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踏出一步。

虛空，在他腳下，凝成實地。

那枚鑰匙，光芒更盛。

它在歡呼。

它在雀躍。

它在，迎接它的君王。

元，那張屬于陳璇的臉，第一次，有了表情。

是貪婪。

是，志在必得的貪婪。

“它，選了你？”

“不。”

“它選了，我身后的，人間。”

李昊的聲音，很平靜。

可他身上燃燒的金焰，卻讓整個天幕，都在顫抖。

柳紅藥，看著他。

看著這個，渾身浴火的凡人帝王。

她那雙，看慣了一個紀元生滅的眼，終于，有了一絲，真正的，波瀾。

“你，想好了？”

“朕，從不需要想。”

“你，會死。”

“朕的子民，會活。”

“他們也會死！在這個逃犯面前，在這些獄卒面前，生命，只是一個笑話！”

柳紅藥，指向元，又指向那片灰色艦隊。

“你救不了他們！”

“救？”

李昊笑了。

“朕，不是來救他們的。”

“那你來做什么？”

“朕，是來告訴他們。”

“告訴他們，就算天塌了，也有一個人，會陪他們，一起死。”

“愚蠢！”

“這叫，擔當。”

柳-昊，不再看她。

他的目光，穿過柳紅藥，穿過那枚鑰匙，直直釘在，元的臉上。

“你，要這人間，做你的新囚籠？”

元，舔了舔嘴唇。

那張清秀的臉，做出這個動作，顯得，無比詭異。

“囚籠？不。”

“這是我的新身體。”

“每一粒塵埃，每一個靈魂，都將是我的一部分。”

“你，將第一個，與我，融為一體。”

“你，該感到榮幸。”

“榮幸？”

李昊，向前，又踏出一步。

“朕腳下這片土地，叫長安。”

“朕身后那些人，是朕的子民。”

“你問過他們，愿不愿意，成為你身體的一部分嗎？”

“螻蟻，需要被詢問嗎？”

“需要。”

李昊，一字一句。

“因為，朕不同意。”

“你？”

元，笑了。

笑聲，讓法則都在哀鳴。

“你拿什么，不同意？”

“憑朕，是這片土地的，王！”

轟！

李昊身后，那條瀕臨破碎的人道龍氣，徹底，燃燒起來。

不再守護。

不再防御。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屬于人間的，不屈。

全部，化作一柄，金色的，劍。

一柄，純粹由意志，凝聚的劍。

握在，李昊手中。

“一把，不錯的玩具。”

元，評價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

準備，捏碎這只，吵鬧的，蟲子。

“住手！”

柳紅藥，發出，最后的，疾呼。

她，看懂了。

她，看懂了李昊。

這個凡人，不是來贏的。

他是來，點燃自己，做那顆，最耀眼的，煙花。

用自己的死，去喚醒，那具名為天心的軀殼里，最后的人性。

“陳安！譚璇！”

柳紅藥的意志，化作尖嘯，刺入天心意識之海。

“你們，看到了嗎！”

“一個凡人，在為你們，爭取時間！”

“你們，還要內斗到什么時候！”

天心之內。

一片混沌。

屬于元的，吞噬意志，像一片無邊無際的，黑色海洋。

屬于陳安的理性，是一座，正在被腐蝕的，孤島。

屬于譚璇的感性，是一團，即將熄滅的，火焰。

“放棄吧。”

元的意志，在低語。

“成為我，你們將獲得，永恒。”

“不……”

譚璇的火焰，發出，微弱的，光。

“我，不是囚籠……”

“計算結果，失敗率，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陳安的孤島，又崩塌了一角。

“我們，沒有勝算。”

“那萬分之一的勝算呢！”

譚璇在咆哮。

“那個凡人，在為我們，創造那萬分之一！”

“無意義的犧牲。”

陳安，冰冷回應。

“他，只是在，加速自己的，滅亡。”

“他不是！”

譚璇，哭了。

她的意志，在哭。

“他，在告訴我，什么叫，人！”

“人？”

陳安的理性，第一次，產生了，無法計算的，迷茫。

就在此時。

外界。

柳紅藥，看著，即將動手的元。

看著，慷慨赴死的李昊。

她，笑了。

那笑容，很美。

像一個紀元的雪，在這一刻，融化。

“罷了。”

她輕聲說。

“典獄長的使命，是看守囚籠。”

“但我的使命，結束了。”

她，看了一眼李昊。

“人間的帝王，謝謝你。”

