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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以命換命的搏殺,鋼鐵洪流的沖擊

“給我下來!”童明兒嘶聲咆哮,如同瀕死的野獸!

鰲拜完全沒料到對方竟如此悍不畏死,猝不及防!兩匹高頭大馬在極近的距離轟然對撞!

沉悶的撞擊聲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脆響!巨大的沖擊力讓鰲拜瞬間失去了平衡,身體猛地從馬鞍上拋飛出去!

童明兒同樣被巨大的反震力掀離馬背!

兩人如同兩塊沉重的石頭,幾乎同時從嘶鳴倒地的戰馬背上摔落,重重砸進下方粘稠冰冷的血泥之中!

噗通!噗通!

泥漿混合著血漿,猛地濺起一人多高!

鰲拜落地瞬間,強忍著翻江倒海般的眩暈和撞擊的劇痛,一個翻滾卸力,沾滿血泥的順刀依舊死死握在手中,半蹲起身,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猛虎,死死盯住數步之外同樣掙扎著想要爬起的童明兒。

童明兒落地時左肩的傷口被狠狠牽扯,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幾乎窒息。

他右手死死撐著那柄幾乎成了他身體一部分的厚背砍刀,刀柄深深插入泥濘,才勉強支撐著沒有倒下。

鮮血從肩頭的傷口不斷涌出,迅速染紅了身下的泥漿。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帶來撕心裂肺的痛楚。

兩人隔著幾步距離,在尸骸狼藉的泥濘中對峙。濃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氣息將他們緊緊包裹。

鰲拜臉上的獰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和一絲被激怒的狂暴。

童明兒則像一頭被逼到絕境、傷痕累累卻獠牙畢露的孤狼。

“好!夠硬氣!”

鰲拜舔了舔濺到唇邊的血沫,聲音嘶啞低沉,帶著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可惜,明狗,你的血快流干了!”

他不再廢話,猛地一蹬腳下的泥濘,整個人如同撲食的獵豹,再次發動!

這一次,他沒有用快刀,而是雙手握刀,刀勢變得沉重如山,帶著一股劈開一切的決絕,當頭朝著童明兒狠狠劈下!刀風呼嘯,勢不可擋!

“快躲開!”戰圈之外的張小滿正好瞥見這一幕但是他身前攔著眾多鑲藍旗的騎兵無法趕去支援只能大聲呼喊。

童明兒瞳孔收縮!

他重傷在身,力量流逝,面對這勢大力沉的劈砍,硬接是死路一條!他猛地一咬牙,身體向右側奮力一滾!

轟!

鰲拜的順刀狠狠劈在童明兒剛才位置的血泥中,泥漿和破碎的尸塊被劈得四散飛濺!

童明兒險之又險地躲開這致命一擊,翻滾中,他手中的大砍刀順勢橫掃鰲拜的下盤!刀鋒在泥漿中劃出一道渾濁的軌跡!

鰲拜反應極快,猛地向后一躍,刀鋒擦著他的小腿甲劃過,帶起一片火星!

兩人在泥濘和尸骸間翻滾、跳躍、劈砍、格擋!每一次交鋒都險象環生,每一次閃避都驚心動魄。

沉重的砍刀與迅疾的順刀不斷碰撞,火星四濺,金鐵交鳴聲在混亂的戰場上依然刺耳。

童明兒肩頭的傷口不斷被牽扯,鮮血染紅了大片衣甲,他的動作不可避免地變得越來越遲緩,每一次揮刀都伴隨著沉重的喘息。

汗水、血水、泥漿糊滿了他的臉,只有那雙眼睛,依舊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鰲拜的攻勢則越發狂暴兇猛,如同不知疲倦的兇獸。他看出了童明兒的虛弱,刀法大開大合,步步緊逼,不給對方絲毫喘息之機。

“死吧!”鰲久戰不下,兇性徹底爆發!他猛地一聲狂吼,放棄了所有防御,雙手握刀,身體如同旋風般旋轉一周,將全身的力量灌注于刀身,那柄順刀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銀輪,帶著凄厲的尖嘯,朝著童明兒因格擋而門戶洞開的中路,狠狠捅刺而來!

