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閣的警鐘在子夜時分突然炸響,青銅鐘錘撞擊鐘體的轟鳴穿透云層,將整座山域從沉睡中拽醒。林逸站在觀星臺的最高處,望著東南方向的天際——那里的云層正被染成暗紫色,無數細小的黑影在云層中穿梭,像被狂風卷起的蟻群,翅膀振動的頻率竟與識海滅世陣的符紋頻率完全同步。
“東南防線傳來急報。”蘇輕瑤的聲音壓得極低,她手中的傳訊符已燒至半截,符紙邊緣的火焰紋扭曲成猙獰的狼頭,“影組織的主力突破了玄水門的三道防線,先鋒部隊距離山腳不到五十里。他們的陣型很奇怪,黑袍人組成的滅世陣中央,懸浮著個巨大的黑色繭房,繭房表面的符紋每轉動一圈,就有一道紅光射入云層,沿途的草木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林逸的指尖撫過窺天鏡的鏡面,鏡面上原本清晰的星軌已徹底紊亂。北斗七星的光暈被暗紫色霧氣包裹,其中“開陽星”的位置完全黯淡,只剩下個不斷吞噬光芒的黑洞,黑洞邊緣的紋路與寒月宮那顆假星核的符紋如出一轍。他忽然想起母親手記里的燙金批注:“當星辰的軌跡開始模仿人心的貪婪,真正的風暴便會降臨——它不在天上,而在人間的猜忌里。”
觀星臺的木門被猛地推開,二長老的折扇在手中捏得發白,扇骨的竹紋因用力而凸顯:“山下的‘九轉連環陣’已經啟動,但影組織的邪術正在侵蝕陣眼。三長老剛才在議事堂拍了案,說禁書閣是‘禍源之地’,主張棄守禁書閣,將所有力量集中到主殿。可你也知道,”他壓低聲音,目光掃過觀星臺外的回廊,那里有幾個身影在陰影中晃動,“禁書閣的鎮魂陣是最后一道屏障,一旦失守,他們就能直接攻擊窺天鏡,到時候整個天機閣的地脈都會被改造成滅世陣的一部分,九洲大陸的星軌也會跟著逆轉。”
林逸的源核突然劇烈震顫,五塊源金碎片自動從懷中飛出,在窺天鏡上方組成北斗七星的形狀,唯獨開陽星的位置空著,形成個刺眼的缺口。碎片的金光與鏡面上的黑洞碰撞,迸射出的星火中,竟浮現出母親的半張臉——她的鬢邊別著凝血花,嘴唇翕動著,說出的話語直接傳入識海,帶著穿透靈魂的力量:“守住鎮魂陣,那里藏著開陽星核的真正位置——不在寒月宮冰窖,在禁書閣第三層的‘歸墟石’下。影組織要的不是星核,是讓你在守護與尋找中兩難,讓天機閣因猜忌自潰。”
“我去守禁書閣。”林逸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將其中兩塊源金碎片遞給蘇輕瑤,碎片的金光在她掌心流動,自動形成個小型的太極圖,“你帶著碎片去主殿,協助二長老穩固防御陣。告訴他們,守住三個時辰,我會帶著真正的星核回來。這兩塊碎片能凈化邪術,若防御陣的符紋被侵蝕,就將碎片按在陣眼處。”
蘇輕瑤接過碎片的手微微顫抖,她的目光落在林逸腕間的鎖星咒上,那道符紋的紅光已蔓延至手肘,像條正在啃噬經脈的血蛇:“可是你的鎖星咒……影組織的滅世陣一旦全力運轉,咒紋會跟著共振,你的經脈會被撕裂的!三長老派系的人本來就懷疑你,若是你在禁書閣出了岔子,他們一定會借機……”
“不會出岔子。”林逸握住她的手腕,源核的溫和力量順著指尖傳遞,暫時壓制住她的擔憂,“母親留下的雙修體系,不僅能融合元力與元氣,更能在危急時刻逆轉鎖星咒——用邪術的戾氣反哺自身,就像用焚心草的毒性中和凝露花的寒氣。”他笑了笑,指尖輕點她的眉心,那里的清心符突然亮起,“相信我,也相信母親的智慧。她教我的從來不是硬碰硬,是在絕境中找生機。”
