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頭“骨碌碌”滾到了虞雪洇的腳下,她猛地一驚,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膛。
崔湜見自己妹妹半天沒行禮,生怕李隆基會因此責怪她,便面含歉意地對李隆基說:“我妹妹受了驚嚇,所以在禮儀方面可能有所缺失,還望您海涵。”
如果是別人,李隆基定會用異樣的眼光看過去,但面對崔湜之妹他卻抱有同情。
因為他聽崔湜說過,自己的妹妹自嫁人后便飽受丈夫的虐待,甚至被丈夫毆打致流產。
崔湜收到妹妹的家書后,便命人去接妹妹,不想仆人和崔湜的妹妹一起失蹤了。
直到三年后,崔湜才從意圖戴罪立功的土匪口中得知了自己妹妹的消息。
一個被丈夫惡意施暴又被土匪摧殘的女性,能好好活著已經很不錯了。
李隆基說了句無妨,而后將目光落在了瑟瑟發抖的耀祖身上。
耀祖和李隆基對視上后,嚇得手一抖,直接把麟兒摔在了地上,那孩子落地后磕到了腦袋,疼的是哇哇大哭。
恰好此時有官兵來報:“回臨淄王,跟隨陳六下山的十二名土匪均已伏誅,但我等不小心讓陳六給跑了。”
李隆基當機立斷:“這好辦,你把這兩個雜種帶到寨門口殺了,到時候陳六肯定會出來。”
官兵手上雖也有幾條人命,但他所殺均為提著刀的成年人,驟然讓他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下手,他多少有些說服不了自己。
李隆基看官兵面露為難之色,便一瞪眼:“此等雜種不殺,難道要留著他們給自己的土匪父親報仇么?你要記住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心狠。”
官兵見李隆基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便把心一橫,彎腰從地上抱起來那正在哭泣的孩子,應道:“我這就去。”
麟兒年紀小聽不懂話,但耀祖可不一樣,眼看著自己即將一命嗚呼,他直接腿一軟跌倒在了地上。
他膝行至虞雪洇面前,一下就抱住了虞雪洇的大腿,抽泣道:“母親,你我母子三載,你真忍心看著我和弟弟魂歸天外么?”
如果可以,虞雪洇真想問問原主還想不想要麟兒。
站在虞雪洇的角度,她肯定是不希望麟兒跟耀祖活的,畢竟這倆人是陳六的孩子,跟她沒有血緣關系。
但問題就出在虞雪洇不是原主,她沒辦法替原主做決定。
萬一她不管麟兒,原主因此記恨上她而在閻王爺那兒蹲守,等她過去了將她一頓暴打,讓她還自己孩子怎么辦?
想到這,虞雪洇一咬牙對李隆基道:“臨淄王,大人之間的事情與孩子無關,請您高抬貴手,留兩個孩子一命吧。”
李隆基皺著眉問道:“你可想過你若是帶著他們兩個回家,該怎么和你的父母交代么?”
虞雪洇心說這真是個好問題,正常父母都不會接受土匪的孩子的。
她略顯心虛地嘴硬:“我想我的父母會體諒我的。”
李隆基毫不留情地將這一切戳破:“龍生龍鳳生鳳,他們的父親如此,他們將來又能是什么好貨?您留他們在身邊,只會給自己增添不必要的煩惱。”
身為麟兒親舅的崔湜聽完也是無比的贊同。
他在一旁勸道:“是啊,妹妹你還年輕,若真喜歡孩子等回家了養好身體,哥哥再給你尋一門親事,還怕沒孩子承歡膝下么?”
虞雪洇聽罷,也只能用顫抖的雙手,掰開了耀祖那緊緊攥著她衣角的小手。
麟兒稚嫩的哭聲讓她心頭泛起一陣酸澀,但她也不得不承認李隆基和崔湜的話很有道理。
虞雪洇默默在心中念叨著,不要怪我,這世間充滿了殘酷與無奈,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攤上了個土匪爹。
官兵的動作很快,耀祖人頭落地,麟兒也被一劍封喉。
躲在寨門口的土匪看見這一幕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他們連滾帶爬的跑到了陳六那兒:“不好了大當家的,外面那些個畜牲將大少爺和小少爺給……”
陳六的手臂在打斗中被人割傷,正由婆子纏紗布止血。
看見手下慌慌張張的進來后,忙站起身問道:“他們把我兒子給怎么了?”
土匪小聲回稟:“大少爺和小少爺已經遇害了。”
陳六聽完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旋轉。
他釀蹌幾步險些摔倒在地,幸得身旁的桌子支撐才勉強穩住身形。
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兩個孩子,會在轉瞬間就永遠的離開了他。
他的心如刀絞,痛得無法呼吸。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到極點的沉默。
陳六的雙目逐漸變得猩紅,與此同時,他的胸中也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那是復仇的力量,那是父愛的力量。
他抄起長矛,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不過在絕對實力的碾壓之下,他終究是敗給了李隆基。
李隆基將劍插在了陳六的胸膛里,冷聲道:“當你劫了官轎的那一刻,就該想到有這么一天了,你多活三年算你白撿的。”
語畢,李隆基利落的拔出了劍,陳六倒在地上不甘的閉上了眼。
夜幕將至,寨子里剩余的二十名土匪及其家眷,在二把手的帶領下舉著白旗投降了。
這座曾經二百多人生活的寨子,就這么宣告了滅亡。
而麟兒的尸體在虞雪洇的要求下,也被裹著白布帶回了崔府。
路上虞雪洇想,等明個兒天亮了給他找個風水寶地葬了。
到時候虞雪洇在地底下見到了他的母親,也好有個交代。
一個時辰后,在轎子里坐的頭昏腦脹的虞雪洇終于是被通知可以下轎了。
她一掀開轎簾,便看見府門口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為首的是一男一女,男女看起來都有五十多歲了。
女人甫一看見她,眼淚便撲簌簌地往下掉:“我的女兒啊,五年了,母親終于是見到你了……”
站在臺階上身穿官服的男人雖然沒有說話,但也是眼含熱淚。
虞雪洇知道,這就是原主的父母。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她竟也哭了。
原主的經歷縱然是不幸的,但她有著一對愛她的父母,以及無論如何也要把她救出來的哥哥,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在現代社會從沒有感受到父母關愛的虞雪洇,從轎子上下來后,立刻撲進了原主的母親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