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的小辦公桌就在鐘朗的大辦公室門外,她忙起身理了理短裙,抱著iPad離開。
“Candy,喝咖啡嗎?我幫你啊。”
周然諂媚的臉湊近,他的助理辦公室在鐘朗隔壁,大概有十幾平米。
唐糖略嫌棄地撇嘴:“不要。”
“朗總如果喝咖啡,記得使喚我哦。”
周然單手撐在她的辦公桌上,另一只手耍帥地插進褲兜,雙腿交叉,站姿斜靠桌沿。
唐糖做作地牽扯了兩邊唇角,盡快走進總裁辦公室。
“朗總,今下午五點要和蘇導見面,之前按您的要求訂在了海洋日料店。”
“蘇導,哪個蘇導?”
鐘朗放下揉太陽穴的右手,轉而捏了兩下鼻梁。
“……”唐糖關切地看著他,“朗總,你沒事吧?之前和你聊那部公路電影的蘇導呀!”
鐘朗:“哦,有點印象。”
“朗總,你最近是不是沒休息好呀?”
唐糖忍不住擔憂問。
鐘朗用手抹了把臉,抬眼看向她:“很明顯嗎?”
唐糖鼓起臉頰,抱歉地指了指眼下:“挺明顯的。”
鐘朗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最近經常睡不好覺,眼下肯定會有黑眼圈,雖然他已經很注重遮掩那兩抹小小的青黑。
“小唐,如果你總是為一件事煩惱,而又無能為力,你會怎么辦?”
他忽然詢問。
唐糖想了想,纖細的食指戳著下巴思考:“無能為力呀,那就盡力與煩心事和平共處吧,朗總,心態比一切都重要,千萬別崩!”
鐘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錯,你說得對。”
“朗總,我去給你泡杯咖啡吧?”唐糖向他請示。
“不用,我自己去吧,正好想起來走一走。”
鐘朗揮揮手起身,順便扣上酒紅色西裝的紐扣,西裝熨帖地襯托出他寬肩窄腰的好身材。
他與唐糖錯身而過走出,唐糖也趕緊隨其離開。
茶水間分成了兩部分,由一道玻璃門隔開,一部分用于泡咖啡或茶等飲料,咖啡豆咖啡粉和茶包由公司提供,也可以自帶。
另外櫥窗里還有些常見小零食例如方便面堅果之類,冰箱里常年裝著滿滿的各式包裝飲料,這些對員工全部免費,屬于公司福利。
茶水間另一部分則擺放有幾套桌椅,是員工休息聊天的區域。
女同事甲:“喂,你們看昨晚太太發的新章了嗎?鐘朗好慘呀,被陷害不說,還被門主懲罰打了一百棍呀,門主就是個白癡,聽信小人妄加判斷。”
女同事乙朝她擠眉弄眼:“噓,直接說男主就好了,別說名字,萬一被別人聽見,還以為你罵我們朗總呢?”
女同事甲忿忿不平:“兩人身份都不一樣,怎么可能會認錯,一個猶如太陽高高在上,另一個卻被踩進泥淖里,每看一章我都眼淚直流,他太慘了,我好心疼。”
“其實……你們有沒有發現,”女同事丙欲言又止,“男主的相貌和我們朗總也蠻像的,尤其是男主也有兔牙呢。”
“是啊是啊,”另外兩個女同事附和,“所以我在看小說時直接就代入了我們朗總的臉,簡直完美!”
女同事甲又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今晚的新章,我家翩翩公子又會被虐成什么樣,我干脆屯一屯,等他時來運轉后再看好了。”
“那可有得等,以太太平時的習慣,基本就是玻璃渣里找糖吃,文案里面沒有標明HE(喜劇結局),估計咱們的阿朗會從頭被虐到尾。”
“啊啊啊,千萬不要。”
鐘朗推開茶水間的玻璃隔門,面色陰沉:“你們在說什么?”