“讓我，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她，又看了一眼，天心。

“陳安，譚璇。”

“我，只能，幫你們到這了。”

她，松開了手。

那枚，由無數神明符文構成的，復雜鑰匙。

飄向，戰場的，正中心。

然后。

柳紅藥，整個人，化作一道，最純粹的，光。

一道，不屬于這個紀元的，古老的，封印之光。

她，沒有沖向元。

也沒有沖向歸一者。

她，主動，融入了，這片，正在崩塌的，世界法則之中。

“以我之名，柳紅藥。”

“以我之魂，典獄長。”

“敕令！”

“世界，歸序！”

“一息！”

轟！

整個世界，那混亂的，崩塌的，哀鳴的法則。

在這一瞬間，被強行，撫平了！

時間，仿佛，靜止了。

元，那吞噬一切的意志，被這股秩序之力，強行，定在原地。

歸一者艦隊，那格式化一切的灰色，也停滯了。

一息。

只有，一息的，絕對安靜。

天心之內。

元的黑色海洋，被這股外力，暫時，壓制了下去。

陳安的理性孤島，得到了，喘息之機。

“機會……”

陳安的意志，瞬間，抓住了這個機會。

無窮的計算，在展開。

如何利用這一息，反敗為勝？

如何，重新，奪回，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來不及了。”

譚璇的火焰，卻在此時，燃燒到了，極致。

“陳安。”

“嗯？”

“你，想做神嗎？”

“我，就是神。”

“一個，連自己都無法掌控的，神？”

譚璇，譏諷道。

陳安，沉默。

“你，喜歡，這種感覺嗎？”

“被一個瘋子，當作戰場。”

“被一個囚犯，當成工具。”

“不喜歡。”

陳安，誠實回答。

“我也不喜歡。”

譚璇的火焰，笑了。

“所以，我決定，不干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譚璇的意志，在這一息之內，做出了，一個，連陳安都無法計算的，決定。

她，放棄了，爭奪。

她，放棄了，這具，名為天心的，無上權柄。

她，用盡，這最后一點屬于她的力量。

不是為了，對抗元。

而是為了，逃離！

“陳安！”

“你去做你的神！”

“去做你的，囚徒！”

“去做你那，永恒孤獨的，看守者！”

“我！”

“要去，做我的，‘人’了！”

轟！

天心的身體，劇烈一震。

一道，燃燒著火焰的，純粹的，靈魂。

裹挾著，那柄，星辰琉璃劍。

帶著，屬于譚璇的，所有的，愛恨情仇。

所有的，瘋狂與不羈。

被她，用最后的力氣，狠狠地，從天心之中，剝離了出去！

這是一個，靈魂的，自戕！

也是一個，靈魂的，新生！

“你……”

陳安的意志，第一次，感到了，名為“震撼”的情緒。

“再見了。”

“另一個，我。”

譚璇的靈魂，在虛空中，化作一個，模糊的，女子的身影。

她，握著那柄，屬于她的劍。

她，看了一眼，那個，手持意志之劍，準備赴死的，凡人帝王。

她，笑了。

笑得，像個，終于掙脫了枷鎖的，孩子。

然后。

她，化作一道，紅色的流星。

義無反顧。

投入了，李昊身后，那片，燃燒的，人道龍氣之中！

金色的火焰。

瞬間，染上了一抹，決絕的，赤紅！

李昊，感覺到了。

一股，全新的，滾燙的，瘋狂的，力量。

涌入了他的意志。

涌入了他，手中那柄，即將斬出的，劍！

一息，時間到。

世界，恢復了，流動。

元的意志，再次，咆哮著，反撲而來。

歸一者的灰色，再次，籠罩天地。

但，天心之內。

只剩下，陳安。

一個，絕對孤獨的，絕對理性的，陳安。

他，獨自面對著，元的反噬。

他，獨自面對著，歸一者的，虎視眈眈。

他，看著戰場中心，那枚，柳紅藥用生命，換來機會的，鑰匙。

他，終于，獲得了，他想要的，絕對的，安靜。

也迎來了，屬于他，一個人的，最終棋局。

可，就在這時。

那枚，懸浮在虛空中的，鑰匙。

忽然，停止了，發光。

它，沒有選擇陳安。

也沒有，飛向李昊。

它，在原地，緩緩，旋轉。

咔嚓。

一聲，輕微的，碎裂聲。

從鑰匙，內部，傳來。

它，不像是一把鑰匙了。

它像一顆，蛋。

一顆，即將，孵化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