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申君恒高舉雙手，后退一大步：“抱歉抱歉，我沒拿捏好距離，我并無惡意。”

艾塔洛斯也不說話。

他一雙金色的眼直直盯著申君恒，直到申君恒確實退到對寧茉不會有任何威脅的距離后，艾塔洛斯才垂下眼，退到寧茉身后，就像盡忠職守的護衛，平時幾乎讓人忘記他的存在，可主人有遇上危險的可能，那他就會在第一時間出現。

申君恒鏡片后的綠眸一閃。

果然。

艾塔洛斯上將現在最在意的，是寧茉安危。

而且很明顯──艾塔洛斯認不得自己。

事實上除了寧茉本身以外，從沉眠狀態蘇醒過來的艾塔洛斯變化，也是申君恒最在意的。

他仔細看了下艾塔洛斯的情況，蘇醒情況良好，申君恒試探性地問：“您和這位獸化人相處多長時間了？這段期間，他有沒有什么異常行為？我并無冒犯之意，就是像這位這般沉穩的獸化人，我是頭一回見。”

出現獸化跡象后，心緒多少會受影響變得狂躁。

但艾塔洛斯別說躁動了，一般人類幼崽比起他來，說不定還更加不安分。

寧茉保留了部分，但能說出來的都老實說了：“我與他昨日見面，相處不到兩天，除了最開始他的確有些失控之外，后來我就沒見過他不受控的樣子。”

──只要不讓他嗅聞到自己鮮血，那就都能保持冷靜。

何況第二次她流血，艾塔洛斯激動歸激動，卻也是好好忍耐住了，壓根沒有傷到她。

申君恒點頭，他想也是，沒有人會留下不可控的存在在身邊。

“是這樣的，獸化人要進入校園的話，首先我們必須確認他身上是否有學生本人種下的命定印記，不知道二位……”

他還沒有問完，便見寧茉掌心向上，從她掌中凝聚出細細的一圈圈紅線，那紅線彼端連接著的，是連接在艾塔洛斯頸子上的一圈：“有印記，不過不太完整。”

申君恒自從見到寧茉后揚起的笑臉，在這一瞬狠狠凝固了。

命定印記的形式，每個人都有所不同，而同一個人種下的印記，圖案基本是差不多的。

申君恒在精神力相關病癥上研究多年，但是吧……他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種項圈似的印記啊！

一想到那位尊貴的太子殿下頸子上也有同樣的一個印記在，申君恒忽然就理解了他之所以暴怒的原因。

“咳，有印記就行，有了印記的獸化人能夠完全聽令宿主，不過有一點需要注意的是──不完整的印記僅能維持一周，每周都要記得補齊才行。”

補齊？

寧茉印象中，書里寫到種下印記的方法，是讓精神力比自己低階的存在，通過接受高階精神力者的體液來進行。

她垂首看了看自己之前受傷的指腹。

傷口本就不深，過了一天，已經不再有鮮血流出，僅剩很小的一條口子，放著幾天就能完全愈合。

昨天艾塔洛斯舔去那些血珠，算上今天，印記還可以再撐六天左右。

“我會牢記在心，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項嗎？”

申君恒將一頁表格投影給寧茉：“需要對同學的獸化人做個全面檢查，檢查結果一小時能出，同意的話在最底下簽名就行。”

寧茉仔細看完，卻遲遲沒有簽下自己名字，而是扭頭去問艾塔洛斯：“要替你做個檢查，你看怎么樣？”

艾塔洛斯俯身，對寧茉說：“你安排就行。”

見他們兩個湊近交談的場面，顯然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了。

申君恒看著看著，不禁挑眉，有些驚訝。

驚訝的點有兩個。

第一，獸化人在帝國人民心中是與寵物一樣的存在，替寵物做檢查，誰還會去過問寵物的意見？就申君恒看來，寧茉這作法也是獨一份的。

第二，與艾塔洛斯有關。

申君恒與清醒時候的艾塔洛斯曾有過交集，對方雷厲風行，是個特別板正嚴肅的人。

但現在，他在寧茉面前卻收了過往那些外露的鋒芒，對寧茉說話時溫聲細語，寧茉沒喊他，他就靜靜注視著她，眼神專注而溫柔，是從前的艾塔洛斯不會有的樣子。

精神力失控者光是維持身體機能就已經耗費所有力量，所以大多數開始獸化的人類，記憶都會受到影響，會漸漸忘了過去的自己。

從獸化階段漸漸退回人類的，艾塔洛斯是第一人。

申君恒忽然就在想，若是哪一天艾塔洛斯的記憶恢復，那么，到時候對于現在這個特別不一樣的自己，他又會是個什么樣的想法？

“那么，接下來會測量身體數據，會在手腳扣上測量環，十秒左右的時間就能結束，測量過程它會稍微收緊一些，放松就好，不必緊張。”

艾塔洛斯扭頭看著寧茉，寧茉對他點點頭，艾塔洛斯才像從寧茉那里得到鼓勵似的，隨著申君恒往另個房間走去。

寧茉獨自待著，趁這段時間，隨手點開自己光腦開始重新給它設定形象。

每個人的光腦都可以設置成具體型態，看著會更加活靈活現，不會冷冰冰的，只是設著設著，寧茉忽然在想，那艾塔洛斯的光腦，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使用？

想著想著，忽然一道聲音自外頭傳來。

“是不是太突然了？開學前一天才搬進校醫室？再說了，怎么就臨時決定要到皇家學院？明明還有學院以外更好的去處可選……”

說完，他進了校醫室，才發現想說話的對象不見蹤影，在校醫室里的除了忙碌的機器人，就只有一個明顯也是新生的女孩子──因為對方身上并沒穿著校服，而新生的校服明天才會發放。

寧茉和進來的男人面面相覷，原先自在的坐姿，忽然就變得不那么自在起來。

因為來的人不巧，她是認識的。

雖然對方現在穿著體面，但是對于他沒穿的樣子，寧茉卻是更熟悉的。

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寧茉穿書睜眼后，見到的第一個人。

也是當今帝國太子──希爾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