“……”
鐘朗端著咖啡趕緊回到辦公室,他順手將咖啡杯擱在桌上,沒顧得上嘗一口就急匆匆地打開電腦。
果然,他搜索到星星小說網上確實有一篇連載的古言虐文《定不負相思》,作者是烏云,男主也確實叫鐘朗,而更令他匪夷所思的是,小說里的每一章內容都在他腦海里出現過,第一章的上傳時間也剛好是他噩夢第一天的12點以后。
所以,小說內容和他腦海里的畫面是同步生成的。
鐘朗虛握的右手拳頭抵在下頜,手肘支在桌面,額頭的冷汗撲簌簌地往外冒,他活動了一下略僵硬的左手筋骨,再次拿起座機聽筒:“小唐,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篤篤篤,唐糖敲了敲辦公室虛掩的玻璃門。
“請進。”
她規規矩矩地站在辦公桌前,雙手交握置于小腹:“朗總,您有什么吩咐嗎?”
“幫我查一下,星星小說網這篇文作者的真實身份。”
鐘朗一面用雪白絲絹擦冷汗,一面將筆記本屏幕轉向唐糖,并往前推了少許。
唐糖在他的示意下抱起筆記本,眉頭輕輕蹙著:“《定不負相思》,烏云。”
幾分鐘后,唐糖推門走進,不大自信地告訴鐘朗:“朗總,查到了,烏云的作者的真實身份是……時晴。”
鐘朗的手仍擱在唇邊,眉頭不解地鎖了一下:“時晴?”
“就是我們集團,財務部的會計。”
唐糖立即補充解釋。
真是她?
鐘朗突然感到腦仁一陣疼,掀起眼皮看向唐糖,眉目尖銳:“你認識她?”
“不不不不,不認識。”唐糖趕緊否認,腦袋快搖成撥浪鼓了,順便甩鍋,“周然說的,他比較八卦。”
“……”
鐘朗撫額更加頭疼了,揮揮手讓唐糖離開,可唐糖剛走到門口,他又慌忙叫住她:“小唐……幫我叫下時晴,我找她有事。”
“好的,朗總。”
唐糖剛握住門把手。
“等等,”鐘朗又糾結了小會兒,略緊張地舔了舔唇瓣,“你親自去,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包括周然。”
“哦哦,那好。”
唐糖猶豫地點點頭。
時晴正在核實白小小遞上來的報賬單,白小小則扒在她的辦公桌擋板上。
“晴哥,看,C美女下來了,難得一見呀。”
白小小推了推她的肩膀,一雙溜圓淘氣的眼睛釘在了唐糖身上。
時晴抖掉她的手:“忙著呢,別打擾我,我對美女不感興趣。”
“但美女可能對你感興趣哦!”
白小小細聲嘟囔了一句,急忙溜了。
“時晴,跟我來。”
唐糖人美聲甜,時晴嚇得一激靈,尾椎骨躥起一絲涼意。
她上身穿著米白色真絲襯衫,胸前綴有荷葉邊,底下是未及膝的職業黑短裙。
鐘朗讓唐糖出去,并囑咐她帶上門,總裁辦公室的隔音效果很好,時晴的神經更緊繃了,她幾不可查地咽了咽口水,難以想象鐘朗會不會揍她。
她實在沒想通鐘朗這次找她的理由,樂樂和鐘朗的恩怨都已經過去一周了,鐘大總裁難道還要偏要和一只三歲小金毛過不去嗎?
不對,鐘大總裁怕狗,只敢和遛狗的她過不去,給她使絆子報復,可之前不是已經報復過了嗎?怎么還沒完沒了了?
時晴越想越欲哭無淚。
鐘朗面向著她,尊臀輕輕靠在辦公桌沿,雙臂枕胸,一雙大長腿肆意交疊。
他仔細觀摩著時晴的相貌,確實和他夢境里的小師妹神似,不滿地腹誹:女作者還真是都喜歡把自己寫成女主角,可為什么要把我寫成愛而不得的悲情男主角使勁兒蹂躪?真是不要臉,太過分了。
“最近開新文了?”