這一刺,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速度與殺意,是必殺的一擊!刀尖所指,正是童明兒的心臟!

童明兒剛剛奮力格開對方一記勢大力沉的劈砍,舊力已竭,新力未生!

完了,徹底躲不開了!

眼看著那一點致命的寒芒在眼前急速放大,冰冷的死亡氣息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躲不開!擋不住!

就在這萬念俱灰的剎那,童明兒眼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片被鮮血和絕望點燃的、最原始最暴戾的瘋狂!

他沒有后退!反而在刀鋒及體的瞬間,用盡最后殘存的所有力氣,身體猛地向前一挺!

迎了上來?

鰲拜心下大驚暗叫不秒但已經很難收住前沖的身體了!

與此同時童明兒那柄沉重的大砍刀,也放棄了所有防御和技巧,帶著一種同歸于盡的決絕,朝著鰲拜的脖頸,用盡最后的力量,斜劈而下!

以命換命!

噗嗤!

噗!

兩聲截然不同的悶響,幾乎同時響起!

鰲拜那凝聚了全身力量的順刀,毫無阻礙地刺穿了童明兒胸腹間的鐵甲!

鋒利的刀尖從前胸狠狠貫入,帶著一蓬滾燙的血雨,從后背透了出來!巨大的力量甚至將童明兒的身體帶得向后踉蹌了一步!

幾乎在同一瞬間,童明兒那沉重的大砍刀,也劈中了鰲拜!

然而,重傷之下,他的力量終究差了太多!刀鋒劈在鰲拜厚重的鑲黃旗棉甲護頸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堅硬的鐵葉和厚實的棉襯,加上鰲拜在刀鋒及體時本能地一縮脖子,這足以開山裂石的一刀,竟未能斬斷他的脖子!

只劈碎了肩甲邊緣的鐵葉,深深嵌入肩頸連接的皮肉之中,卷了刃的刀口卡在了堅韌的鎖子甲和碎裂的骨頭上!

不!

童明兒眸中滲血,滿帶不甘!

不該是這樣!

劇痛讓鰲拜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

他萬萬沒想到,對方在心臟被刺穿的瞬間,還能爆發出如此兇悍的反擊!

然而,更讓他魂飛魄散的還在后面!

童明兒口中噴涌出大股大股滾燙的鮮血,身體因劇痛和生命的急速流逝而劇烈地抽搐著。

但他那雙死死盯著鰲拜的眼睛,卻亮得如同地獄的鬼火!

就在鰲拜因劇痛而動作僵滯的瞬間,童明兒那滿是血污的臉上,竟咧開一個混合著極端痛苦和瘋狂獰笑的詭異表情!

他猛地張開嘴,露出了被鮮血染得猩紅的牙齒!在鰲拜因劇痛和驚駭而微微偏頭的剎那,童明兒用盡生命最后一絲力氣,如同野獸撕咬獵物,狠狠一口咬向了鰲拜頭盔下暴露的、近在咫尺的右耳!

“啊——!!!”

一聲凄厲到非人的慘嚎,猛地從鰲拜口中爆發出來!這慘嚎瞬間壓過了周圍所有的廝殺聲,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劇痛和恐懼!

童明兒那染血的牙齒,如同鐵鉗,深深嵌入了鰲拜的耳廓!他猛地一甩頭!

嗤啦!

一塊連著軟骨的血肉,被硬生生從鰲拜的右耳上撕扯了下來!

鮮血如同噴泉,從鰲拜的耳根處狂涌而出!

