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他漫無目的地騎著自行車，不知不覺，竟騎到了竺家樓下。

巧的是，某個一夜成名的人此刻正拎著垃圾蹦蹦跳跳地下樓，和她平時高冷沉靜的模樣截然不同，活潑多了。

紀非言的眼中浮現一抹笑意，喊了一聲：“師姐。”

竺林森嚇了一跳，抬頭看到紀非言，問道：“紀……紀非言，你怎么在這兒？”

紀非言看著她，忍不住想笑。這個師姐每次見到他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想要裝鎮定，又裝不像，實在可愛。

“聽竺老師說，師姐報了數學系？”紀非言跨在自行車上，兩只腳撐在地上，笑著問道。

“我爸還真是什么都跟你說啊！”竺浩然是個很嚴厲的老爸，也是個很嚴厲的老師，他的學生對他總是又敬又怕，看來紀非言是個例外。

也是，她倒也真想不出，紀非言會怕什么人。

紀非言笑了笑，深邃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似月光綿長：“也好。”

竺林森有些蒙，不懂紀非言這一聲“也好”是什么意思，卻見他又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長道：“以后我們會有很多共同話題。”

“……”

這一天的深夜，阮少春接了個電話，電話那頭的人正仰頭看著群星璀璨的夜空，緩聲問道：“少春，想提前參加高考嗎？”

阮少春心頭一震，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看著外面的星空，四肢百骸仿佛涌入了一種莫名的興奮和動力，而他清楚地知道，那種感覺來自一種希望——提早掌控自己命運的希望。

九月，竺林森和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個朋友一起奔赴韓市，開始他們的大學生涯。肖遇進了韓大的計算機學院，而陸璐則進了韓大的藝術學院。

當初查到分數的時候，陸璐差點高興瘋了，她剛好達到韓大藝術學院的文化課最低錄取分數線，要不是她繪畫水平不錯，再給她十次機會，她也考不上韓大。

大學生活一如竺林森預料，開放又自由，除了有一點她沒預料到——這一屆的數學系竟然只有她一個女生！

果然還是不應該報數學系的……

第一個學期過得特別快，竺林森還沒覺得過癮，寒假就來了。

出發的這天早上，竺林森看著桌上的小機器人，陷入了掙扎。

小機器人還是個雛形，身高不到四十厘米，整個身子是蛋殼形狀的，圓滾滾的很是可愛，有點像《精靈寶可夢》中的波克比。

機器人的腳下裝了兩個可以360度旋轉的小輪子，機器人的胳膊還沒有組裝好，光禿禿的。

這是竺林森這個學期的新成就——機器人蛋寶。

“我說森森，你都盯著蛋寶看十分鐘了，怎樣，到底帶不帶回去？”已經打包好行李坐在一旁等她的陸璐忍不住問道。

“帶！”竺林森咬了咬牙，寶貝似的將蛋寶裝進行李箱。

嗯，只要她好好藏著，應該不至于被竺浩然發現。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竺林森一開門，就發現家里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她看了眼日歷，心中大喜，今天是周五，竺浩然和陳小雅看來都在學校上課。

竺林森把書包往沙發上一扔，就迫不及待地把蛋寶拿了出來。

“蛋寶，起床啦！”竺林森將蛋寶放在地上，笑瞇瞇地道。

只聽一聲細微的震動聲，蛋寶果然啟動起來，在原地搖晃了兩下。

“蛋寶，轉一圈。”竺林森很是滿意，下達指令。

蛋寶得令，在原地轉了三大圈。

竺林森的臉垮了垮：“不是叫你轉一圈嗎？”

話音剛落，蛋寶又轉了三圈。

竺林森僵硬了片刻，認命道：“好吧，不強求你了，那就說說我們的口號吧。”

蛋寶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兒，帶著機械感的聲音在客廳里中氣十足地響了起來：“竺林森，你別！”

這聲音有些像小孩子，萌得讓人恨不得親上一口。

竺林森卻一臉生無可戀狀，指著蛋寶氣道：“這這……這哪里是我們的口號？”

頓了頓，竺林森叉腰道：“再說一次口號！”

蛋寶得了指令，又中氣十足地說了一句：“雄起吧，竺林森！”

竺林森扶額，郁悶地一屁股坐到地上。蛋寶果然還不夠完善，竟然一點都get不到正確的指令。

竺林森深吸了口氣，伸手抱起蛋寶，使勁搖了搖，恨鐵不成鋼地道：“是滾蛋吧，數學啦！”

“滾蛋吧，數學！”蛋寶這回總算爭氣了一回，大聲喊出了正確的口號。

可是竺林森還來不及驚喜，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道輕笑聲。竺林森的身子瞬間僵硬了，她猛地回頭，就見書房的門口，倚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嘴里含著一根棒棒糖，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像是看這場好戲已經看了很久。

竺林森的臉蛋瞬間漲得通紅，騰地從地上跳了起來，結結巴巴道：“紀……紀非言，你怎么會在這里？”

紀非言笑了笑：“竺老師讓我在這里做題，一早就讓我過來了。”

“今天不是周五嗎？”

“師姐才剛上大學，就忘了一中的寒假時間嗎？”紀非言似笑非笑。

“你們放假了？”竺林森目瞪口呆，后知后覺，“那我爸媽呢？”

紀非言抬起左腕，看了看時間，道：“如果竺老師沒騙我，他應該會在一分鐘后回來。”

“什么？”竺林森一聽，頓時急了，連忙抱起蛋寶就往臥室跑去。

“滾蛋吧，數學！滾蛋吧，數學……”蛋寶像是被觸發了復讀功能，突然開始不停地念口號。

竺林森嚇得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了個狗吃屎，好在一只手及時地拉住她，她才免去摔跤的噩運。

竺林森抬頭，看到紀非言笑吟吟地看著她。

“師姐別緊張，我剛剛是逗你玩的，竺老師沒那么快回來。”

“你……”竺林森的心一松，生氣地看著紀非言。

“至少還要兩分鐘吧。”紀非言勾了勾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