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連綿,空氣中還彌漫著些許尚未散去的血腥味道。
回頭看了眼已經被警方拉起警戒線的寺廟,微微的搖了搖頭,打著傘,南天回到了自己車前。
他承認,警方的出警速度確實很快,但很可惜的是,在這種超自然現象面前,警方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這個世界,怎么突然間就變成了這么一個鬼樣子?
在心中暗嘆了一聲,南天打開了車門。
然后下一秒,他的臉色頓時就微微一變。
駕駛位上,一雙他很眼熟的鞋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那里,鞋尖筆直的指向了他。
似乎像是剛剛的從水里拿出來一樣,整雙鞋上面還在不斷的往下淌著污水,一股極度難聞的氣味在車內久積不散。
“………”
看著面前這雙明明在早上的時候被自己丟進了垃圾桶當中的鞋子,南天很是有沉默了一會。
雖然說他已經從那輛公交上走了下來,但是那輛鬼公交似乎依舊還對他陰魂不散,念念不忘……這就是被人惦記的感覺嗎?
半響后,將那雙鞋子重新提起,南天將其塞到了后車廂里。
既然丟棄這雙鞋子沒用的話,他打算等下澆點汽油將那雙鞋給一把燒掉,如果這樣子這雙鞋子都能夠再度出現……他只能無話可說。
數十分鐘后,南天開車下了山。
坐以待斃是不可能坐以待斃的,他的假期還有三天,在這三天里,他將盡可能的去尋找能夠對抗那些鬼東西的方法。
等等,和這種事比起來,好像三天后還要繼續上班這種事似乎更加絕望……?
想到此處,南天臉色不由黑了幾分。
經過上山這么幾個小時的耽擱,眼下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中午時分,但外界的雨水卻并沒有要停竭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水天相接連成一片,遠山籠罩在了一片霧氣蒙蒙之中。
放在平時,這種風景南天或許還會多停留來欣賞一下,但是在眼下,他只想趕緊回到市區那邊。
濕冷的空氣從空調口吹出,帶著一種揮之不去且類似福爾馬林混合著鐵銹的味道,讓他胃里一陣翻騰。
本來他早上就沒吃飯,此時回想起寺廟中那巨大佛頭下洇開的刺目暗紅,眼下頓時更沒什么胃口了。
一邊在雨中開著車,南天伸手打開了收音機,試圖驅散車內那死寂的壓迫感,電流雜音刺啦作響,斷斷續續的新聞播報穿插其中。
“……氣象臺發布暴雨紅色預警……請市民減少外出……”
“……靈隱寺突發建筑安全事故……佛像坍塌……傷亡人數正在統計中……原因尚在調查……”
“……多地出現異常精神類疾病報告……專家呼吁民眾保持冷靜,減少恐慌……”
…………
官方口徑一如既往,將那些無法理解的恐怖強行納入“事故”和“精神疾病”的框架,如果不是自己這兩天以來的親身體驗,估計對于此類新聞他也是一笑置之。
……不過現在,他笑不出來了。
雨太大了,盤山公路能見度極低,彎道又多,他不得不將車速壓得很慢,每一次車輪碾過積水濺起的渾濁水花,都讓他心頭一緊。
如果他的人生是一部恐怖電影,那么像這種暴雨下的山路,正巧就是恐怖電影里面的高能劇情突發地。
……話說自己是不是應該像其他大多數人那樣呆在寺廟里面等雨停來著?
稍微的想了想后,南天關閉了電臺,然后跟著打開了車載音樂,數秒后,豬八戒背媳婦的魔性音樂聲從音箱里面傳了出來。
眼下的氛圍過于壓抑,外面還是驟雨下的山路,對于一名司機而言,這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豬八戒背媳婦那歡脫又帶著幾分喜慶的調子在濕冷的車廂里回蕩,與車外瓢潑的雨聲及引擎的悶響形成一種荒誕的對比。
在這魔性的旋律里,南天他那緊繃的神經也確實是得到了一絲緩解,雨刷器在車窗前左右搖擺,于擋風玻璃上劃出兩道短暫的扇形視野,又立刻被洶涌而下的雨水覆蓋。
山路蜿蜒向下,兩側被雨幕模糊成一片灰綠的混沌,雨水越下越大,但并非那種狂風閃電般的暴雨,而是一種密集而下的驟雨,能見度低得可憐。
在這種情況下,南天不得不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濕滑的路面上,小心翼翼地控制著方向盤,生怕一個不小心就來個空中飛人。
就在一個相對平緩的彎道過后,前方的雨幕中,突兀地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輪廓。
看著那個人影,南天眉頭微皺的同時,車速下意識又放慢了些。
……在這種鬼天氣下,這種荒郊野外的盤山公路上,怎么會有人?
人影站在路邊,緊貼著山體,似乎想借那點凸出的巖石躲避風雨,但效果顯然是微乎其微,雨水無情地沖刷著對方那單薄的身影,顯得異常狼狽和孤立無援。
隨著距離拉近,南天看清了那是一個穿著件一次性雨衣雨衣身材嬌好的女性,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驟雨,對方此時看去極其狼狽,腳下穿的高跟鞋也被脫下提在了手上。
在看到他這邊行駛過來的車輛時,女子臉上明顯的露出了一絲喜色,然后連忙的朝著他這邊招了招手,似乎是想要搭車。
看著那邊的那名女子,南天不由得微皺起了眉頭,不過這皺起的眉頭在看到女子不遠處那輛疑似拋描了的汽車時卻舒緩了些。
……電臺記者嗎?
因為知曉了發生在靈隱寺那邊的事件,所以急忙的開車想要上來拿第一手新聞,結果在中途車子出現故障拋錨,所以不得已下車想要求人搭車……
在短短幾秒內,南天便在心中為對方勾勒出了一個合適的背景,女子脖子上掛著的證件似乎是也在佐證這一點。
而拋開這些,作為一個人,一個在相對正常社會里成長起來的人,看到另一個人在如此惡劣的天氣里狼狽求援,尤其求援的人還是個大美女,相信很少會有人袖手旁觀。
……但是,自己真的要停車嗎?
就在南天這一絲猶豫的間隙里,車子又向前滑行了幾米遠,距離女子那邊只有十幾米遠距離了,豬八戒背媳婦的音樂還在不知疲倦地響著,但在此刻卻顯得格外刺耳。
似乎是有些急了,女子招手的動作變得更急切了些,手臂揮動的幅度也開始加大。
下意識地,南天的視線追隨著那只揮動的手臂,目光聚焦在了那只手上。
而就在他準備踩下剎車的前一秒,似乎像是發現了什么,他的臉色頓時變得相當難看起來。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車窗外肆虐的雨水還要刺骨,瞬間從他的尾椎骨竄上頭頂,讓他全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那只手……是反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