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熾烈的陽光穿透風雪城上空厚重的云層，在城頭灑下一片斑駁光影。

金不換站上城頭，他身披玄色披風，頭戴斗笠，扮相倒是十分劍仙。

金不換最后回頭看了一眼四人，穆蘭蘭和鄧漣漪十分賣力地向他揮手告別，穆玉峰則是高聲喊道：“金叔，一路順風。”

金不換笑著點頭，最終把目光落在白衣勝雪的林清風身上，這位清風劍仙神色自若，唇角噙著一抹笑：“要是實在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以回風雪城求救的。”

最終，留著滿臉胡須的漢子和四人揮了揮手，一步踏出，再也不見蹤影，與此同時，風雪城內的無數視線也盡數收回。

某家店鋪內的某位店小二用肩上的白毛巾擦擦汗，有點沮喪地說道：“我也想殺大妖來著啊，算了，這次就便宜你金不換一次。”

專賣儒家經典的書店內，彌漫著淡淡的墨香，一位身著白袍的中年男子正端坐于窗前，直到風雪城的城主離去，他才重新打開書卷，認真地看了起來。若不是金不換的身份特殊，一個七境劍仙的行蹤，還沒資格讓他如此關注。

一個道觀內的井口底下，小道士沐童摘下一朵桃花，輕輕一吹，最終抖摟了一下衣袖，眼中的黑白光暈一閃而逝：“幸虧清風道友在他身上留下了后手，不然風雪城的城主，怕是真的會回不來。”

……

一個時辰后，天邊的云彩染上淡淡的霞光，林清風四人同樣離開了風雪城，鄧漣漪舉著一串紅彤彤的糖葫蘆，一邊歡快地走著，一邊將酸甜的山楂嚼碎咽下：“師尊，我們多久回來呀？”

穆蘭蘭搶在林清風開口前，掰著手指認真說道：“起碼也得四個月之后才行，這還是拿往日論劍，最短的時間來算呢。”

穆玉峰沒有說話，他看向林清風，神色復雜。

林清風回身，瞥了眼穆家兩兄妹，他揉揉鄧漣漪的小腦袋，云淡風輕地說出了讓穆蘭蘭感到震驚的話：“三天就回來。”

“三……三天！”

穆蘭蘭失聲驚呼，即便她知道林清風是名震北文劍州的清風劍仙，可在她的認知里，就算再厲害，也絕無可能在三天之內，就讓五十年才舉辦一次的論劍塵埃落定。

“清風前輩，你是在吹牛對吧。”

“這種事情沒必要吹牛，如果不怕麻煩的話，我半天就能讓天劍閣舉辦的論劍成為一個笑話。”

“你在吹牛，你絕對是在吹牛……”

林清風沒有再和這個大小姐爭論，有些隱秘之事，并非三言兩語能說清。

天劍閣每五十年舉辦一次論劍，表面上是讓天劍城的勢力重新洗牌，各個家族的老祖卻是十分清楚天劍閣的用意。

蒼天大陸四州一域，每個地域都劃分著天道的一大氣運，其中，北文劍州得天獨厚，分得的便是那珍貴無比的劍道氣運。

這種氣運玄之又玄，看不見摸不著，卻真正地影響著這片大州上，劍修們的修行之路。

而天劍閣論劍的真正目的是讓那些已經毫無潛力可挖，卻仍貪戀世間、不肯放手的老劍仙們，能夠在這場論劍中“安然赴死”。

一旦這些老劍仙隕落，他們體內蘊含的劍道氣運，便會如同潰散的云霧，重新回歸北文劍州的天地之間，如此一來，這些珍貴的劍道氣運便能滋養整個大州，讓無數年輕劍修從中受益。

這就是所謂的“一鯨落，而萬物生”。

縱觀五大域，每個地域其實都有“論劍”。這就如同林清風前世所在的藍星，資源是有限的，但人口卻在不斷增長，隨著時間的推移，資源逐漸變得緊張，為了確保整個社會的穩定與發展，為了實現資源的循環利用，總會有一部分人因為各種原因離世。

在北文劍州，“資源”便是劍道氣運，而“死去的那部分人”，正是那些占據著劍道氣運，卻無法再進一步的年邁劍仙。

至于當年某場論劍，一個家族的劍仙近乎死絕，也是其他三大家族聯合天劍閣共同策劃的一場陽謀而已。

畢竟死道友不死貧道嘛。

林清風的思緒飄回，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穆蘭蘭身后的少年，覺醒了前世完整記憶的穆玉峰，應當最為清楚那場論劍的細節。

天劍城，北文劍州的劍道圣地，同時也是所有劍修心中的信仰，在天劍城的中心，立著一座直插云霄的閣樓，劍意同樣直沖云霄，那是北文劍州的標志性建筑，天劍閣。

東北方，穆家大堂。

議事大堂內，家主穆擎蒼端坐主位，其余的穆家長老坐于兩側，眾人的眼底都有擔憂之色。

明天就是論劍之日，他們最想等到的那位劍仙，仍舊沒有到來。

“家主，蘭蘭他們今夜若是還沒到，我們可就得早點做好打算了啊。”

有長老咬牙，硬著頭皮說道。

沒請來金不換坐鎮穆家，還能怎么打算？當然是主動離開天劍城，再讓自家老祖散去修為，主動赴死！

穆擎蒼的面色陰沉，要么讓老祖去死，要么就是硬抗到底，博那一線生機，任誰來都不敢擅自決定。

“老祖坐鎮穆家百余年，更是幫北文劍州殺妖無數，況且，他也是因為幫天劍閣斬妖才重傷，才讓穆家落得如此田地，然后這三家白眼狼趁著論劍就落井下石，要上演有史以來的第二次滅族戲碼嗎！”

坐在穆擎蒼右側的二長老明顯是一個暴脾氣，他還想接著說，卻被穆擎蒼出聲打斷：“穆奇，冷靜一些，事情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任我們如何怒罵都沒用，還是好好想想，該怎么讓穆家躲過這一劫吧。”

大堂內的劍仙們都沉默了，如果那位風雪城的城主今夜能夠趕來坐鎮穆家，那就是虛驚一場，但很顯然，來不了了啊。

某些長老甚至都在懷疑，坐在主位的家主是不是隨便找個由頭，讓自己最疼愛的兩個子嗣避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