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臺吉乃爾湖是我此次游覽西北見到的唯一一個不收費的景點,位于青海格爾木市的柴達木盆地。
聽說它有一天可能會消失。但除了我們一行7人,今日還有絡(luò)繹不絕的人前去觀光。從酒店驅(qū)車前往大約行駛了三四個小時,高原加上車內(nèi)的空氣讓人昏昏欲睡,但早在我們?nèi)パ诺に瞎珗@的路上,我就被搖醒,先遠遠看見了大漠中這抹不可思議的藍。待現(xiàn)在走到它的面前了,外面的氣溫有20多度,因風大而壓低的帽檐和緊貼著的防曬衣,我仍感受到的是自身被沉默、厚重的天空所包裹。天空是弧形的,但這淡藍色的天空像在向下滲漏,就積聚為了這一泓青天色的湖水。在荒漠上遠處除了能肉眼分辨出部分山巒和起伏的沙丘,人群仍然渺小如蟻。
停車場距離湖水中間還有幾公里的鹽堿地。這個湖未被真正意義上開發(fā)為旅游景點,所以路都是被大家走出來的。焦黃的土地上,太陽將它的皮膚曬的干燥而松散,結(jié)成的石鹽塊被人踩碎,便露出里面潔白的粗鹽。一路上咔吃咔吃的響,好像在通知它,正有人在向它走近。在大漠這樣寬闊的視野,即便身邊、遠處都是行走著的人,仍然覺得離天很近,離曠野很近,覺得天空低垂,像一只倒扣的碗把大家蓋住。越靠近,腳下的鹽塊就愈白,地面愈發(fā)堅硬,過去行程中鞋底的灰塵被鹽土蹭盡,最后先慢慢靠近的就是淡綠色的湖水了。
東臺吉乃爾湖在地圖上看像一個不太完整的梭形,但它現(xiàn)實中的藍色給了我很大的沖擊,像沙漠深處不知名的海。湖水清澈見底,最深的地方可能也僅有一米有余,愈深處的湖水愈藍,而腳下的鹽地也愈白,部分湖面細長,像白色沙灘上一支未蘸滿顏料筆的畫痕。此時上方的天空看起來竟像淡紫色,藍色的湖水像敦煌飛天所著的群披,披帛輕輕掩蓋著它的身軀,微風拂過,能看見近湖心多處析出新鹽形成的空地,像裸露出的潔白肌膚。我覺得如果沒有白色的鹽反射,它的色彩可能并不會這么濃郁,但是它又剛好比頭頂天空的藍,藍上那么一兩分。有毒的鹵水讓人無法靠近,所以它便一直保持著它的藍,但人不自覺的走近,在邊緣站立久了,鞋底因濕潤的晶間鹵水浸潤,也會慢慢結(jié)出一層薄薄的鹽。因為有一天可能會消失,便遠離了人類社會的建設(shè),連這里的陽光都無法向它傾訴任何事,所有的紫外線都反射入?yún)⒂^者的眼睛里,無法解讀到這個世界對它的審視、對它的剖析,所以沐浴于這樣的陽光中讓人暈厥。
我必須和這樣的湖水進行一場單獨的對話,想到宇宙一直如此美好的閃爍于頭頂,而我能感知與掌握的事情太少,現(xiàn)在唯有我徒步而來縮短與它的距離。我想也許鹽才是它的本身,湖水只是它的表面,所以它在不斷的結(jié)晶中一步一步的后退,也許有一天就要消失不見。即便搪塞或保持緘默,仍然阻止不了人類對地球事務(wù)的參與感吧,也阻止不了黃沙泥土中投出的探尋目光,和逐步逼近的人群。
我突然領(lǐng)悟到,為什么人總拿天空和鹽湖比較,人抬頭發(fā)現(xiàn)天空遮蔽的云層,正如藍色湖水遠遠析出的一層鹽,云海像湖面的波紋,世界是湖的表面,而漫步于鹽堿地上,人淹沒在空氣里,湖便承載了人的重量。
只不過地上的鹽被我們品嘗,經(jīng)過加工后被千家萬戶一點點蠶食,成為柴米油鹽的一部分。行人尚且會對陽光灑滿的路面感到厭倦,像木漿劃過水面,一切從兩側(cè)被推開,心事便流露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