愆者，罪也

這就是顧愆父皇給他起的名字，只因他出生之時，原本晴空萬里，霎時天穹如墜墨淵，黑云翻涌似萬千饕餮張牙舞爪，層層疊疊壓向人間，將白晝碾作永夜，狂風驟起，似蟄伏的巨獸蘇醒，呼嘯著撕扯萬物；侵盆暴雨自九霄侵泄而下，雨幕如鐵簾般垂落，天地間混沌一片。

與此同時，宮里的鐘聲響了，老皇帝也就是顧愆的爺爺死了，時任太子的顧父繼承大統，欽天監來報說是災星惑世，然后這頂帽子就被扣在了顧愆頭上，不僅給他取了罪惡的愆字做名，還將他本該梳理成章母儀天下的母親太子妃冊了舒妃的位份，反倒是抬了太子側妃做皇后。

這一下，罪魁禍首很分明了，只是他們不知道，無論是狂作的雨爆裂的風，還是被吹毀的房梁屋舍倒地的水稻麥子，都只是作者想給ta筆下的男主出生時的霞光一個對照組罷了。

懷中的人熟睡了，沈霽月給他掖上披風，坐在一旁又陷入了回憶。

顧愆的母妃是顧愆到時候唯一的溫暖了，他的父皇說來也是靠他“克死了”皇爺爺才登上寶座，若不是事發突然，他還未必做的上這位子。可帝王總是涼薄又無情的，縱使當初和顧愆母親舒妃琴瑟和鳴，卻還是懼怕言官參他不孝，直到顧愆十三歲也從未來過舒妃的院子。

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他們的日子可想有多難過。

……

舒妃死了，對外只說是暴斃，又可以將這帽子扣在顧愆的頭上，圣潔的皇帝既仁慈的顧念了舊情又大義滅了親，挑了一塊貧瘠偏遠的的土地將顧愆打發走了。

沈霽月是在顧愆十七歲時被系統送來的，她還記得初見那人時，他眸色中有化不開的仇恨，好像要將天地吞噬毀滅，卻又能在眼波流轉間收起所有的情緒淡淡暈開一抹笑意，好像真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一樣。

窗戶被風吹開，吹散了沈霽月的回憶，她慢慢起身走到窗邊駐足，緩緩關上了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垂下的手攥緊了又松開又攥緊，終于，無力的放松下來。

沈霽月重新回到案邊，抬手撫上了他的眉眼，恬靜的睡顏讓人不忍打擾，他們之間，心照不宣……

————

“臣妾要告發……輝兒…私通！”嬌俏的聲音停頓一會兒又堅定的響起，是歆嬪。

沈霽月抬眼望去，是一個眉眼與她有幾分相像女人，她知道，歆嬪停頓幾秒是在想怎么稱呼她，畢竟她現在還是宮女。

“昨天我親眼看見輝兒與一個侍衛站在御花園的廊橋下竊竊私語，身影交疊，好不曖昧”，歆嬪怒氣沖沖的指著沈霽月，好似恨毒了她。

“陛下待你那樣好，給了你專房之寵，你卻如此不知廉恥，活該浸了豬籠拋下池子里喂魚去”端的是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樣。

“既你說我與侍衛私通，不知是哪位侍衛呢？”

“他背對著我，我哪里看得清，不過，只消把昨日當值的侍衛都叫來，一一對峙即可”

顧愆默許，不過他似乎根本不在乎，無視歆嬪沁了毒的目光，將人一把拉過來。

“阿霽，我要吃葡萄，你給我剝”雖不愿，但還是剝了起來。

很快，帶上來了一批侍衛，沈霽月輕笑一聲，只覺得歆妃沒腦子，她都懶得使什么詭辯，安靜地坐在顧愆身邊。

感受到被無視之后的歆嬪又鬧騰了起來，嘰里咕嚕說個沒完，無非是她有多么多么愛慕陛下，沈霽月有多么多么無恥下流不知好歹，要給她沉塘浸豬籠。

歆嬪罵累了，左右觀望未免覺得自己像個小丑一樣失了貴人儀態，也安靜下來，靜靜等待陛下做裁決。

“阿霽，我相信你”

“陛下你怎么能……”話出一半又緊急收著了嘴，歆嬪不敢直接回懟陛下。

“歆嬪娘娘，請聽輝兒一言……”

“你是阿霽”話還沒說幾個字便被顧愆打斷。

“歆嬪娘娘，請聽阿霽一言，您的話也太滑稽荒謬了，我不過是站在御花園賞花，侍衛在哪兒站崗，傍晚的日頭斜，將我倆的影子照在一起了，這才導致您看花了眼，實乃誤會，何況……您瞧瞧，這些侍衛的樣子，您再瞧瞧陛下……”

前頭的話是解釋，后頭的話實乃大不敬。歆嬪嘴都要氣歪了，偏偏顧愆很受用。

從前他便是這般吃醋，也只肖沈霽月夸夸他便好。

私通的事被顧愆三言兩語帶過了，外頭人只說新來的那位阿霽似乎很得圣心，哄得陛下為她強出頭，禁足了歆嬪。

宸極殿又重歸寂靜，依舊是研墨煮茶，殿內熏香屢屢，兩個人各自低頭坐著自己的事，只有他們知道，風雨欲來。

……

終于到了欽天監預言天生異象的那一天，是那兩個宮女遞來的消息，沈霽月瞧瞧的這外面的天，似乎也沒什么不同，只是快要下雨了。

“呵……”下雨算什么異象

喝完最后一盞茶，沈霽月依照古書故事所說，隨手拿了一只蠟燭和火折子，施施然地出了門，門外的小公公攔住了她，只問貴人要去哪兒，容他向符公公通報一聲。

“出門曬太陽”

門口的小公公一噎，斟酌半天不知如何開口，只是訕訕道

“貴人說笑了”

“我看著這天氣似要下雨了，去收集些雨水給陛下煮茶”

初下的雨水最是渾濁不堪，那小公公卻連忙放沈霽月走了。

沈霽月一路暢通無阻，來到了上一次系統帶她離開的池塘邊，這兒已經沒有池塘了，種上了一片竹林，聽身邊的丫鬟說，是顧愆下令填上的，也不講究風水了。

沈霽月坐在池塘邊點燃蠟燭，默默地等待，這天馬上就要下雨了。

她馬上就要回家了

不知過了多久，颮（biao）風吹起她的面紗，沈霽月將蠟燭點燃護在懷里。

開始了

暴雨如約而至，蠟燭很快被雨水澆濕，沈霽月了然，再一次點燃蠟燭，然后被澆濕，一遍一遍不知疲倦。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