鐘朗開門見山問。
時晴差點腿軟,模樣微微扭捏:“朗總,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定不負相思》是你目前在星星小說網連載的新文吧?”鐘朗繼續問。
時晴舌尖磕絆了一下,不知該怎么回答。
“你的筆名就是烏云,對吧?”
鐘朗咄咄逼人。
時晴沒有再回答,耳根子和臉頰染上薄紅,她緊緊咬著牙,不敢直視鐘朗的眼睛。
很明顯,她的馬甲掉了,鐘朗知道她把他寫進小說了,而且還是個悲催男主,時晴心跳如擂鼓,只靜靜等待鐘朗的后話。
鐘朗走向她,在她面前一步遠站定,左手臂壓在胸下,右手臂支在左手背,右手撫著下頜,目光炯炯地注視時晴羞紅了的臉頰:“沉默就代表默認了?”
時晴還是沒回答,微微克制了一下咽口水的聲音。
“你是把我寫進小說里,故意報復我,對嗎?”
當鐘朗知道作者是時晴以后,他也自然而然地想通了,時晴這么干就是為了報復上次他對她的小小報復。
時晴仍然沉默。
“幼稚!”鐘朗嗤笑一聲。
時晴心說:你不幼稚?
緊接著,鐘朗又繼續說:“行了,把小說刪掉吧,不許再寫了。”
“不是我。”時晴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反駁,“不是我寫的,朗總你找錯人了。”
鐘朗的語氣不緊不慢:“星星小說網在我們集團旗下,我要找你的后臺作者登記信息并不難。”
“是別人借了我的身份證。”
時晴打算用最拙劣的辦法死不承認。
“你不承認也沒關系,但你竟然肯把身份證借給人家,你們肯定也關系匪淺,你就聯系Ta刪掉。”
鐘朗風淡云輕地笑著。
“……”
時晴委屈地抿著唇,垂下的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
“你可別認為我欺負你,把小說刪掉就行了,我不會和你計較。”
鐘朗冠冕堂皇回答。
他認為他只是讓時晴刪掉小說而已,沒讓她賠償精神損失費等等已經是大度。
但聽在時晴耳里,只覺得他是在無理取鬧。
時晴深呼吸一口氣,內心交戰良久才敢抬眼和鐘朗對視,鐘朗被她的眼神小小驚嚇了一下,疑惑地攢著眉。
時晴:“朗總,寫小說是我的自由,你雖然是我的老板,但是你也無權干涉吧?還有,第一,‘鐘朗’這個名字很普遍,你不能因為和你同名就斷定我是把你寫進小說了啊;第二,我的小說是古言題材,男主是古人,和你沒有半毛錢關系,也沒有杜撰你的任何人生經歷;第三,長相方面更不能怪我,很多男主都長這個樣子,那只能怪……朗總,你長了一副男主臉。”
“……”
長得帥有錯咯?長得帥就活該被寫進書里侮辱了嗎?鐘朗沒想到平時人畜無害有點慫包的時晴還會理直氣壯地頂撞他。
“所以,你是不愿意刪小說了?”
他定睛看著她,眼神里有一絲威脅的意味。
時晴有些怕他凌厲的眼神,可目光卻還是勇敢地迎上。
她的原因很簡單,如果連把一個討厭的人寫進書里的權力都沒有,那她的人生還有什么意義?
如果鐘朗因此開除她,她就去工商局舉報,反正他們倆算是杠上了。
“刪不刪是我的自由,就不勞煩朗總你這個大忙人操心了,如果朗總沒有其他吩咐,那我就先下去了。”
時晴鼓起勇氣回答。
鐘朗舌尖舔了舔后槽牙,眼神柔軟了三分,似有些許無奈:“行,你下去吧,我希望你能考慮清楚,盡快把小說刪掉,我們都在同一家公司,你和我對著干不會有一絲好處。”
呸!
