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發(fā)生了!
那溫潤的能量流接觸到的幽藍鎖鏈,如同初春的冰雪遭遇了暖陽,極其微小的一小段鎖鏈上,那徹骨的幽藍光芒……竟然極其微弱地……黯淡了一絲!雖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絲,在這龐大的枷鎖繭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在這片絕對死寂的純白中,這一絲黯淡,卻如同黑夜中的螢火,無比清晰!
與此同時,繭中沉睡的小雨,那蒼白得近乎透明的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一股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卻無比清晰的意識波動,如同風中殘燭般,順著那條血脈相連的無形通道,反向傳遞到了李懸瀕臨崩潰的意識深處:
“哥……哥……冷……好冷……”
這微弱到極點的呼喚,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穿了李懸被狂暴能量和殺戮意志充斥的靈魂!
“小雨——!!!”
一聲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無聲的悲鳴和咆哮,在這片純白的意識空間中轟然炸響!
S級監(jiān)控區(qū),現(xiàn)實維度。
狂暴的能量風暴驟然停滯!
李懸懸浮在半空的身體猛地一僵!那只瘋狂旋轉(zhuǎn)、吞噬著維生系統(tǒng)能量的左眼漩渦,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扼住,旋轉(zhuǎn)猛地一頓!漩渦深處那冰冷的金色核心,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混亂的光芒!吞噬的洪流瞬間中斷!
噗——!
一口混雜著內(nèi)臟碎片和冰晶的暗紅色鮮血,從李懸口中狂噴而出!他體表那如同熔巖般流淌的暗金色紋路光芒瞬間黯淡下去,變得如同燒盡的灰燼般死寂!那股強行剝離轉(zhuǎn)化、連接著遙遠意識空間的溫潤能量流,也瞬間潰散!
懸浮的力量消失,他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重重砸回冰冷的維生臺!發(fā)出沉悶的巨響!
左眼那恐怖的漩渦消失了,只剩下一個血肉模糊、深不見底、邊緣閃爍著微弱幽藍和暗金光芒的恐怖窟窿!皮膚下的暗金紋路如同烙印,深深陷入皮肉,變成了一種冰冷的暗紫色,不再發(fā)光,卻透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
整個S級監(jiān)控區(qū)一片狼藉,如同被颶風掃過。儀器損毀大半,能量管道破裂,乳白色的惰性能量如同蒸汽般嘶嘶泄露。兩個研究員生死不知地倒在角落。
觀察窗后,韓主管臉色慘白如紙,死死盯著監(jiān)控屏幕上李懸那如同被徹底掏空、只剩下微弱生命體征的身體數(shù)據(jù),以及那被強行中斷的、指向未知維度的能量連接軌跡,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和極致的驚駭:
“報……報告!目標能量吞噬……中斷!左眼結(jié)構(gòu)……嚴重損毀!未知能量連接……消失!目標生命體征……極度微弱!正在……急速衰竭!”
她猛地抓起通訊器,聲音尖銳到破音:“醫(yī)療組!最高權限!立刻!立刻搶救!目標關聯(lián)維生體‘李小雨’生命體征出現(xiàn)劇烈波動!重復!劇烈波動!啟動最高級應急預案!”
刺耳的醫(yī)療警報瞬間取代了之前的能量風暴尖嘯!沉重的合金門被暴力破開!穿著全套防護裝備的醫(yī)療小隊如同潮水般涌入!
維生臺上,李懸殘破的身體被迅速連接上各種維生管線。強心劑、高濃度營養(yǎng)液、細胞修復泡沫……冰冷的液體被強行注入他瀕臨枯竭的血管。
然而,在無人能觸及的意識深淵,在那片被強行撕裂又強行封閉的純白空間邊緣,一個冰冷、死寂、卻帶著一絲被徹底點燃的、扭曲執(zhí)念的念頭,如同烙印般,深深烙在了李懸即將熄滅的靈魂之火上:
枷鎖……寒淵……鑰匙……碎片……
顧淵……第九局……
你們施加的……所有冰冷……
我會用這雙眼睛……
百倍奉還!
