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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電話亭

這座電話亭由四面鐵柵格圍成,每塊玻璃上都釘著“TELEPHONE”搪瓷牌匾。經年風吹日曬,牌匾早已泛黃,風從彈孔般的玻璃裂痕鉆入,亭內鎢絲燈故障般閃爍。

這座老舊的投幣電話亭曾是20世紀末的街頭標志,但早在十多年前,它們就被更先進的數字電話亭取代——那些新式電話亭配備了WIFI終端,能直接連接互聯網通話。如今,這座銹跡斑斑的紅色鐵皮亭子孤零零地立在草原上,幾乎無人問津。

而此刻,亭子里同樣有一個被遺忘的人。

電話亭一平米的狹窄空間里,穿著馬其色風衣的男人正神經質地扒著碎玻璃邊緣張望,40瓦的鎢絲燈在鐵網燈罩里明明滅滅,在他身上投下蛛網般晃動的陰影。

說他是“男人”或許并不準確——因為除了那件風衣、靴子和灰色牛仔褲外,他的身體完全由蠕動的黑線構成,像一團被無形之手編織又拆解的陰影。

他時而緊張地透過玻璃柵欄向外眺望,時而用粗糙的手指快速按下數字按鈕,時而蜷縮在電話亭底部緊緊捂著耳朵,像是在拒絕什么。

似是察覺到窺視的目光,黑線風衣男忽然抬起頭,面部的黑線扭曲、重組,勾勒出夸張的“震驚”。他猛地站起來,沖著鏡頭揮了揮手,動作輕快得像在和老朋友打招呼。

“爸。”

阿扣的聲音很輕。

他攥緊拳頭,猶豫了好幾秒,最終撥通了一個號碼,又拿出一個錄音筆,對著手機播放著那段錄音。

與此同時,電話亭里響起電話鈴,幾乎是瞬間,黑線風衣男人拿起紅色的老式話筒。

電流底噪聲作響,傳來的并非他想聽到的聲音,反而是一個冷靜且具有壓迫感的低沉聲音:

“Occupant of the phone booth.This is Sergeant Vance, LAPD SWAT.You are surrounded.Step out slowly with your hands on your head.Do it now.(電話亭內人員注意。我是LAPD特警隊萬斯警長。你已被包圍。雙手抱頭緩慢走出。立刻執行。)”

聽到這句話,男人黑線的臉瞬間像旋渦一樣皺在一起,拿著話筒的手變得顫抖。他幾乎是第一時間把話筒重新掛了回去,然而傳遞到電話亭內的聲音并沒有停止。

“We have your file,son.Three counts of burglary,2019 to 2021.Khaki trench coat,gray jeans– same outfit caught on CCTV at the liquor store heist last Tuesday.(我們掌握你的檔案。2019至2021年三次入室盜竊案。卡其色風衣,灰色牛仔褲——上周二酒鋪劫案監控拍到的同款著裝。)”

錄音里的聲音更加冰冷:

“But this time it’s not stolen cash.It’s murder.Maria Rodriguez’s blood is on your knife.(但這次不是偷錢。是謀殺。瑪麗亞·羅德里格斯的血跡在你的刀上。)”

男人捂住雙耳在電話亭里反復轉身,似乎想要逃離這個聲音,但狹隘的空間讓他那修長四肢的物理移動顯得十分局促,只能任由那聲音在電話亭里反復擴散。

說完上一句話,聲音忽然變得溫柔起來,帶有一絲同情:

“Cooperate,and maybe the DA drops the death penalty. Think!That widow had two kids.Two orphans now because of you.(配合調查,或許檢察官能撤回死刑起訴。想想吧!那個寡婦有兩個孩子。因為你,他們成了孤兒。)”

“Cooperate with the investigation,and maybe get a reduced sentence.Where's your family?Wife?Son?They must be waiting for you to come home.Don't make things worse......(配合調查,或許還能爭取減刑。你家人呢?妻子?兒子?他們一定在等你回家吧。別讓事情更糟……)”

本來躁動的男人忽然愣住了,臉和四肢上所有流動的黑線趨于靜止,他猶豫了好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再度拿起話筒,將它對準自己的耳朵。

忽然,錄音里的聲音變成怒吼,驟然提高的分貝像炮彈一樣轟炸男人。

“LAST CHANCE! Hands on your head and crawl out!Or we burn you out with thermite!(最后機會!雙手抱頭爬出來!否則我們用鋁熱劑把你燒出來!)”

電話里傳來金屬撞擊聲響起,那是火焰噴射器的點火裝置正在啟動。男人瞬間緊張地看著玻璃柵格外,臉上黑線恐慌地像蟲子一樣扭曲。

他開始嘗試走出電話亭,擰動門把手,想要逃離這個馬上被火焰吞噬的地獄。然而電話亭的門很緊,哪怕他不顧一切地用身體敲擊那道監牢一般的紅色鐵門也無濟于事。

在百米外看著這一切的阿扣眼角流下淚水,他擦去淚水,無數次相同的場面讓他早已記清了每句臺詞,他默念著:“Ultimatum. I'm going to count to five. Five...four...(最終通牒。我數五聲。五…四…)”

在他默念的前一秒,錄音筆里傳來相同的聲音。聽到倒計時的男人忽然怔住不動了,接著他面朝阿扣的方向,用滿是黑線的雙手提拉黑線構成的嘴角,作出了一個微笑。

像是無奈地自嘲,也像是對某人告別。

“three...two...one...fire!!!”

當話筒中傳來最后一聲怒吼的瞬間,男人用黑線構成的手指猛地撕開嘴角,那張由黑暗編織的面容被扯裂成兩半——上半部分如同破碎的面具般向后翻折,下半部分像是沸騰的深淵。

電話亭的鎢絲燈在這一刻炸裂,飛濺的玻璃渣中,無數黑線從鐵柵欄縫隙、搪瓷牌匾的銹蝕孔洞乃至地底瘋狂噴涌。它們如同被囚禁多年的怨靈,嘶吼著貫穿電話亭的每一寸軀殼,在草原上扭曲纏繞,最終凝聚成高達三米的畸形人形。

“他到底在做什么?”

對于阿扣剛剛這十來秒發呆般的舉動,不論是凈還是赫爾莫德幾人都覺得疑惑。

但阿扣習慣了,他知道他們無法看到鏡頭里的世界,無法看到那幾乎靜止的時間,無法看到電話亭里那個慌張的風衣男人。

當錄音結束的那一刻,鋼鐵北極狐的金屬爪距阿扣的鏡頭僅有半米。

赫爾莫德著急地想要跑過來解救他,然而某股看不見的力量如高壓水刀般橫掃而過,連帶著即將對阿扣造成傷害的那只,最前排的十二只北極狐瞬間被橫向剖開,精密電路在火花中裸露。

“臥槽?”赫爾莫德腦子宕機了,剛剛那是什么?念能力?幽靈?

凈也懵了,怎么阿扣光是站在拿著攝像機那不動,敵人就被消滅了??

這還沒有結束。

天空中,無人機矩陣的激光網剛剛形成合圍之勢,炮口便被無形的力量堵塞,充能完畢的激光尚未射出,便驟然在機體內引爆。剎那間,草原上空接連綻放出熾烈的火球,無人機燃燒的殘骸如流星般墜落。

阿扣的鏡頭中,畸形的黑線怪人佝僂著脊背站在殘骸中心,被高溫熔毀的黑線如活物般蠕動、重組,迅速恢復原狀。

殘骸在空中劃出焦黑的軌跡,它緩緩轉動頭顱,看向下一個想要阻止它逃跑的人,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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