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把弟弟和三千精銳交到自己手里，托付自己彌補他的過失，趕走因為闖軍滅明客觀上造成的韃虜入侵，這是大義，劉子敬義不容辭。

把紅娘子托付給自己照顧，這是私交。

李巖是少數幾個能讓劉子敬真正敬佩的人之一，不是他有多大能耐，而是因為無私無畏，為了救國救民的理念奮不顧身。

李巖的理想自己正在穩步推進，是否能成功不管，反正抱定了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信念干就完了。

可紅娘子既然交到了自己手上，整天繃個臉，郁郁不樂的樣子，讓劉子敬感覺自己很失敗。

如今，為了自己手下軍隊不被荷蘭和葡萄牙教官帶跑偏，劉子敬準備找一批志同道合的讀書人當監軍，牢牢控制住軍隊，為此搞出了自己這個濟州島流亡勢力的綱領。

劉子敬最大的本事是情商，綱領什么的創造不出來，只能剽竊歷史證明過成功的案例，沒想到忽然就被貧苦出身的紅娘子共鳴了。

劉子敬帶了長平公主出來，又一直頂著個“欽差”的名頭四處活動，一副要反清復明的樣子。

闖軍將領們嘴上不說，心里對投被自己滅了的明朝，難免疙疙瘩瘩的，紅娘子肯定也會暗中不滿。

這平均地權的綱領一出，劉子敬明顯不會“復明”把老朱家的王爺們再請回來當皇帝了，倒是更接近闖王當初的做法，以紅娘子為代表的闖軍官兵的忠誠度一下子大幅度飆升。

跟自己私人的關系其實未必有什么進展，但有了共同的目標，紅娘子對自己的認可度顯然高了不少。不再只是遵循李巖的囑咐，而是真的認可了自己指引的方向。

紅娘子給自己舞完劍，轉身就走了。劉子敬懂，這是認可自己這個“主公”的意思，還不是“老公”，劉子敬也不在意。

太熟反而不好下手，自己又不缺頂級美女。只要她情緒好起來，劉子敬的心底負擔就沒了。

劉子敬沒有應李州牧的邀請住進條件更好的濟州城，而是住進了李牟的軍營。

話說到現在為止，他一共才在濟州島停留了五天而已，還不打算常呆，沒必要搞一個空的府邸。

……

“砰砰！砰！砰！”