時晴的眼神淡淡掃過他,然后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
鐘朗頭疼,而且是又困頭又疼,他回到旋轉皮椅坐下,自我安慰起碼現在知道問題的源頭在哪兒了,他閉眸輕輕揉著太陽穴。
不一會兒,手機里的微信響了,是他的酒肉朋友發來的消息:“Tim,晚上有空嗎?九點半出來玩!”
九點半?這時間對他來說可太不巧了,而且五點他還約了人吃飯,鐘朗想了想回復:“今晚有事來不了。”
“那明晚呢?”
“明晚再說吧。”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時晴在公司不敢發脾氣,憋了一下午后回到家就開始對著布娃娃小豬發泄。
“一個堂堂的集團大總裁,生得一表人才,卻是個衣冠敗類,他憑什么不讓我寫小說,我又不礙他的眼,他要是不說,誰可能知道男主是他?”
“還有,他怎么找到我的小說的?該不會他個大直男有看女頻小說的癖好吧?還是星星小說網站內部工作人員打了小報告?”
“真是太離譜了,我寫小說這么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那人真是個奇葩討厭鬼,他這種做法與讓我無緣無故拋棄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區別,你說對吧?豬。”
時晴越想心情越不爽,于是她打算在十點鐘的時候,再把男主拿出來變本加厲地虐一遍。
鐘朗躺在臥房的大圓床上,床上鋪著一套藍色蟬絲絨棉被,他望著天花板明媚的吸頂燈,燈上的小水晶球會把一部分柔光散射在天花板上,亮晶晶的非常可愛。
他抬手看了眼表,馬上就到十點鐘了,緊張的心跳在胸腔里清晰可聞,口中喃喃自語:“希望她已經刪掉小說了吧。”
然而不幸的是,十點鐘時,折磨他的畫面準時鉆進了他的腦海……
昨晚的內容是受了杖刑,屁股上的傷勢還沒完全恢復,而今又被罰跪在雪地里,好不容易心善的小師妹送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可不知誰在面里動了手腳,害得他吃過面后渾身癢痛難耐,幸虧師父為他及時逼出毒素才不至于死在雪地里。
鐘朗被虐得心肝脾肺腎都疼,蜷縮在床上瑟瑟發抖,身上的純棉睡袍也被汗水浸透。
第二天,鐘朗忍無可忍了,他糾結再三,做了好幾組深呼吸調節心情,盡量平靜地親自給星星小說網運營部總編,要求他們立刻將《定不負相思》下架。
集團總裁親自找到旗下網站運營總編頭上,那位編輯自然不敢怠慢,連原因都沒敢多問,趕緊火急火燎地讓員工把小說下線。
時晴正悠閑地喝著咖啡,逛著淘寶,突然想看看新章發布后讀者的反響,便偷偷摸摸點進星星小說網。
因為用的是公司電腦,為了不暴露她的二次元馬甲,時晴沒有進入作者后臺,而是直接在小說網主頁搜索,可搜索結果讓她大吃一驚。
網頁上顯示的是:抱歉,頁面無法訪問。
Excuse me?
時晴頓時呆坐在電腦前,就好像遭遇了晴天霹靂般一動不動。
“晴格格,吃糖嗎?”
對面同事將一顆大白兔奶糖越過擋板扔到了她面前,嚇得她立馬關掉星星小說網站頁面。
時晴木訥地撥開大白兔奶糖的糖紙,然后放進嘴里,她一邊嚼著奶糖,一邊打開手機上的讀書APP,果然舊文底下出現了幾百條新評論,都是在追問為什么搜不到《定不負相思》了,不少讀者還向客服反映了情況。
時晴忙安慰他們別輕舉妄動,容她問問編輯。
然而,責編的回復是:“烏云,這個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我已經幫你反映給技術部那邊了,等技術小哥哥給我反饋情況。”
“……”
時晴心情糟糕透了,連編輯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又能怎么辦呢?
