”

沈意歡微微搖頭，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樣子：“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讓顧小姐見笑了。”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她心中也清楚，今天這賞花宴，她算是真正進入了皇帝、皇后，甚至是昭平王的視線。這究竟是福是禍，她現在還無法預料。

而不遠處，季衡隨著皇帝和皇后走著，目光卻又一次不經意地飄向那個安靜的身影。他想起沈意歡剛才說的話，“各有各的美，活出自己的風采”，嘴角竟不自覺地勾起了一抹極淡的笑意。

或許，這次的賞花宴，也并非全無趣味。

賞花宴還在繼續，花香、樂聲、笑語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繁華的圖景。

但對于沈意歡來說，這場宴會的意義，似乎已經遠遠超出了賞花和選妃本身。

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她知道，自己必須堅守本心，從容應對，就像她面對沈意柔的刁難時那樣，以智慧和定力，走出屬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