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

陸木永會永遠記得這一年，當他拿著書包離開初中學校課堂的時候，沒有人送他，班上的同學看向他的目光，大多是慶幸，好像送走了一個瘟神，少數是像看一個傻子，而那個他默默喜歡的女同學，班上的班花，學習好，長得白凈，他很喜歡對方學習的模樣，文文靜靜的，就像一朵潔白的蓮花，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那是他這樣的男孩子心中的白月光。

就像，古惑仔里浩南哥遇到的那個女老師。

男人就應該像浩南哥那樣，才會有女孩子喜歡吧。

陸木永是這樣認為的。

可是，現實似乎終究不一樣。

陸木永第二個在意的，是班上的另一個女同學，對方初中就已經學會打扮了，長得也很漂亮，他離開學校的時候，對方看著他，眼神有著愧疚。

這讓他心底稍微有些好受。

因為就是為了她，他才會落到被學校開除的地步。

這個女同學叫李萱，家境不錯，學習中等，喜歡在放學后帶著幾個女同學去自己家開的ktv里唱歌。

當然，后來男生逐漸也多了，他因為在學校里不好好學習，打過幾架，結識了幾個年齡大的社會青年，而有幸成為了被那個女同學一同帶進放學后ktv唱歌的一份子。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武力帶來的實實在在的好處。

別人會怕他，重視他，像個有地位的人。

可就在前幾天。

在ktv里，他用兜里總是貼身收藏的一把彈簧刀闖了禍，起因不過是那個男生背后說了李萱的壞話，李萱讓他去教訓教訓。

說實話，

陸木永沒想過真的傷到對方，他隨身帶著彈簧刀，不過是因為《壞蛋是怎樣煉成的》小說里主人公就是靠著一把彈簧刀崛起的而已。

他覺得很帥，就在地攤上買了一把。

平時只不過用來嚇唬人，但當那天他被那個同學一把推倒在地的時候，尤其是李萱等同學都在場，他一時沖動，就真的拿了出來撲了上去。

沖動是魔鬼。

而那把彈簧刀，好像就是釋放出這個魔鬼的鑰匙。

當傷了人以后，整個ktv的人都慌了，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似得看著他，而不是像看一個英雄。

陸木永承認，當時他也慌了。

于是撒腿就跑了，可不到兩個小時，就被警察在家抓了個正著。

麻痹的，那貨竟然報警了。

陸木永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現實里的警察好像和古惑仔里的警察完全不一樣，這時候他才發現，他也和呼風喚雨的南哥不一樣。

被抓進防爆巡邏車的那一瞬，陸木永看到了母親撕心裂肺的哭泣，看到了因為常年工作而彎腰駝背的父親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那一刻陸木永好后悔。

第一次進了派出所，陸木永面對警察叔叔的詢問，還想個性的死扛一下，可警察叔叔一句：你現在主動說，可以從輕處罰，要不說，罪過就大了，實話和你說了吧，你的同學們都指認了。

陸木永的一顆“講義氣”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他老老實實說了自己闖禍的經過。

事情很嚴重，卻又似乎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嚴重。

他的年紀剛剛滿十六周歲，根據他從沒有關注過的「刑法」，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人，犯故意殺人、故意殺人致人重傷或者死亡等等的，應當負刑事責任。不滿十四周歲的，不負刑事責任，由監護人對被害人進行民事賠償，必要情況下送少管所勞動教養。

剛剛好，他需要負刑事責任。

幸好那個同學僅僅是肚子上被破了點皮，是的，陸木永承認，第一次真的發狠，當然手很軟，所以只能算輕傷。

經過他父母的努力，賠償了對方一萬五，又找這個親戚那個朋友多方打點，最后花了三萬塊錢，這事也就算結束了。

不過他所在的初中已經容不下他了。

開除是注定的懲罰。

后來他聽說，也有同樣傷了人的同學能夠繼續上學，不過好像花了很多錢。

爸媽似乎也嘗試過讓他繼續念書，但似乎沒有掏出足夠的錢，原來家境好壞，不只是平時吃穿上，在你人生軌跡脫軌的時候，好的家境比差的家境還有更高的容錯率。

陸木永覺得那些不重要了，他不想再上學了，他要離開學校，去社會上打拼。

那是第一次，他明白，原來這社會上打架都是要錢的，讓他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多少感覺愧疚。

從那一天開始，母親依舊管不住他，父親只會埋頭干活掙錢，也沒有多罵他。

他心里一直覺得自己父親沒本事，他以后一定比父親有本事。

但說心里話，他好像很怕自己的父親。

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敬重，一年以后，他明白了，原來賺錢多么不容易，很多父親能做到的事，他根本做不到。

轉眼來到2007年，已經十八歲的陸木永跟著老爸做過裝修的學徒，在理發店學過理發，在酒店當過保安。

跟著老爸沒錢賺，所以他不干了，他需要錢，上網吧，抽煙，交朋友…

后來看理發店理發輕松就能賺錢，所以決定做一個理發師。

他是在頂尖發廊學的理發，那位頂姐對他很好，起碼一開始他是這樣認為的，不過后來他發現對方有兩幅面孔，在他決定要跟著對方學理發后，頂姐開出的工資只有三百，他卻要做很多事，還要動不動被對方數落。

幾次以后，他覺得干理發也不好了。

一輩子沒前途。

值得一提的是，干理發可以接觸到很多妹子，有一個學生妹經常在理發店里逗留，還會主動給他糖吃，那個學生妹叫琪琪。

閑暇之余，他會免費用自己不成熟的技術給琪琪修劉海和馬尾，相處的很曖昧。

期間陸木永見過一回自己心目中的那個白月光女同學，那時對方已經升了高中，在家長的陪同下來理發，陸木永心跳都慢了半拍。

就想多看對方一眼。

可惜，那位女同學連看都沒有看他，好像已經忘了他這個“壞同學”了。

在頂姐給對方理發的時候，用模板似得話夸獎女同學漂亮，在學校一定很有人氣。

結果女同學的家長只是冷著臉道：“我閨女是絕對不會早戀的，高中生懂什么，等將來考上大學，再找個好工作，到時候再考慮個人問題不遲，找的老公不管是精神還是物質都有保障。”

陸木永就在一旁聽著。

那一瞬，他覺得自己的喜歡簡直就像一個小丑。

被現實撕碎成血淋淋的一片片，然后悄無聲息的掩埋。

也就是那一天，他下班后喝了很多酒，剛好認識得那個琪琪打來電話，求他幫幫忙。

“又打架？”陸木永掛斷電話，猶豫著要不要去。

最后，他點上一根煙，邁步沿著街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