大白兔奶糖有點粘牙,害得時晴的心更煩了,心煩就容易想到討厭的人,所以她立刻想起了第一大煩人——鐘朗。
時晴恍然大悟,一定是鐘朗的報復,不然她的新文怎么可能無緣無故下線呢?而且還連一條讓修改的站短都沒有,這太不平常了。
可惜她手上沒有證據,只好默默等待責編的反饋,然后再想辦法。
“朗總,剛剛星星小說網運營總編打來電話,他說已經把那本小說下線,讓您放心。”
唐糖走進辦公室報告。
“行,我知道了。”
唐糖本來想問他和時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話到嘴邊又怕被嫌棄八卦,只好抿了下唇轉身出去。
“Candy,朗總和時晴到底什么關系啊?”
周然雙手撐在她的辦公桌上,鍥而不舍地問。
他昨天也看見唐糖將時晴引進了總裁辦公室,八卦之心早就沸騰了,無奈唐糖嘴巴嚴,從她口中什么也沒套出來。
“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啊?”
她巧笑倩兮地盯著周然。
“嗯嗯嗯嗯嗯。”
周然點頭跟搗蒜似的。
唐糖卻立馬變臉:“自己問去。”
“……”
周然東張西望了小會兒,躬身湊近唐糖耳邊,小聲猜測:“我懷疑啊,他們……是地下情的關系。”
唐糖怔了一下,朝周然飛了一記眼刀,周然看出她要生氣了,趕緊抱歉地笑了笑,麻溜地回了辦公室。
其實根本就不用周然在她面前胡亂猜測,她對鐘朗時晴的關系也是這么懷疑的,除了男女朋友以外,總裁怎么可能因為一本與自己撞名的小說就大動肝火呢?
只有男女朋友才會這么矯情。
以防萬一,鐘朗特地去星星小說網搜索了那部小說,果然已經找不到了,他安心地舒下口氣,從今晚開始他終于可以不被那些亂七八糟的故事打擾了,過去一周多的每晚十點到十二點簡直讓他生不如死。
昨天那位酒肉朋友的信息又來了:
“Tim,晚上有空嗎?九點出來玩?”
鐘朗:“行,說個地點,我晚上直接過去。”
“綠光KTV!”
鐘朗其實很少去KTV這種地方,因為與他很嫌棄那里與他的精英氣質不符合,但下班之后偶爾的放松還是可以的,他準時到了朋友預訂的豪華包間,兀自坐在吧臺的高腳凳上喝冰島紅茶。
包間里面光球閃爍,各種射燈光線搖晃交錯,氛圍曖昧激烈,鐘朗和一個剛喊完麥的朋友淡淡地喝著酒,前一秒兩人還再說笑,當時間到達十點鐘,鐘朗立刻就跟入定似的,杯中酒還沒送進嘴里,就這么保持在擱嘴邊的姿勢。
“喂,你怎么了?”
朋友好奇地推了一下他,鐘朗下意識地沖他擺了擺手,繼續端杯喝酒,但卻不再理人了。
“……”
就算小說被下線,時晴還是要繼續碼字,她想著趁這段時間先存稿,等重新上線后再爆更上傳就行了。
為了精準報復的快感,時晴照著鏡子將女主的容貌再具體化了幾分,她要塑造一個不愛男主的惡毒女主,既要惡心死男主,還要弄死男主。
所以,鐘朗看見他喜歡的小師妹真的和時晴一模一樣了,在夢境里,他一直深愛著小師妹,他自以為小師妹也愛著他,可小師妹卻在門主的安排下與大師兄訂下婚約。
鐘朗在訂婚宴前收到小師妹的親筆密信欲搶婚,可在宴席上小師妹非但不和他一起走,還讓大師兄和其他兄弟對他一番侮辱,讓他極其難堪。
包間里的冷氣開得很大,鐘朗即便流汗也能被頃刻吹散。
十二點時,他完全回過神,包間里那些亂七八糟的彩燈都滅了,只剩下單一的白色燈光。
而守在他身邊的人也只有起初約他的那個酒肉朋友,其他人都散去了。
酒肉朋友:“Tim,你怎么回事?想什么呢?這么專心,還入定倆小時,叫你不答應,推你不高興。”
鐘朗本想抿口酒,卻見杯中酒已經沒了,他煩悶地擱下酒杯,隨口敷衍:“沒什么,就工作上的事。”
說罷,他站起身,將身后衣帽架上的西裝外套搭在左手臂離開,卻聽朋友在身后疑惑:“頭一次看見總裁也會為工作流淚,你們公司很缺人嗎?還是你太工作狂了?或者患了什么相思臆想癥?”
