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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死不休(4k)

眼見沒有遺漏任何一只骨鮫,凌宇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在親身經歷過骨鮫群那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后,他自然明白但凡放走一只,估計轉眼間整個村子就會慘遭屠戮。

而他所關心熱愛的一切也會隨之化為烏有。

此刻小福家的整個后院都已經變得破爛不堪,原本平整的石磚地上滿是大小不一的坑洞,就連院落的圍墻都已是滿目瘡痍。

一道道蒼白的光線透過墻壁的孔洞和裂隙照進了院落里,凌宇光著身子沐浴在光芒之中,像極了一個行走于世間的天使。

他微微一笑,雖然搞得如此狼狽,可至少現在危機已經解決了。

凌宇環顧四周后將視線投向了井邊王寡婦留下來的碎布,注視良久后他走上前去將最大的一塊撿了起來死死的攥在了手心。

那五根手指像生銹的刑具般慢慢絞緊,指甲蓋邊緣漸漸沒入皮肉像是在用五把鈍刀切割著自己的命運。

指尖深深陷進血肉的剎那,他感覺不到疼,只有骨節抵著骨節的悶響在掌心里回蕩。

他越扣越緊,手臂的筋肉虬結顫動,仿佛要把全身的悲憤都壓縮進這方寸之地。

但最終他還是緩緩放松開了手,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彎下腰從井口往下望去,水面平靜的如同一面鏡子,但除此之外卻什么也沒看見,只有一個黑黝黝的水洞不知道通向何處。

凌宇直起身嘆了一口氣,他倒是想就這么一躍而下去看看王寡婦到底去了哪里,但他卻還是忍住了。

要是就這么冒冒失失的像無頭蒼蠅般橫沖直撞的話,極有可能會中了陷阱圈套。

他明白,有一個手段極為陰狠的人躲在暗處,這些變異骨鮫便是出自那人之手,至于王寡婦的變化或許也跟那家伙脫不了干系。

但這個人是不是海神凌宇卻無法確定,畢竟海神亡他之心有目共睹。

凌宇這時才回過神來,自己還光著身子呢,要是有村民路過瞧見了可就丟人丟大發了。

“等等......剛才這么大動靜,竟然沒有一個村民聽見嗎?”

要知道骨鮫那刺耳的嘶鳴聲可比過年殺豬的嚎叫響多了。

凌宇豎起耳朵仔細聆聽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卻發現的確沒有人說話的聲音,就連腳步聲咳嗽聲都聽不見。

這時凌宇心中突然警覺了起來,一股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他連忙沖進了王寡婦的房間打開衣柜翻找了起來,他知道王二哥的衣服還好好的保存在里面。

不多時凌宇便翻出來了一整套衣物,雖然有些松垮,但也勉強夠用。

他不敢耽擱,匆匆穿上衣服后立即從前院離開了小福家。

凌宇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了最近的一戶人家門口,這家人房門緊閉聽不見里面的聲音。

凌宇心里一沉,暗暗祈求千萬不要是他心里想的那樣......

“砰砰砰!”

他連敲了三下門,卻沒有人前來應門。

但他的耳朵卻聽到了門后有些輕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就在他將要第二次敲門的時候門后終于傳來了有些顫抖的聲音:“外面的......是人是鬼?”

凌宇一聽瞬間大喜過望,這正是這戶人家其中之一的黃老三的聲音,他們并沒有出事!

“三叔,是我啊,凌宇!”

凌宇怕門后的黃老三聽不見隨即高聲大喊著。

一聽這話黃老三這才取下了門閂將大門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帶著寬大草帽的男子。

黃老三就叫黃老三,他是一位典型的農民,家中排行第三故取了這么個賤名。

他黝黑的皮膚像是被歲月與陽光反復淬煉過的銅器,皺紋如溝壑般爬滿了他的額頭,雖然才年近四十,但看上去卻像是年近古稀的老人。

帽檐邊緣已泛黃卷曲,邊緣還沾著泥土與草屑。那寬大的草帽斜扣在他頭上,將半個腦袋擋了個嚴嚴實實。

這人跟村子里的多數村民一樣,他的脖頸和一些關節處都長出了青灰色的鱗片,除此之外倒是沒有什么比較明顯的畸變。

他見到凌宇之后立刻將他拉進了門后,接著有些顫抖的問道:“娃子,剛才外面那些東西是啥啊,那聲音怪滲人的,我都不敢開門?!?

