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其實早有預料。

路易王子的招攬的念頭，早在當初皇宮叫住自己的第一面，就已經猜測到了。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勃艮第酒杯，臉上浮現出既不過分熱絡也不失禮節的微笑。

“殿下過譽了?！?

洛明微微欠身，聲音清晰而平穩：“能得王子殿下親自招攬，是洛明的榮幸。只是……”

他話鋒微轉，貌似略微有些遺憾的說道：“我目前需要按照陛下的命令，建立工坊，完善火藥的配方與生產?！?

“這件事情關系到法蘭克王國的軍力提升，恐怕暫時難以分心，在殿下麾下擔任重要的位置。”

他拒絕得委婉，但意思明確。

把國王查理曼的命令抬了出來，既抬高了立場，也堵住了路易王子可能的繼續施壓。

路易王子臉上的笑容淡了一分，但轉瞬即逝，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他保持著優雅的風度，輕輕晃了晃酒杯，杯中深紅的酒液蕩漾出微光：“理解，為父王效力，為法蘭克的輝煌貢獻力量，值得稱頌?！?

說完。

路易王子還不忘特別補充道：“不過，洛明伯爵，人才難得，尤其是像你這樣掌握著改變戰局力量的人才。我的提議長期有效，法蘭克的未來，需要更多有識之士的合力?！?

“王子殿下所言極是?！甭迕魑⑽㈩h首。

路易王子深深看了洛明一眼。

最終，舉杯示意道：“那么，期待你的工坊早日成功。干杯。”

“干杯。”洛明舉杯回應，兩人杯沿輕碰，發出一聲清脆的微響。

…

不多時。

宴會散去。

洛明婉拒了幾位還想攀談的貴族，徑直向城堡外走去。

月光灑在沉甸甸的草地上，在黑暗的夜空下勾勒出一道影子。

身后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輕盈而克制。

洛明沒有回頭，只是腳步微微放慢。

那腳步聲也保持著穩定的距離，不遠不近地跟著。

離開城堡后，夜風帶著涼意吹拂，洛明停下腳步，轉過身。

艾莉諾站在身后幾步遠的地方，湖藍色的裙擺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束發的銀色絲帶被風吹得輕輕飄起。

她微微低著頭，雙手交疊在身前，姿態一如既往的端莊，在月光下，照得熠熠生輝。

她的臉頰似乎染上了一層不易察覺的薄紅。

“就這樣一直跟著？想跟我一直到家里？”

洛明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語氣略帶一絲狐疑。

艾莉諾抬起頭，清澈的眼神對上洛明的目光。

她點了點頭，臉頰的紅暈更明顯了：“是的，伯爵大人。父親大人說了，讓我跟在你后面學習學習?！?

“隨便。”洛明聳了聳肩。

他轉過身，繼續朝自己的臨時居所的宅邸走去。

他沒再詢問艾莉諾是否還要跟著，但艾莉諾也沒有絲毫猶豫，依舊保持著距離，安靜的跟在他身后。

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

一前一后，在空曠的郊區道路上移動。

很快。

洛明便抵達了一座私人莊園，位于河畔，是查理曼特意安排的地方。

他微微扭頭，余光瞥見了站在后邊幾米遠的身影。

“艾莉諾小姐，我想你應該回家了?！甭迕髡f道。

“你去哪我就去哪。”艾莉諾說道：“我不想回家?！?

“為什么？”

洛明不理解。

自己只是充當老師的職位，怎么還被賴上了。

“因為家族只想讓我聯姻，我不想跟我不喜歡的人成婚，那會很痛苦。”艾莉諾眸光一沉，聲音很輕。

月光映照下，她的指尖微微發顫，卻倔強的攥緊了裙擺。

洛明這才注意到，她裙角沾了不少泥點。

這位向來注重儀態的貴族小姐，恐怕是提著裙擺一路小跑跟來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羅蘭大人貌似非常寵溺你，甚至不讓別人輕易的跟你談話?！甭迕骱闷娴膯柕?。

“父親跟家族不一樣。”艾莉諾泛起嘀咕：“父親想讓我一直跟著你，我也很樂意，但家族里面還有其他人，他們想讓我跟王子在一塊，可我不喜歡宮廷的生活，我想要看外面的世界、書里面的世界…”

“行吧。”

聽聞此言，洛明也沒糾結太多她家族內部的事情。

他推開門，伸手作禮，讓艾莉諾先行進入了莊園，自己隨后進入，并順手拉上了大門。

…

翌日。

早晨。

早晨的霧氣還沒散開，洛明已經站在了城郊的一片空地上。

他手里攤開一張羊皮紙，上面密密麻麻標注著工坊的規劃圖。

“這里建研磨房，那邊是配比室...”他低聲自語，指尖在圖紙上移動。

這時候，身旁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他扭頭一看，艾莉諾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身后三步遠的地方。

她換了一身偏樸素的白色常服，長發束在腦后，手里還捧著牛皮本子。

“需要記錄什么嗎？”她輕聲問道，眼睛亮晶晶的。

洛明瞥了她一眼：“你會畫圖紙？”

“我在修道院學過幾何。”

艾莉諾翻開本子，里面竟然已經畫了幾幅精巧的機械草圖。

洛明挑了挑眉，沒想到這位貴族小姐還有這樣的才能。他指向一處：“在這里標注硫磺儲存區，要遠離主工坊?！?

艾莉諾立刻俯身在本子上勾畫起來，動作利落得不像個養尊處優的貴族小姐。

陽光透過霧氣照在她的側臉上，能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頭和專注的眼神。

正當兩人繪圖的時候，負責工坊的官員來了。

這是查理曼安排的人手，名為格倫，一個身材敦實、留著絡腮胡的中年男人，眼神精明而干練。

他快步走到洛明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禮：“伯爵大人，陛下派我來協助您建立工坊，工匠和材料已經陸續到位，您看何時開始動工？”

洛明點點頭，將手中的羊皮紙遞給他：“按照這個規劃，先搭建研磨房和配比室，硫磺和硝石分開存放，遠離明火?！?

格倫仔細聆聽，不時點頭，認真記住了囑托，拿上羊皮紙，行禮告辭道：“多謝伯爵大人，我馬上去安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