前往禁書閣的路上,天機閣的天空開始落下黑色的雨滴。雨滴落在地上,化作指甲蓋大小的影衛,舉著微型彎刀撲向驚慌失措的弟子。林逸的金青力量在周身形成層流動的屏障,所過之處,影衛盡數消散,卻在地上留下星星點點的紅光,組成滅世陣的邊緣符紋。他忽然注意到,這些符紋的走向與三長老派系弟子的巡邏路線驚人地吻合——就像有人在刻意引導影衛攻擊特定的區域,制造“內鬼作亂”的假象。
“林師兄!”一個穿著雜役服飾的少年從側面的回廊沖出,他的左臂已被影衛的彎刀劃傷,黑氣正順著傷口蔓延,在手腕上形成個微型的滅世陣,“三長老……三長老帶著閣規堂的人去禁書閣了!他們說要‘清理禍根’,把所有古籍都燒了,還說……還說你是影組織派來的奸細,要拿你去祭陣!”少年的聲音帶著哭腔,他從懷中掏出塊燒焦的書頁,上面的字跡依稀可辨——正是母親手記里關于“源金凈化”的記載,“他們已經燒了一半的書,說這些都是‘邪術秘籍’!”
林逸的腳步頓住,源核的光芒突然變得銳利如刀。他望向禁書閣的方向,那里已經升起滾滾黑煙,黑煙在風中扭曲,竟形成個巨大的狼頭虛影,與影組織令牌上的標記完全一致。他忽然明白影主的真正用意:外部的威脅再大,也比不上內部的自相殘殺來得致命。三長老的固執、二長老的算計、自己的尋找……所有人都在按影組織預設的劇本行動,一步步將天機閣推向毀滅的邊緣。
“你帶受傷的弟子去西廂房,”林逸將一塊源金碎片塞給少年,碎片的金光瞬間壓制住他傷口的黑氣,“那里有蘇師姐留下的清心玉和療傷藥。告訴大家,守住本心,不要被謠言動搖——真正的邪術,從來不是力量本身,是吞噬理智的恐懼。”他看著少年跑遠的背影,忽然想起七歲那年,母親在桃樹下教他畫陣時說的話:“人心就像陣法,一旦亂了陣腳,再堅固的防御也會崩塌。”
獨自沖向禁書閣的路上,林逸的金青力量開始主動引導腕間的鎖星咒。尖銳的疼痛如潮水般涌來,卻讓他的神智更加清明——他能清晰地“看”到滅世陣的能量流動:影組織的主力在山下組成外層陣,禁書閣的影衛是中層陣,而三長老的焚書之舉,正在無意中激活內層陣的符紋。這是個三層嵌套的殺局,環環相扣,卻在最核心的位置留了個破綻——那是只有雙修體系才能感知到的能量節點,像顆藏在毒瘤里的種子。
禁書閣的大門已被燒毀,焦黑的木門上,三長老的玉如意正懸在半空,發出刺眼的白光。他指揮著弟子將古籍扔進火盆,黑色的火焰舔舐著書頁,書靈的慘叫聲與滅世陣的嗡鳴交織在一起,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樂章。那些被燒毀的古籍中,有不少是記載著天機閣歷史的孤本,書頁燃燒時,浮現出的先祖影像在火中痛苦掙扎,漸漸化作黑氣融入天際的狼頭虛影。
“果然是你!”三長老看到林逸沖進來,玉如意直指林逸的眉心,白光中突然射出三道符紋,將林逸的退路封死,“影組織的奸細,還敢回來!若不是你帶回那些邪門碎片,影組織怎么會找到天機閣?若不是你私闖禁書閣,這些邪書怎么會引來災禍?”他的聲音帶著歇斯底里的憤怒,目光掃過周圍的弟子,“大家看清楚了!就是他,用邪術蠱惑人心,害得我們陷入絕境!今天我就要清理門戶,用他的血和這些邪書一起祭陣,平息天怒!”