凌宇剛想開口卻恍惚間聞到了一股微不可查的血腥味,而他可以確定這絕不是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

因為自己身體里并沒有血液,那些已經化作飛灰的骨鮫也只有流不完的腥臭濃水。

那么這絲血腥氣的來源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想到這里他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扣在趙老三后腦勺上的寬大草帽。

“三叔,剛才有一大群野豬不知道從哪里跑來,我跟他們周旋了半天才把他們趕跑呢?!?

凌宇說完也做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就好像剛剛才死里逃生一般。

趙老三見狀拍了拍凌宇的肩膀笑道:“原來是這樣,娃子你沒受傷吧?”

“俺年輕時也碰上過一回野豬咧,那家伙好幾百斤,發起怒來一顆碗口粗細的大樹也能攔腰撞斷!”

凌宇搖了搖頭:“它們估計是餓了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娃子你渴不,這是俺早上剛摘的李子,就是還沒咋熟有些澀嘴,不過用來解渴倒是正好?!?

說完趙老三從懷里摸出了兩顆還有些淡紅的李子遞給了凌宇。

凌宇卻遲遲沒有接過,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中還帶有幾分不舍和決絕。

趙老三被他這么看著有些尷尬的說道:“咋,看不上老頭子這兩顆李子啊,那去廚房里端碗小米粥吧,就知道你們這些細娃兒不愛吃早飯,可這不吃早飯又怎么行呢?這是長身體的時候哇,千萬別虧待了自己。”

“咚!”

趙老三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凹陷的胸口,他的嘴角不斷涌出帶著內臟碎片的鮮血,手里抓著的兩顆李子也掉到了地上。

他抬起手顫抖著問道:“為......什么?”

凌宇收回了全力轟出的右拳,走到他的耳邊輕聲道:“你不該騙我?!?

“趙老三嗜酒如命,一天至少要喝一斤燒酒,從來沒給別人好臉色看。”

“連他的家人都無法忍受,而每天都醉醺醺的他又怎么會關心我呢?”

“你的模仿太拙劣了?!?

本來還在顫抖的趙老三此刻也停了下來,他的嘴角高高揚起,血紅的雙眼死死的盯著凌宇。

他狂笑著說道:“所謂因果不是你想象那般簡單,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凌——宇——!”

說罷他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隨著他的倒下,那原本扣在他后腦的寬大草帽也跟著掉了下去。

凌宇伸出腳踢了踢倒下的趙老三,卻發現他的身軀僵硬的嚇人,完全不似一個活人該有的硬度。

凌宇低頭看去只見趙老三的尸體早已陷入了僵硬之中,他的軀體宛如一尊被凍住的蠟像,肌肉呈現出了極其不自然的緊繃狀態。

四肢關節也被固定成詭異的角度,仿佛在其生前曾遭受過劇烈的掙扎。

皮膚表面泛著灰青色的光澤,那是死亡一段時間后的特殊顏色,就像是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最駭人的是他后腦部的創傷,只見一個駭人的空洞赫然破開于其后腦勺處。

這個傷口呈現出不規則的撕裂狀,邊緣參差不齊,猶如被某種鈍器暴力鑿擊所致。

破碎的骨片紛紛向外翻卷,露出了內部暗紅色的血肉殘痕,凝固的血塊與碎骨渣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團干涸的、帶有褐色銹跡的凝結物。

原本應當充盈其中的腦髓已然消失無蹤,空洞深處只能看見黑洞般的空隙,仿佛被某種邪惡力量給生生抽離了。

而掉到地上的哪是什么未成熟的李子,分明是兩顆圓溜溜的眼球!

凌宇強忍著怒火閉上了雙眼,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那如血的紅芒便已經順利的爬滿了他的雙眼。

在劇烈的頭痛之下,破妄真瞳終于由他自己使用了出來。

可他看到的卻是這輩子都不愿意見到的場面,他那不安的預感終究化作了現實。

蒼白的太陽高掛在天上,卻讓人只感覺渾身冰涼。

當最后一絲暖意潑進小院時,老槐樹的影子已經爬滿了墻。

凌宇踩著黏膩的草秸朝著院內走去,鞋底卻碾過什么東西,像是碎瓷片,又像是被碾成渣的骨頭。

腐臭與鐵銹味在鼻腔里炸開,混合著某種酸澀的腥氣,像是內臟腐爛后滲出的黏液。

三具尸體蜷縮在井臺邊,姿勢扭曲得不像人類。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中年男子,他的頭顱塌陷如被重錘擊碎的西瓜飛濺了一地。