左眼那血肉模糊的窟窿深處,最后一點微弱的幽藍和暗金光芒,如同風中殘燭,掙扎著閃爍了一下,最終徹底熄滅,歸于一片死寂的黑暗。
黑暗。并非虛無,而是粘稠、沉重、帶著金屬溶液流動般冰冷質(zhì)感的黑暗。李懸的意識在其中沉浮,如同被投入了深海的熔爐。每一次微弱的掙扎,都被無形的金屬觸手纏繞、拖拽,更深地陷入這片冰冷粘稠的黑暗之洋。
劇痛不再是尖銳的撕裂,而是沉重的鈍擊,從靈魂深處傳來,每一次都伴隨著金屬刮擦神經(jīng)的冰冷回響。左眼的位置,是一個巨大、空洞、被徹底焚毀后的虛無。殘留的神經(jīng)末梢如同燒焦的電線,斷口處傳來持續(xù)不斷的、如同億萬根冰針攢刺的幻痛。皮膚下,那暗紫色的紋路不再灼熱,卻變成了冰冷的金屬烙印,深深嵌入血肉,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它,帶來沉重的、異物嵌合般的窒息感。
感官在黑暗中重組。他“聽”到了液體流動的汩汩聲,是冰冷的營養(yǎng)液?還是……金屬溶液?“嗅”到了濃烈的消毒水、臭氧、以及一種從未聞過的、帶著血腥氣的金屬腥味。“感覺”到無數(shù)冰冷的探針、細小的機械臂,正如同最精密的外科手術器械,又如同最貪婪的寄生蟲,在他殘破的身體上、尤其是那空洞的左眼眶周圍,進行著非人的操作。
切割。刮擦。植入。焊接。冷卻。
意識在劇痛和冰冷的雙重折磨下,勉強凝聚起一絲微光。他“看”到了——并非用眼,而是某種被強行激活的、源于左眼空洞深處的、冰冷的能量感知。
一個巨大的、充滿慘白光芒的球形空間。中央,是他如同祭品般被束縛的維生臺。周圍不再是之前S級監(jiān)控區(qū)那些閃爍的儀器,而是一臺臺更加龐大、更加猙獰、如同活體金屬巨獸般的機械造物!粗大的機械臂如同巨蟒般舞動,末端閃爍著高頻激光、超低溫冷凍噴口、分子焊接束,以及……盛放著粘稠的、閃爍著詭異暗金光澤液態(tài)金屬的培養(yǎng)皿!
穿著厚重、帶有全封閉頭盔和多重過濾裝置的白色防護服的身影,如同幽靈般在龐大的機械間穿梭、操作。他們的動作精準、冰冷、毫無人味。其中一個身影格外高大,防護服上沒有任何標識,只有頭盔面罩后那雙深邃、平靜、如同寒潭古井般的眼睛——顧淵。他負手而立,如同一座沉默的冰山,注視著維生臺上正在發(fā)生的一切。
李懸的“視野”聚焦在自己身上。
他的身體被半透明的能量力場牢牢固定。胸膛、四肢上布滿了剛剛縫合的傷口,覆蓋著散發(fā)著微光的生物凝膠。但最恐怖的,是頭部。
左眼眶,那個被“湮滅之瞳”反噬徹底焚毀的恐怖窟窿,此刻正被數(shù)條極其纖細、閃爍著冰冷藍光的納米機械臂包圍、深入!它們在清理著最后的焦黑壞死組織,暴露出深層的、被能量燒灼得坑坑洼洼的顱骨和暴露的神經(jīng)束。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旁邊一臺巨大的機械造物,正將一束粘稠的、如同水銀般流動、內(nèi)部卻閃爍著無數(shù)暗金色星點光粒的液態(tài)金屬,精準地注入那空洞的眼眶!
液態(tài)金屬一接觸暴露的神經(jīng)和骨骼,立刻如同活物般蠕動、延展!它無視了生物組織的排斥反應,強行包裹住斷裂的神經(jīng)束,冰冷的金屬觸須如同根須般野蠻地刺入神經(jīng)末梢!同時,它開始沿著眼眶的骨骼結(jié)構(gòu)快速塑形、凝固!
嗡——!
難以言喻的劇痛瞬間炸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那感覺,仿佛有無數(shù)燒紅的鋼針帶著冰寒的意志,強行釘入大腦最深的神經(jīng)叢,將冰冷的金屬烙印直接焊死在靈魂之上!這劇痛不僅僅是物理層面的,更帶著一種靈魂被強行撕裂、再被非人物質(zhì)填補的極致褻瀆感!
“呃……啊——!!!”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靈魂被碾碎般的嘶吼,穿透了維生臺的能量力場,在巨大的球形空間里回蕩,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嘶啞和絕望!
維生臺旁,幾臺監(jiān)控儀器上的數(shù)據(jù)瞬間飆紅!代表神經(jīng)活動和精神波動的曲線瘋狂地扭曲、拉高,幾乎要沖破屏幕的極限!