鐘朗開門的手頓了一下,轉而抬手摸臉……他居然真哭了。
太、丟、臉、了!
鐘朗回家洗完澡,吃了片安眠藥趕緊睡下,第二天早上起來,他那酒肉朋友的“吃喝玩樂群”竟然半夜還在如火如荼地討論他出神入化的沉思狀態,大部人懷疑他工作成狂,少部分人則是懷疑他失戀被甩。
“……”
看著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測,鐘朗既無語又煩躁,想解釋幾句又無從說起,而且他沒有為奇聞異事解釋的習慣,“聲嘶力竭企圖說服別人”不符合他的風格。
所以,他干脆關閉群聊眼不見為凈。
回到辦公室,昨晚那些強行進入他腦子里的畫面仍然會時不時想起,鐘朗反反復復在網站上檢查了無數遍,確認時晴的《定不負相思》已經被下線,他斟酌再三,越想越不對勁,干脆又給網站技術部打電話,讓他們把那篇文的后臺所有存稿統統刪掉。
網站技術部昨天就覺得總裁的決定太奇怪,今天就更加覺得奇怪了,但奇怪歸奇怪,他們還是謹遵吩咐刪掉了那篇小說的后臺所有存稿。
但鐘朗這回依舊不放心。
網站那邊的動作雷厲風行,時晴這邊目瞪口呆。
她閑來無事在手機上登進作者后臺,竟然發現新書被下線就算了,居然連后臺也找不著了,鐘朗簡直欺人太甚。
她連續做了好幾組深呼吸才稍稍壓制了在工作時間詛咒老板不得好死的沖動。
時晴急忙給責編發消息說明情況,并詢問昨天技術部有沒有給她反饋。
責編回復:“技術部也沒說明情況,只說是上面的命令,所以我也不清楚了。”
時晴:“……”
她此時完全可以確定是鐘朗在整治她,就因為她不肯刪掉小說,所以鐘朗再次利用身份之便直接讓網站刪除。
太、不、要、臉、了!
責編繼續回復:“烏云,我想是不是你寫的一些東西過于敏感了?要不這篇文就算了?咱們再開新文?”
時晴:“這篇文我是一定會寫下去的,就這樣吧,我先存稿。”
責編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由著她去。
時晴癱軟地靠在椅背,腦海里思緒萬千。
要不,換個網站?只要不是鐘朗能把控的網站就好了?可經營好幾年的筆名和讀者不要了?更重要的是星星小說網占了女頻流量的半壁江山,好不容易她才從金字塔的底部撲騰到中部,放棄太可惜了,這條行不通。
要不,去找鐘朗說理?可鐘朗那目中無人的棺材臉怎么可能被說服?鐘朗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又怎么會在乎她的想法,她再去找他談無非會被認為胡攪蠻纏,然后卷鋪蓋滾蛋。
如果被開除,那就去投訴?
時晴昨天為了保住小說在頂撞鐘朗時確實有這個想法,但冷靜下來后,她還是個貨真價實的慫包。
“晴格格,這是我們采購三部的原始憑證。”
同事的話打斷了她的思路,她無精打采地接過那些單據一一審核分類。
沒多久,蔡佩蘭的微信又從電腦上彈了出來——
“晴,下午出去一趟,到稅務局報稅。”
報稅?時晴有點懵,忙回復蔡佩蘭:“經理,我們不一直都是林哥負責報稅那一塊兒嗎?”
