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厲寒才端起面前那杯早已涼透的茶水，仰頭一飲而盡。

冰涼的液體滑入喉中，非但未能澆熄，反而如同油潑，更添心頭翻滾。

他霍然起身，對著白曉生抱拳一禮，聲音沉凝：

“白老今日金玉之言，厲某受教了，告辭！”

“厲道友慢走！”白曉生也起身，臉上帶著一種“消息已售出”的滿足笑容。

只是青年堪堪行至門口，就突然頓住腳步，他猛地轉身，目光如炬：

“白老，晚輩還有一問！這修仙界筑基之難，從古至今皆是如此？”

白曉生瞇了瞇眼：“老夫不知。

只聽前人說過，筑基往上的結丹之法，倒沒這般九死一生。”

他抬手虛點，“這話，就當是給厲道友的添頭。”

...

厲寒走在熙攘的街道，熾烈的陽光刺得人有些眩暈。

二十塊下品靈石，換來的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認知顛覆。

筑基......契合度、肉身神魂的強度、護持秘法......一道道如天塹般的關卡，將無數散修的求仙之夢，死死攔在了長生門外。

壺老凝重的聲音，在識海深處炸響：

“小子！此仙道筑基之法，竟兇戾至此！

看來......當初那‘便宜師尊’，是把你當成他的‘大藥’了！”

“老夫之前提及的‘融道’邪法，雖也兇險，旨在速成，但那是旁門左道！

可如今......這所謂的‘正統’筑基法門，竟也如此霸道酷烈，將萬千修士置于九死一生之地？這絕不該是大道通途！”

“要么......是這方天地的法則本身，在無盡歲月中發生了劇變，變得對生靈更為苛刻兇險，筑基之路因此化作九死一生的天塹。”

“要么......便是有大能修士，以通天徹地之偉力，強行修改了天地法則中關于‘筑基’的根本規則！”

“以此......達成其圖謀！”

“修......修改天地法則？！”厲寒倒吸一口涼氣。

“這......這得是何等不可思議的境界？若真如此，其目的......又是什么？！”

壺老冷笑一聲：“依老夫想來，無外乎‘控制’二字！

掌控修士數量，扼制晉升通道，最終......間接掌控這方天地的資源命脈！”

“你看這浩瀚世界，雖宗門盤踞、家族林立，但相比之下還是極少數！

更多的，是那些無依無靠、如同荒原野韭般一茬接一茬冒出的散修！”

“他們命如草芥，卻又生生不息，永遠割不完、斬不盡！

因此，只要死死扼住‘筑基’這唯一的道路......”

壺老的話語化作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厲寒心頭：

“這些散修，便永遠翻不了天！”

厲寒突然想到了陳昀，那個落魄家族子弟。

一個念頭劃過腦海：“也許......陳家這個曾經的筑基家族，會知曉更多的真相？

至少......能印證幾分白曉生所言，或者壺老這驚世駭俗的猜測？”

他腳步一轉，順著小路走向陳昀的洞府。

洞府外，厲寒叩響石門。片刻后，石門滑開，露出陳昀略顯憔悴的臉。

他身后，還站著一個面容與他有幾分相似、但神情倨傲的中年修士，修為赫然是煉氣圓滿。

“厲道友？”陳昀看到厲寒，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他身后的中年修士，目光掃過厲寒，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眉頭皺了一下，仿佛看到什么礙眼的東西。

“昀兒，這位是？”中年修士陳松語氣平淡，帶著疏離。

“叔父，這位是厲寒厲道友，在坊市相識的一位符師。”陳昀連忙介紹。

厲寒抱拳：“見過前輩。”

陳松并未回禮，只是用鼻子輕輕“嗯”了一聲，目光在厲寒樸素的衣著上停留片刻，語氣帶著些矜持與輕視：

“符師？散修符師？”

他嘴角似乎撇了一下，隨即轉向陳昀，帶著命令的口吻：

“既是你的客人，便在外面說話吧。莫要打擾我清修。”

說完，看也不看厲寒，便拂袖轉身，徑直進了里間。

陳昀臉上頓時漲紅，低聲道：

“厲道友見諒，家叔他......心系家族之事，心情欠佳。

不知厲道友此來是......？”

厲寒也不在意，與其走到洞府外一處僻靜角落，開門見山道：

“陳道友，實不相瞞，厲某此來是想請教關于‘筑基活種’之事。

方才聽聞一些說法，心中震動，想向道友求證一二。”

陳昀聞言，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緊閉的石門，眼中苦澀更濃：

“厲道友，方才家叔失禮，讓道友見笑了。

此事......本不該由我這小輩多嘴，但道友既然問起，且這‘活種’之秘，說到底也關乎我等道途根基，算不得宗門世家獨享的絕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壓下心中的顧慮：

“在下這便將所知內情，悉數告知道友！

這‘活種’原是天地造化的奇物......”

...

半晌，厲寒辭別陳昀，心情沉重地回到自己的洞府。

陳昀所說除了比白曉生多了幾分細節外，并無二致。

石室寂靜，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厲寒盤膝而坐，壺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小子，現在你作何打算？”

厲寒眼中光芒閃爍，他緩緩開口，字字清晰：

“路再難，也要走！

筑基，才是長生之始，我絕不可能止步于此！”

“好！有這份心氣，才配得上這晷光神壺！”壺老難得地贊了一句，

“既如此，老夫便與你一同謀算！肉身、神魂、契合的活種、護持之法，缺一不可！”

立下決心后，厲寒只覺肩頭重擔驟然卸下，周身仿佛注入了無窮動力。

“肉身方面，”厲寒沉聲道，“我經歷過藤蔓反哺，體魄比同階修士強韌許多，但這還不夠。”

話音未落，壺老的虛影在洞府中緩緩凝現，神情帶著幾分猶豫，語氣凝重：

“小子......若說煉體之術......老夫倒想起一門極為特殊的法門。

只是這功法......老夫一直遲疑是否該告知于你。””

“哦？是何法門？”厲寒精神一振。

“此法名為【九轉金身訣】。但其來歷......非同尋常。它并非為人族所創！”

“并非人族所創？”厲寒心中升起好奇。

“不錯，”壺老繼續道，

“此功法源自上古妖族。乃是大妖們觀摩天地至強靈寶的不滅特性，再結合自身強悍體魄，所創的頂級煉體秘術——

旨在淬煉肉身，追求不朽之軀。

其核心在于‘引寶性入己身’，模擬法寶的堅韌、不朽、乃至法則承載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