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頭正盛,刀刃般的陽光透過稀疏的葉隙砸在腐葉層上,蒸騰起混雜著泥土與松針的腥甜氣息。
鐘云背靠著斑駁的樹洞,指尖依次滑過戰術背心上的彈匣袋——六匣步槍彈匣,三匣手槍彈匣,金屬棱角在掌心硌出微涼的觸感。
他低頭時,后頸的碎發被汗水黏住,露出一道尚未結痂的劃痕,那是前面奔跑時樹枝留下的印記。
“真不用再想想?”他忽然停住動作,目光越過槍身望向蹲在對面的小胖。
少年額角沁著汗珠,圓框眼鏡滑落至鼻尖,鏡片反射著晃眼的光斑。
小胖喉結滾動了一下,指節在突擊步槍的護木上碾出白印:“鐘哥,你剛教我擦槍時說過,‘子彈不長眼,但人得有膽’。”
他頓了頓,從褲兜掏出半塊壓縮餅干,掰下碎屑時指尖微微發抖,“我爸當年追毒販摔斷腿,躺在病床上還跟我說‘有些坎得站著過’。現在……也算個坎吧?”
鐘云喉頭一緊。
他想起昨夜小胖躲在樹后打給家里的電話,壓低的聲線里摻著開心的笑容說“在山里搞野外實踐”。
語氣歡快中還帶著濃濃的笑意,遠遠聽著就感覺十分的溫馨。
此刻少年睫毛上凝著汗珠,鏡片后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像燃著兩簇不肯熄滅的小火苗。
“行。”鐘云扯了扯嘴角,伸手拍了拍小胖的肩,迷彩服下的肌肉隔著布料傳來緊繃的溫熱。
就在剛剛,他都打算好了,不管具體情況如何,他都得去。
人生在世,不服就干。
反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怕個錘子哦。
不過吧,他高低還帶了一個看著有些廢物的系統。
鐘云將身上的武器彈藥準備完畢后,將突擊槍握在手里給一旁的小胖做演示。
“我給你留一把槍,待會如果有什么危險,這個是彈夾,這個是槍栓,到時候,只要你對準目標,扣動扳機,就可以將子彈射出去。”
他一邊說,一邊不忘手把手的給他做示范。
他把手槍全部帶走,給他留一把突擊步槍,只要他好好的躲著,大抵不會有什么危險。
本來是打算給他留手槍的,但是想想還是沒有。
不過鐘云還是有些不放心,所以還是耐心的教他怎么使用槍支。
同時,還給他留下二十顆子彈,這已經是他能夠給他最大的幫助了。
再多的,他也無能為力。
“你一定要去嗎?”
小胖看著他一臉專注的模樣,整個人散發出一股讓他自愧不如的氣勢。
“對,有些事情,總得有人去做。”
鐘云知道他這是在關心自己,笑了笑,一改往日懶散的態度,鄭重的朝著他肯定道。
“既然如此,那我陪你。”
小胖看著他專注的神情,突然開口道,他的眼中帶著決絕和孤注一擲的勇氣。
他其實最開始的想法,就是找個地方安安分分的躲好,等待救援。
但是看著這個年紀比自己小,做事卻果斷干凈的學弟。
一股難得的勇氣在他的心中蔓延開來。
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做過什么離經叛道的事。
但是如果可以,他也想瘋狂一次。
誰還沒有個做英雄的夢呢。
小胖會突然做出來這個舉動是鐘云萬萬沒想到的,他略顯驚訝的看著他。
心里面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慨。
“還是算了吧,出去以后,要面對的到底是什么,都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
鐘云笑了笑,知道這是擔心他一個人出去會遇到危險。
想陪著他一起。
“我不怕,我想好了,與其讓你一個人去面對,還不如我陪你一起,那樣,好歹你不是孤身一人。”
小胖笑了笑,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少年意氣,看起來格外的明媚,陽光。
少年,最是意氣風發的年代。
與此同時,另一端的導播間里,黃導的領帶已被扯得像根皺巴巴的鞋帶。
屏幕上,鐘云最后的畫面停留在揮手告別,背景音里混雜著山林的風聲和小胖壓抑的呼吸。
此刻微博熱搜前三位全被相關詞條霸占,#荒野逃生直播疑似遇武裝分子#的話題。
有網友貼出了禿鷹團伙的模糊側臉照——那是鐘云他們直播間錄下的視頻截圖,此刻被放大后投在導播間的大屏上,那人袖口的骷髏文身像滴開的墨汁。
“根本聯系不上!”副導演舉著震動不停的手機,屏幕上閃爍著十幾個未接來電,“還有網警那邊,說直播畫面里出現的槍支型號對得上……”
他們在直播間看見鐘云讓小胖拿出手機的那一瞬間,就瘋狂的想要聯系上兩人,可始終還是聯系不上。
整個人急得團團轉。
現在其他的嘉賓都已經被他們緊急聯系帶回了,就剩下鐘云這個小組了。
————
鐘云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全部找了個理由,然后和小胖一起分析了一遍。
又仔細的做了一番計劃,然后才開始行動。
直播設備和隨身WiFi被他拿走了,用來當作普通的錄像機來用。
直播攝像頭不僅僅能夠直播,還能夠錄制視頻并保存。
他讓小胖帶著正好錄制下來全程,可以用做證據使用。
出去前,小胖還是給在老家的母親和父親打了個電話。
他知道,他的父親能夠理解他的。
他父親是一名特警人員,一次作戰,他的雙腿廢了,一輩子都再也站不起來。
這也是他為什么拼命賺錢的原因。
他想要賺很多錢,帶他們去他們心心念念的BJ逛一逛。
想賺很多錢,給父親安裝最好的義肢。
讓父母跟著自己享福。
讓那些勢利眼的親戚們知道,他一個人也能夠撐起家族門楣。
所以他考上了北大,做到了讓父母能夠在所有人面前揚眉吐氣。
這次,如果他不能活著回去,他相信父親母親也會為了他而驕傲的。
——
直播突然中斷,留下無數網友一臉懵逼。
特別是鐘云最后下播前還來了一句:劇情演繹,請勿模仿。
神特么的劇情。
誰家劇情能讓人那么驚心動魄。
你猜猜他們信嗎?