“目標精神閾值突破臨界點!神經(jīng)駁接處排斥反應劇烈!”一個研究員的聲音在防護服通訊器里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
“繼續(xù)。”顧淵的聲音透過面罩傳來,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星髓’活性穩(wěn)定。強制神經(jīng)同化程序啟動。注射神經(jīng)強固劑K-7,劑量提升20%。”
冰冷的命令如同死刑判決。
一股更加粘稠、冰寒的液體被強行注入李懸的頸動脈!瞬間,那撕裂靈魂的劇痛被強行壓制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可怕的、如同被澆筑在水泥中的僵硬感!神經(jīng)的哀嚎被凍結(jié),意識被強行拖入一種半麻痹的、如同旁觀者般的詭異狀態(tài)。
他只能“看”著,看著那粘稠的暗金液態(tài)金屬在自己空洞的左眼眶中瘋狂塑形!
它凝固成一個完美的、冰冷的、帶著非人光澤的半球形基座,嚴絲合縫地嵌合在眼眶骨骼上。基座表面布滿了極其細微、如同活體電路般的暗金色紋路,與他皮膚下那些冰冷的烙印紋路隱隱相連。
接著,在那金屬基座的核心位置,液態(tài)金屬再次涌動、凝結(jié)!形成一顆……眼珠?
不!那不是生物的眼球!
那是一顆通體漆黑、如同最深沉宇宙背景的晶體!晶體內(nèi)部,無數(shù)極其細微、如同活體星辰般的暗金色光點,正按照某種玄奧的軌跡緩緩流動、明滅!這些光點并非雜亂無章,它們構(gòu)成了一幅幅極其微小、卻又無比清晰復雜的動態(tài)星圖!星圖流轉(zhuǎn)間,散發(fā)出一種冰冷、古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恐怖氣息!
而在晶體最核心的位置,一點極其微弱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幽藍色光芒,正頑強地、極其緩慢地搏動著——那是李懸左眼殘存的最后一點本源碎片!被強行禁錮、鑲嵌在了這冰冷的金屬造物核心!
嗡!
當這顆冰冷的、鑲嵌著幽藍星火的暗金星辰晶體被最后一道分子焊接束牢牢固定在金屬基座上時,整個球形空間內(nèi)的能量場猛地一震!一股無形的、冰冷的、帶著金屬質(zhì)感的威壓,如同蘇醒的遠古兇獸,以維生臺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
手術似乎完成了。
束縛李懸的能量力場緩緩消散。他殘破的身體癱軟在冰冷的維生臺上,微微起伏著。汗水、血水、殘留的冰霜和粘稠的生物凝膠混合在一起,讓他如同剛從地獄血池中打撈出來。
他那只新生的“左眼”,靜靜地鑲嵌在血肉模糊的眼眶中。
沒有瞳孔,沒有眼白,只有一片純粹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漆黑晶體。晶體內(nèi)部,暗金色的星圖緩緩流轉(zhuǎn),如同冰冷的宇宙在眼眸中誕生、湮滅。最核心處,那一點幽藍的星火微弱地搏動著,是這冰冷造物唯一能證明它曾屬于一個“人”的印記。
整個球形空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龐大機械冷卻系統(tǒng)發(fā)出的低沉嗡鳴。
顧淵緩緩走到維生臺邊。他的目光,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如此專注地審視著李懸那只新生的“左眼”。深邃的眼底,映照著晶體內(nèi)部流轉(zhuǎn)的暗金星圖和那一點幽藍星火,平靜無波,卻又仿佛有億萬星辰在計算推演。
他緩緩抬起手,那只戴著特殊隔絕手套的手指,懸停在那只冰冷“左眼”上方幾厘米處,似乎想觸碰,又似乎在感應著什么。
“星髓鑄瞳,‘湮滅’之基……”顧淵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詠嘆的冰冷韻律,“感覺如何?這……全新的‘視野’?”
李懸的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那只完好的右眼,眼皮艱難地掀開一條縫隙。充血的眼球布滿血絲,瞳孔因為劇痛和極致的虛弱而渙散。視線模糊地捕捉到顧淵近在咫尺的身影,以及那只懸在自己新“左眼”上方的手。
沒有憤怒的咆哮,沒有絕望的嘶吼。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一種被徹底碾碎、重塑后,靈魂深處沉淀下來的、如同極地寒冰般的疲憊。
他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喉嚨里發(fā)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那只新生的、冰冷的、鑲嵌著星圖的“左眼”,沒有任何光芒變化,依舊是一片吞噬光線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