蔡佩蘭:“他請假了,你去吧。”
時晴無語:“好的。”
林哥是公司的老資格會計了,報稅從來都是他在管,時晴在公司兩年幾乎從來沒有接觸過稅務相關。
為了不在稅務局出洋相,她趕緊上網查了一番流程,然后準備好各項申報資料。
下午,總裁辦公室。
鐘朗正小口抿著咖啡,電腦屏幕上顯示著某宣發公司擬的合同。
篤篤篤……
唐糖敲了敲門。
“進來。”
“朗總,時晴好像要出去一趟。”
唐糖急匆匆報告。
鐘朗立刻放下咖啡、合上電腦,起身時修長的食指勾過椅背上搭著的灰色西裝衣領,然后瀟灑流暢地套在身上,邊理衣緣邊催促唐糖:“我讓小張把車開到公司樓下,你先攔著點她。”
唐糖:“好。”
時晴在電梯前按下“下行鍵”,電梯停在16樓后又繼續往上,在18樓再次停下。
“咚”,時晴的心不安分地跳了一下,她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但想到鐘朗有總裁專用電梯,肯定不會和她一起,她才稍稍舒了口氣。
電梯的鋼板門敞開,沒想到里面居然是唐糖。
“嗨,這么巧。”
唐糖熱情地打招呼。
“是啊,好巧。”
時晴皮笑肉不笑地走進電梯,在準備按下“1樓”按鈕時,發現唐糖已經把1至15全部按了一遍。
“……”
唐糖斜睨了一眼她的反應,自顧自地解釋說:“哦,因為有同事反應這電梯有點問題,有些樓層它不停,所以我才挨個試一試。”
“你乘電梯就是專門試這個的嗎?”
時晴偏頭不解地看向她,總裁秘書怎么可能關心這種小事?
“對啊。”
唐糖心虛地抬手蹭了兩下鼻尖。
“你呢,文件袋里裝這么多資料,干什么去啊?”
她問時晴。
時晴微微一笑:“我是去報稅。”
寫小說與生俱來的敏感讓時晴總感覺唐糖的反常是在故意耽擱她的時間,她忍不住分析,如果唐糖故意耽擱她時間,那一定是鐘朗授意,既然鐘朗知道了她的二次元馬甲,唐糖有沒有可能也知道呢?
時晴越想越緊張,她尤其討厭三次元掉馬,但這點還不能讓別人看出來,否則討厭她的人說不定就會反其道行之。
“你寫小說啊?”
唐糖試探地問。
“對啊。”
時晴簡短回答,刻意讓別人摸不清她的情緒,實際后背已經起了一層薄薄的白毛汗。
可唐糖身為總裁秘書,察言觀色的能力已爐火純青。
“你放心,我嘴巴特別嚴,不會說出去的。”
唐糖抬手比劃了下給自己唇瓣上拉鏈的動作。
時晴抿唇輕笑點頭,盡管內心很感激,可她還是不能表現得太明顯,畢竟唐糖是鐘朗的人。
其實,在唐糖的心里,她已經默認時晴和鐘朗關系不一般,所以她才會保證像保護老板秘密一樣保護她的秘密,不過時晴肯定不可能想到這一茬。
時晴能感受到唐糖對她的殷勤,簡直和鐘朗對她的態度天壤之別,她走出電梯時,唐糖還熱情地與她揮手道別。
但走出寫字樓后,她才注意到大理石磚鋪設的臺階下停著一輛黑色賓利。
這輛車她認識,也是鐘朗的。
鐘朗坐在后座,車窗滑下:“你去哪兒啊?”
“稅、稅務局。”
時晴低眸看了眼懷里抱著的文件,雙腿突然就走不動道兒了。
鐘朗意會地點頭,語氣盡量平穩無波瀾:“剛好我也有事去那兒,反正順路,我送你吧。”
“……”
時晴大驚失色,稀里糊涂地就上了他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