幾個閣規堂的弟子立刻抽出長劍,劍鋒的黑氣在火光中閃著冷光,他們的腳步移動,竟在不知不覺中組成了滅世陣的起手式。林逸的源核突然暴漲,金青雙色的光芒如海嘯般席卷整個閣樓,火焰中的古籍突然停止燃燒,書靈的慘叫聲化作清亮的吟唱,那些被污染的符紋在金光中層層剝離,露出底下母親刻下的“守心咒”。無數古籍自動翻開,書頁組成的屏障將三長老的人擋在外面,中央的歸墟石在金光中緩緩升起,石下的凹槽里,靜靜躺著顆通體瑩白的星核——真正的開陽星核,它的光芒與林逸的源核完美共鳴,瞬間填補了北斗七星的空缺。
“這……這不可能!”三長老的玉如意掉在地上,他看著歸墟石下的星核,又看看林逸手中的源金碎片,突然癱坐在地,老淚縱橫,“你母親……你母親當年就是在這里被誣陷偷了星核,我卻……我卻親手把她的手稿扔進了火盆!她說過‘歸墟石下有真章’,我以為她是在狡辯……”他的聲音哽咽,指著那些閣規堂的弟子,“是他們!是他們說看到你母親深夜潛入禁書閣,說她偷了星核投靠影組織!我才……”
星核的光芒沖天而起,與窺天鏡的星軌產生共鳴,天機閣上空的暗紫色云層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里面影組織的主力陣型。林逸握著星核,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磅礴力量——那力量既非元力也非元氣,卻能完美融入他的雙修體系,讓源核的旋轉變得更加圓融。他終于明白“補天”的第一層含義:不是修補破碎的世界,是找到所有對立力量的平衡點,讓它們在共存中生生不息,就像此刻,星核的純凈與鎖星咒的戾氣在他體內形成微妙的平衡,催生出更強大的力量。
就在這時,二長老的聲音從閣樓外傳來,帶著折扇輕敲掌心的清脆:“林逸!守住星核!影組織的主力開始強攻了,他們的繭房……破殼了!”
林逸望向窗外,暗紫色的云層中,黑色的繭房裂開巨大的縫隙,露出里面的東西——那是個由無數修士殘魂組成的怪物,它的頭顱竟長著與母親一模一樣的臉,鬢邊的凝血花在風中搖曳,眼中閃爍著滅世陣的符紋。怪物張開嘴,發出的嘶吼竟與母親的聲音一模一樣,卻帶著令人心悸的寒意:“逸兒,過來……娘等你很久了……”
源核與星核同時爆發出刺目的光芒,林逸在這光芒中,突然讀懂了所有線索:母親并非失蹤,是被影組織困在繭房里,用她的元神滋養滅世之核;源金破碎的真相,或許與母親試圖融合星核有關;而“補天”的真正路徑,不是摧毀邪術,是接受光明與黑暗本就同源的真相。
當怪物的咆哮響徹天地時,林逸握緊了手中的星核與源金碎片。他知道,真正的考驗來了——這不僅是他崛起的關鍵轉折點,更是即將到來的更大危機的序幕:影主的真正目標,或許從來不是滅世,而是用母親的元神和他的雙修體系,徹底重構九洲大陸的力量法則。
禁書閣外,二長老的折扇輕輕敲擊著掌心,他看著林逸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復雜難明的光芒。袖中的半塊青銅令牌,正與歸墟石下的星核產生著無人察覺的共鳴,令牌背面的字跡在光芒中漸漸清晰:“影主,即星主;滅世,即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