劇烈的疼痛和瞬間的失重感讓他眼前發黑,幾乎昏厥過去!他握著刀柄的手劇烈顫抖,本能地想要推開這如同厲鬼般咬住自己的敵人。

童明兒死死咬住那塊血肉,身體在劇烈的抽搐中,終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他眼中的瘋狂火焰迅速黯淡下去,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緩緩地、沉重地,向后倒去。

那柄刺穿他胸腹的順刀,隨著他的倒下,被鰲拜下意識地抽了出來,帶出更多噴濺的鮮血。

噗通。

童明兒倒在了冰冷的血泥之中,身下迅速暈開一片刺目的暗紅。

他的眼睛依舊圓睜著,空洞地望向大凌河城頭那面殘破的旗幟方向,口中,還死死咬著那塊從敵人身上撕下的耳朵。

鰲拜踉蹌著后退,右手死死捂住鮮血淋漓、劇痛鉆心的右耳傷口,臉上的肌肉因極度的痛苦和暴怒而扭曲變形,如同惡鬼。

他看向地上那具逐漸冰冷的尸體,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難以遏制的恐懼和一絲……難以置信的駭然。

就在童明兒倒下、鰲拜捂耳慘嚎的瞬間,混亂的戰場上,一匹白馬如同閃電般劈開混亂的人群,直沖而來!

吳三桂!他剛剛率領騎兵鑿穿了敵陣,調轉馬頭,第一個念頭就是尋找陷入重圍的童明兒!

他遠遠就看到了那慘烈到極致的一幕——鰲拜的刀刺穿童明兒的身體,童明兒那最后瘋狂的反擊和撕咬……

“童明兒——!”

吳三桂目眥欲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吼!他猛地一夾馬腹,戰馬如同離弦之箭,朝著童明兒倒下的地方不顧一切地沖去!

然而,太遲了!

就在吳三桂即將沖到近前的剎那,戰場形勢再次劇變!

被鐵騎沖散的鑲藍旗和正紅旗重甲步兵,在兇悍的牛錄章京們亡命的呼喝下,重新聚攏起來!

如同兩股粘稠的鐵流,瘋狂地涌向吳三桂這支孤軍深入的騎兵側翼!

無數長矛、大刀、狼牙棒,組成了一道死亡之墻,狠狠撞向疾馳的明軍鐵騎!

“攔住他們!別放走一個!”后金軍官的吼聲充滿了瘋狂。

噗嗤!噗嗤!沖在最前面的幾名關寧騎兵,瞬間被數支長矛同時洞穿了身體,連人帶馬慘叫著被掀翻在地!

后續的騎兵沖鋒勢頭被這堵突然出現的血肉之墻硬生生遏制!

吳三桂的戰馬也被數支刺來的長矛逼得人立而起!

他憤怒地揮動長槊,掃開幾支刺來的矛頭,但眼前的景象讓他心膽俱裂——鰲拜已被幾名鑲黃旗的巴牙喇死命護住,向后拖去。

而童明兒倒下的地方,此刻正被潮水般涌來的鑲藍旗重甲步兵徹底淹沒!

無數穿著藍色棉甲、如同鐵罐頭般的后金步兵,踐踏著地上的尸體,嚎叫著撲向童明兒倒下的地方。

他們手中的兵器——沉重的虎槍、鋒利的順刀、釘滿鐵釘的狼牙棒——如同嗜血的野獸,瘋狂地朝著地上那具尚有余溫的軀體落下!

噗!噗!噗!

沉悶的、令人牙酸的鈍器擊打血肉的聲音密集響起!掩蓋了吳三桂悲憤欲絕的怒吼。

“滾開!給我滾開!”吳三桂瘋了似的催馬,長槊舞動如風,接連挑飛幾名擋路的敵兵。他的親兵也拼死護衛在他兩側,用血肉之軀抵擋著從四面八方刺來的兵器。

但,晚了。那片區域已被徹底淹沒在藍色的鐵甲洪流之中。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無數沉重的靴子、冰冷的兵器,不斷地落在那片小小的、已經被血泥覆蓋的地方。

每一次落下,都仿佛狠狠砸在吳三桂的心上。

“將軍!不能沖了!快退!被圍死了!”一名渾身浴血的親兵家丁死死拉住吳三桂的馬韁,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

吳三桂的眼睛赤紅如血,死死盯著那片被藍甲步兵踐踏的區域,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嘴角溢出一縷鮮血。他知道,沖進去,不僅救不回童明兒,連自己和這支騎兵也會葬送在此。

就在他絕望的視線里,那片混亂的藍甲步兵腳下,突然被一股力量猛地掀開一角!