真把他們當二傻子溜啊。
網友們的吐槽聲瞬間遍布全網。
看著中斷的直播間,黃導這邊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他的節目被迫中途中斷,各地網友還紛紛在他們官網上留言。
甚至是他的私信里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私信。
這讓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現在已經做好了時刻進去踩縫紉機的準備。
一年兩年不嫌少,三年四年不嫌多,只要不是一輩子就好。
兩人從樹洞出去的后,鐘云一邊靠著系統這個掛逼,一邊小心翼翼的繞開了禿鷹他們的尋找范疇。
他現在要回山洞那邊,看看他們帶上山的東西還在不在。
最好的能夠把背包拿回來,他可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以一敵十。
他包里面雖然沒有什么重要的東西,但是好歹還帶了一個衛星電話。
再加上他帶的那一大堆鋼珠,關鍵時刻那可是能夠保命的東西。
兩個人一路上上沿著各種大石頭后面悄悄的往前挪動,等確認沒有危險后,他才繼續朝著前方前進。
與此同時。
禿鷹這邊帶著人追著鐘云兩人,追到一半就被兩人七拐八拐的繞開。
直接給追丟了。
他們這次潛入龍國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是被兩人跑回去通風報信可就糟了。
所以一時間,他們直接分散開了人馬,開始想要全面捕捉兩人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同時,還不忘留下兩個人在山洞守株待兔。
看看那兩個人會不會愚蠢的回去送死。
距山洞還有五十米時,鐘云突然拽住小胖躲進巖縫。
巖縫里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樹脂,腐葉與松針的氣息愈發濃烈,刺鼻得像是即將點燃的火藥引信。
鐘云胸腔里的心臟沉重地跳動著,每一次搏動都撞擊著他的耳膜,血液在四肢百骸里無聲地疾走。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小胖靠在他身側的脊背,那緊繃的肌肉線條傳遞著同樣的緊張與決心。
洞口,那兩個守株待兔的幽靈正漫不經心地踱步。
其中一個身材壯碩的悍匪,穿著骯臟的迷彩服,沾滿泥土的軍靴依舊碾在鐘云背包的背帶上,把本就質量堪憂的合成材料踩得呻吟變形。
另一個相對精瘦,眼神像禿鷲一樣銳利,正警惕地掃視著密林深處,手中的M16的槍口微微晃動著,像毒蛇吐信。
他們交談用的英語短促而低沉,帶著山風的粗糲感,飄過來只言片語。
系統屏幕上,兩個明晃晃的“紅點”如同烙印,刺著鐘云的神經。
“操!”鐘云幾乎是無聲地磨碎了那個字眼,齒縫間滲出的寒氣比初冬的霜還冷。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家當——那個價值一百二的寶貝背包像垃圾一樣被棄置,開口大張,里面散落的物品如同被掏空的臟器,零落不堪。
干糧、急救包、備用電池……還有那堆散亂的鋼珠!
媽了個巴子的,老子的包!
好歹價值一百二十塊錢呢!!!!
居然遭遇如此蹂躪!
氣死他了。
它們散落在泥土里,反射著不祥的微光。
怒氣像巖漿般在血管里奔流,但冰冷的理智瞬間將其澆鑄成堅硬的基石。
不能沖動。
每一個失誤都可能是死亡通知書。
他猛地轉過頭,巖石嶙峋的陰影勾勒著他繃緊的下頜線。
聲音壓得極低,確保每一個音節都像鋼針般釘入小胖的耳朵里:“聽著,沒時間多說了。我去引開他們。記住兩條線:一條直插洞口,另一條斜向那塊大青石后面。”
“我走斜線,把狗往深處帶。一旦他們離開洞口超過二十米,或者明顯被我引開全部注意力——”他死死盯住小胖的眼鏡片,“你就用最快的速度,沖過去!拿到背包拉上拉鏈就跑!明白嗎?”
“好,鐘哥你放心吧,注意安全。”
小胖手上拿著槍,沖著鐘云保證道。
同時在心里暗暗告誡自己,一定不能拖鐘云后腿。
鐘云雖然不放心小胖一個人,但目前這種情況,他想要拿到他的東西,就必須這樣做。
打人體戰太消耗體力了,所以目前能夠做的,就是先別和這些人正面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