這是趙家的二哥,趙老二。

而角落里的老婦人尸體更令人毛骨悚然,她的四肢關節呈現出不自然的彎折角度。

而她的瞳孔里還凝固著某種深不見底的恐懼,仿佛死前目睹了無法言說的恐怖。

這是趙家老二的媳婦,趙張氏。

第三具尸體是一個被扔在鴨圈旁的少年,他的胸腔凹陷得像被壓路機碾過的鐵皮。

鴨圈的木柵欄上掛著幾片破碎的衣料,布料上浸透的血漬早已干涸發黑,在泛白的日光中泛著詭異的油光。

那是趙家的獨子,趙磊。

院墻斑駁的泥皮上被人用暗紅液體寫著歪斜的符號,像是某種圖騰,又像是孩童惡作劇的涂鴉。

凌宇顫抖的伸出手想要觸摸之時,忽然聽見井底傳來窸窣聲,像是老鼠啃噬腐肉的動靜,又像是......什么更巨大的東西在吞咽骨頭。

他連忙朝著井內看去,只見幽深的井壁沾滿暗紅黏液,井底隱約可見一團糾纏的黑影一閃即逝。

泛白的日光漸濃,他下意識地抬頭望向院墻外的老槐樹。

那棵樹上的景象讓他的呼吸瞬間凝滯。

只見枝干間垂掛著另一具尸體,已經被暗紅色的布條裹成扭曲的繭。

布料上浸透的血漬早已干涸發黑,在風中微微晃動,發出皮革摩擦般的聲響。

死者面部朝下,頭發被血粘成一綹綹,但凌宇還是看清了那具尸體的雙手指節被砸得粉碎,手背皮膚裂開露出森森白骨,像是被剝開的水果。

更駭人的是,尸體脖頸處纏繞著一圈生銹的鐵鏈,鏈子另一端拴在了槐樹粗壯的枝椏上。

鐵鏈與樹皮摩擦處積著褐色的血痂,枝干被染成黑紅色,仿佛整棵樹都在吞噬著死者的生命。

樹冠高處,幾只烏鴉正在啄食尸體裸露的腳踝,羽毛上沾著碎肉與血污,見有人來便撲棱著翅膀飛散,只留下了一串嘶啞的啼叫。

他的視線順著鐵鏈向上攀爬,發現樹干上刻著與院墻上相同的符號那些歪斜的血跡圖騰,在泛白的日光中泛著詭異的紅光,仿佛某種邪惡的咒文正在樹干上生長。

符號周圍散落著幾片干枯的槐葉,葉脈上竟也浸染著暗紅,像是被血液澆灌過的祭品。

看著這些怪異的符號,凌宇竟然從心底散發出了一種厭惡之感,但更多的反而是對它的不屑,就仿佛這只是一種低劣存在的象征。

老槐樹沙沙作響,風穿過枝椏時,傳來細微的“咔嗒”聲,像是骨頭在摩擦,又像是鐵鏈在緩慢收緊。

凌宇目光如炬柱掃過樹冠深處,卻隱約看見更多暗紅色的布條懸在陰影里,像是地獄的招魂幡一般飄蕩。

凌宇轉身望去,只見西廂房的木門歪斜地敞開著,門框上掛著幾縷斷裂的麻繩像是被人暴力拽開的痕跡。

他快步走向西廂房,草鞋踩在草秸上的聲音驚起一群蒼蠅。

屋內景象卻令人頭皮發麻,只見灶臺邊的土墻上竟然被人用臟器碎塊拼湊出了一個模糊的人形圖案,腸段與肺片垂落如同一張駭人的血肉屏風。

案板上的菜刀正歪斜地插著一縷長發,刀柄上沾滿干涸的血跡,刀刃處卻泛著不尋常的藍黑色倒像是被某種腐蝕性液體浸泡過。

似乎這人臨死前奮力砍下了行兇之人的頭發。

凌宇一眼就認出了那頭發的主人,正是王寡婦!

凌宇抬頭望向老槐樹,槐樹上的血紅符號也在泛著幽幽的磷光。

他這下終于知道,將魚干轉化為骨鮫的兇魂從何而來了,可此刻的他已經無力再去檢查其他的房屋。

三十幾只骨鮫,便代表了三十幾個慘死的村民。

無邊的怒意涌上心頭,強烈的仇恨幾乎要將他的所有理智全部吞噬的一干二凈。

“海神,我與你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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