一只染滿血泥、指節扭曲變形的手,頑強地從無數踩踏的靴子縫隙中伸了出來!

那只手死死攥著半截斷刀!正是童明兒那柄厚背砍刀的刀頭部分!刀身早已卷刃、崩裂,斷口猙獰,唯有那寬闊沉重的刀頭,還殘留著主人最后的力量和瘋狂!

那只手伸向天空,仿佛在無聲地控訴,又像在絕望地抓握著什么。

僅僅一瞬,就被更多的藍色鐵靴狠狠踩了下去,消失在攢動的人腿和兵器之中。

“啊——!”吳三桂發出一聲如同孤狼般的凄厲長嚎!

他猛地一槊刺死一個撲上來的敵兵,血紅的眼睛最后掃了一眼那片被徹底淹沒的地方,猛地一勒馬韁!

“走!”

這一個字,幾乎是從他喉嚨深處硬生生擠出來,帶著無盡的悲憤和滔天的恨意。

殘存的家將在吳三桂的帶領下,如同受傷的猛獸,爆發出最后的兇性,調轉馬頭,朝著來路亡命沖殺!

長槊馬刀瘋狂劈砍,硬生生在重新合圍的敵陣中,再次撕開一道血路!

馬蹄踏碎骸骨,在血泥中犁出深深的溝壑。吳三桂伏在馬背上,疾馳中,目光死死盯著前方,血紅的瞳孔深處,只有那只從血泥中伸出、緊攥著半截斷刀的手,和那柄卷了刃的、沉重的刀頭!

他沖過那片混亂的區域時,身體猛地向下一探!

電光火石之間,那只沾滿血泥和碎肉的手,精準地撈起了地上那半截冰冷的、沉重的斷刀!

刀柄早已不知所蹤,只剩下刀頭,斷口參差,刃口卷曲,上面沾滿了溫熱粘稠的血漿和碎肉。

冰冷的斷刀入手,沉重如鐵。吳三桂看也不看,猛地將它死死攥在手中!

粗糙冰冷的斷口邊緣,幾乎要嵌入他的掌心血肉。

白馬如龍,帶著一往無前的慘烈氣勢,撞開最后幾名攔路的敵兵,終于沖出了那片死亡漩渦。

吳三桂頭也不回,只是將手中那半截染血的斷刀,死死攥緊,緊得指節發白,緊得仿佛要將它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猩紅的披風在他身后獵獵狂舞,如同燃燒的火焰,也像一道無法愈合的血色傷口。

城頭之上,祖大壽扶著冰冷的雉堞,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渾濁的目光穿透彌漫的硝煙和血霧,死死鎖住城下那片翻滾著藍色鐵甲的死亡漩渦。

吳三桂那支如困獸般浴血沖出的騎兵,那抹猩紅披風最后消失在戰場邊緣的景象,清晰地落入他的眼底。

他看到了吳三桂疾馳中那不顧一切的俯身,看到了他撈起的那一抹沉重而模糊的金屬反光——即使隔著混亂的戰場,祖大壽也瞬間明白了那是什么。

沒有怒吼,沒有悲嘆。祖大壽布滿血絲的眼角,幾道深刻的皺紋猛地抽搐了幾下。

他扶著城垛的手,緩緩抬起,那染著不知是自己還是敵人鮮血的食指,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敲打,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和冰冷,一下,又一下,重重地叩擊在冰冷粗糙的城磚垛口上。

咚…咚…

聲音微弱,完全淹沒在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和垂死者的哀嚎中。

但那叩擊,卻仿佛帶著千鈞之力,每一次落下,都像是敲打在城頭每一個目睹了下方慘烈一幕的明軍將士心頭。

城磚冰冷,血痂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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