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正說著話，就見“吱呀”一聲，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一個身形干瘦，臉色黑黃的女人從外面走進來。

女人穿著洗的發白的藍色褂子，進門眼睛就落在了方曉瑩的床上。她見方曉瑩睡著，眼神變了變，就看向了床下面放著的那雙老北京布鞋。

蘇喬見那女人旁若無人的走過來，也沒攔阻，她就想瞧瞧這女人到底想干嘛。

女人徑自走到方曉瑩的床邊，看了兩眼，見方曉瑩還睡著，就蹲下身子，想拿起來方曉瑩的那雙布鞋。

就在那女人的手，要觸摸到鞋子，蘇喬才開口：“你想干嘛？”

女人沒想到有人攔住她，剛要說些什么。就是等她瞧清楚蘇喬的臉，立馬訕笑著退了出去。

“哎呦，這就走了？難得呀！”

“是啊！那會兒大妹子不在，這人可是磨了你家孩子半天呢。”

蘇喬也沒整明白，那個女人怎么一個照面就走了。

不過她也沒多想，畢竟腦袋長在人家的脖子上，她沒理由干涉。

她不知道的是，那女人也是機械廠的家屬，她是知道蘇喬的，蘇喬不知道她。

女人原來的想法就是把鞋子弄上臟東西，小姑娘就會嫌棄的不要了，她就白得一雙鞋。

就是她看見了蘇喬，就立刻打消了念頭，她怕蘇喬讓她賠一雙新的。

就在幾個人猜測那女人這會兒咋這么消停，蘇喬就岔開了話頭。

“今兒個天氣不錯。”

“嗯，這要是在家里，我又得抱著大盆洗衣裳。”

“我也差不多。剛剛我在水房瞧見好幾個陪護在洗衣裳。”

“哎呦，這要是讓大夫和護士看見了準得說他們。”

“是啊，水房里不準洗衣裳，那幾個大字寫的清清楚楚，有些人就愿意當睜眼瞎。”

“這事還真有可能，有人不認識字。”

“不能吧！就是鄉下都辦過掃盲班，何況這是城里。”

“辦有啥用，有些人就喜歡陽奉陰違。”

“也是。”

蘇喬聽著他們絮絮叨叨的都有些困了，就是想到女兒臨睡前看她的眼神，她就強打精神不讓自己閉眼睛。

“我都出來五六天了，也不知道家里種的那兩壟菜有沒有人幫我澆水。”老嫂子想到自家的小菜園，心里就有點長草。

“老幺媳婦，你今天都念叨八遍了，是不是不想侍候我了。”錢老太太感覺自己的耳朵都要長繭子了。

“媽，你也不想想，咱們家全指望那塊菜地呢，這一夏天才能省下菜錢。”老嫂子就想婆婆快點出院，別再浪費錢了。

“我們家也是，整個夏天就指望那塊菜地。”

提起來自家的小菜園，幾個婦女又找到了共同語言，說的更熱乎了。

“我都一個星期沒回家了，我種的黃瓜該開花了。”

“開了。”這個蘇喬最有發言權，“我早晨出來的時候看了好幾眼，那小黃花開的嬌嫩好看著呢。”

“大妹子，你種了幾壟黃瓜秧？”

“呵呵。”提起來這事，蘇喬還有點不好意思說。“我就種了六棵。”

“咋就種那么點？”

“我家地方小，就墻外面那屁大的地方，我還想多種幾樣，就只能每樣少種些。”

“那樣也挺好。”嬸子說的有點言不由衷。

“我們家人口少，每樣種幾棵就夠吃了。”

“真羨慕你們人口少的。我們家十多口人，我小兒子只比大孫女大五歲，大孫子只比我小兒子小七歲。”周嫂子想起來每天就因為一口吃的，大兒媳婦就差扒開小兒子的嘴，看看自己有沒有給小兒子多吃一口東西。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家人口也不少。”老嫂子看了一眼裝睡的婆婆，心里的怨念就更深了。“我們家五個孩子，還得養兩位老人…。”

“那上班的不少吧？”蘇喬瞟了一眼老嫂子那比竇娥還冤的眼神，就幫著遞梯子。

“哪有，就我男人和我大兒子。我二兒子還下鄉了，剩下的三個年紀還小。”

“那養這么多口人，也夠辛苦的。”

“可不是么。本來日子就艱難，我男人兄弟姐妹還多，時不時的上門來吃一頓。大伯哥家的兩個小子，更是常年的長在我們家。”

“都多大了？”

“一個十五，一個十三。”老嫂子想到下鄉的二兒子，心里就特別的難受。“我二兒子十六就下鄉了，這兩年只要一想到老二在鄉下吃苦受累，大伯哥家的兩個孩子在我們家白吃白喝，我們兩口子就覺得對不住老二。”

“我的媽呀，都那么大的小子了，還成天住你家，你大伯哥一年給你們多少糧食？”

“一斤沒有，還總和我們哭窮，來我們家一趟恨不得拿刮刀。”錢老太太見老兒媳婦編排大兒子一家，就心里不痛快，趁人不注意，就狠狠的瞪小兒媳婦。

“那也太不是東西了。”周嫂子瞄了錢老太太一眼，說的很大聲。

“那大伯哥就沒有幾個好東西。”蘇喬對這個稱呼特別的反感。“我孩子他大媽為了不讓自己的兒子下鄉，就鼓動我孩子他奶，偷偷的背著我給我們曉瑩報名下鄉。”

“我的媽呀，這也太過分了。”

“那兩個遭瘟的把安置費都快花完了，才舔個幸福的大B臉告訴我。”

“那你家曉瑩？”

“我們曉瑩傷成這樣，全是他們害的。”

“你沒和他們拼命？”

“我還沒騰出手呢。”蘇喬想著和方家大哥大嫂的這場架，已經蓄意待發。

“那種人，就不能給他們臉。”

“也架不住那種人不要臉。”

“這樣不要臉的事，咱們可是做不出來。可是那種不要臉的，根本就不在乎。”

“可不是么，就像我們家的那一家子，就不知道臉皮是什么東西。”

“是啊，當年打仗的時候，咋就沒想到把他們的臉皮扒下來修城墻呢，飛機大炮都打不透。”

“呸！真不要臉。”

錢老太太聽見小兒媳婦的那句：“真不要臉。”就感覺眼皮子亂跳，總感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