紅娘子的變化很明顯，第二天早上，劉子敬一走出營房，就看到紅娘子精神抖擻地在練習槍法。

沒有什么武術界人士看不起火器的情況發生，這個年代的國術是殺人術，追求的是快速高效擊倒對手，不管用槍還是寶劍。

燧發手槍并不能連續射擊，打完一槍有個上火藥和上彈丸的過程，所以雙槍實際上只能在預先裝彈的情況下，第一波攻擊中多射一槍。

這對大部隊沒意義，對分秒必爭短兵相接的保鏢來說，就很重要了。

紅娘子配雙槍，拿了個十米靶在那里單獨訓練燧發手槍射擊，另一邊，李牟率領三千士兵列陣，埃文已經開始訓練火槍方陣了。

劉子敬對火槍時代的戰法只聽說過名字，具體怎么個事兒根本不知道，他能做的就是請專家來而已。

如今專家指揮實戰訓練，他看得津津有味。

他一直以為，現在自己只有在佛山買的一千桿斑鳩腳銃，所以三千人只能輪流訓練呢，實際一看才發現，根本不是那回事。

埃文讓兩千人手持長矛在中間列陣，作為對抗敵人騎兵的肉盾。一千火槍兵被他分成了十四組排在了兩翼，一邊七個方塊，兩邊各設了一個拎著指揮刀發令射擊的“排長”。

這跟自己想象中的“排隊槍斃”完全不同啊。方塊是個長方形，七人一排，縱深卻達到了十排之多，什么自己道聽途說的三段射，根本沒有那回事啊。

這些士兵最初的出身大部分來源于大明邊軍，都知道鳥槍怎么打。只不過投了闖軍后，沒有火槍。

埃文了解了情況后，略過了教授操作火槍步驟的過程，直接上陣型。

荷蘭人是實用主義者，不是完美主義者。他們國內自己還在抗擊西班牙的占領，軍神拿騷的莫里斯當初對抗久經訓練的西班牙大方陣，領的就是一群民兵。

扛西戰爭火熱進行，哪有功夫精雕細刻？把一群市民工商業手工工人訓練幾天就送上戰場，還能快速形成戰斗力，這就莫里斯方陣的優點，容易速成。

新兵上子彈慢？拿火繩點火手哆嗦，都沒關系，我只要給你的時間長點就行，這樣一樣能實現連續火力。

不管射擊熟練度，拉出來直接打，居然被埃文訓練得有模有樣。為什么呢？秘密在十排上。

士兵站好陣列后，隨著兩個排長揮下指揮刀，前排架槍齊射。

射擊完畢，拎起槍轉身就走，從小方陣之間的通道跑到最后一排后面，開始上火藥和子彈。

第二排頂上來站好，排長繼續下令“開火！”

然后是第三排、第四排……

等每排七十人，十排打完槍。兩分鐘半鐘都過去了，跑到隊尾去的原第一排士兵，手腳最慢的士兵都上好了彈藥，重新開始齊射。

埃文上任火槍教官，第一次試訓，莫里斯方陣就大顯威力，實現了連續火力，這讓劉子敬驚奇無比。

不是說火槍兵得訓練三個月才能上戰場么？這是怎么回事？傳說誤我啊。

讓軍官們自己熟悉過程，埃文顛顛跑到劉子敬身邊，敬了個禮，“長官，你看怎么樣？我可沒白拿你的高薪啊。”

劉子敬悟了，傳說中滿清火槍戰法的九進十連環，大概也是這玩意吧？無非是怎么實現連續火力而已。

只不過滿清是自己悟出來的，中間不用長矛陣做核心，而是火槍和騎兵沖擊配合而已。

劉子敬忽然想起個問題，“那個——我不太懂，問個外行話，這么搞倒是迅速可以作戰了，可是等將來士兵熟練了，上彈藥快，變陣也迅速了，還這么輪換不是浪費了火力？”

埃文一挑大指，“長官您問到點子上了。莫里斯方陣從來不是一個固定的陣型，指揮官可以根據士兵對火槍的熟練程度，調整縱深。精銳的火槍手可以增加橫排人數，減少縱向人數。”

“唯一的原則是火力連續。根據我的經驗，最多可以減少到五排，這樣橫向每排的人數增加，可以提高火力密度。”

厲害厲害，這是寶貴的實戰經驗，荷蘭人愿意傾囊相授，相當夠意思。

這個道理簡單吧？不告訴你訣竅，自己琢磨，一層窗戶紙一百年都不一定捅破。

滿清的九進十連環一直用到乾隆皇帝在位，也沒有任何改進。直到后輩們的對手都用上來復槍了，還一個樣子，干脆就淘汰了。

人家真正的火槍戰高手，是根據士兵熟練情況，隨時調整陣列的。

隨機應變，這才是真正用兵的精髓，劉子敬知道軍神高明在哪里了。

宋朝那種在樞密院定下什么“平戎萬全陣”，命令千里之外的作戰士兵不許改動的做法，不輸才怪，一定要拉出來鞭尸。

看完士兵的訓練，這邊的訓練不是三個月能出戰，而是隨時可戰。然后隨著訓練的增加，縱向人數變少，火力密度增加，這讓劉子敬很滿意。

“老子的士兵沒練好，恕不能出征。”

劉子敬一直擔心被手下的軍頭這么懟，需要拉出去作戰的時候用不上。

現在自己懂了，這么說的將軍，那是你不會先進的訓練方法……

又去工匠營、水師那里看了看生產和訓練情況，劉子敬絲毫沒停留，當天晚上連夜出發，目標金陵。

他內政、軍事、貿易上都沒有什么資格指手畫腳，干脆就不外行領導內行，讓他們搞去，我要去金陵拉人了。

這次去金陵，不是去打仗的。劉子敬只征用了一艘五百噸級的蓋倫船，帶著二百親衛，漢人和葡萄牙人混合的水手隊伍，直航長江口。

坐艦上，陳圓圓、董小宛立于劉子敬身邊，一左一右，都非常興奮。

陳圓圓仰望天空的半月，感慨萬千。

“我是被從金陵搶走的，今天終于和冒郎可以并肩回到家鄉，見見當年的姐妹們了。”

“李香君、柳如是、寇白門、卞玉京、顧橫波，這些姐妹好久不見，你們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