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影噬華光
- 非遺仙途
- 意蘊之光
- 4201字
- 2025-06-18 10:00:00
非遺展演現場,黑衣人操控著盜取的剪紙傀儡撕裂燈籠。
李云書撫琴反擊,音波卻如泥牛入海。
白靈身姿旋轉,以舞蹈靈氣凈化黑暗傀儡,漫天碎紙化作蝴蝶。
云鶴沉聲道:“你盜走的技藝本源,早已被黑暗修煉扭曲。”
黑衣人狂笑:“只要能救妹妹,我甘愿萬劫不復!”
李云書琴弦猝然崩斷,赫然看到傀儡眼眶中那雙與記憶中妹妹相同的眼睛。
喜慶的紅綢、喧天的鑼鼓,在那一刻被凍結。
一聲沉悶的、令人牙酸的撕裂聲,粗暴地撕碎了慶典的喧囂。一只巨大的、紅黑相間的剪紙“獅子”傀儡,猛地從人群邊緣的陰影里撲出!它粗糲的紙軀閃爍著不祥的暗光,兩只前爪如同淬了毒的彎刀,狠狠揮下。
“嗤啦——!”
懸在空中的一盞精致走馬燈應聲而裂。彩繪的燈骨斷折,燈面破碎,里面的燭火驟然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只掙扎著跳動了一下,便被緊隨而至的陰冷氣流無情撲滅。燃燒的碎紙片帶著火星,如同被驚散的螢火蟲,紛紛揚揚飄落下來。
人群的歡騰瞬間被掐斷了喉嚨,驚恐的尖叫像海浪般炸開、擴散。人潮在巨大的驚駭中本能地后退、推搡、擁擠,原本井然有序的廣場霎時亂作一團。
那只剪紙獅子傀儡落在地上,動作僵硬卻兇狠無比。它的頭顱猛地轉動,空洞的紙眼眶里燃著兩點幽綠的鬼火,冰冷地鎖定了前方抱著古琴的李云書。它四肢關節發出“咯啦咯啦”的摩擦聲,身體略微伏低,隨即后爪猛地蹬地,裹挾著一股腥臭的陰風,再次兇悍地撲來!那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模糊的黑紅殘影。
李云書瞳孔驟縮!他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的本能反應快過了一切。懷中古琴的琴身幾乎被他手臂的力量壓得微彎,他修長的手指在緊繃的琴弦上狠狠一劃而過!
“嗡——!”
一道肉眼可見的淡金色音波,如同平靜湖面投下的巨石激起的漣漪,瞬間向前方擴散開去。音波所過之處,空氣都微微扭曲震蕩,帶著一股凜然的正氣,直直撞向那撲來的猙獰紙獸!
這是《清心普善咒》的起手,本該滌蕩邪祟,安撫心神。然而——
那道銳利的音波漣漪,撞上獅子傀儡體表那層流動的暗色光芒時,竟如同泥牛入海!沒有預想中的劇烈碰撞,沒有能量爆散的華光。淡金色的音波,竟像是被一張無形的、貪婪的巨口猛地吸了進去,只在那層暗光上激起幾圈細微的、迅速平復的波動,便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獅子傀儡前沖之勢甚至沒有絲毫遲滯!那張由粗糙剪紙構成的獸臉,在李云書眼中急速放大,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它嘴角撕裂開來的獰笑弧度!
“云書!”白靈驚駭欲絕的呼喊在混亂的尖叫聲中顯得異常清晰。
李云書心猛地一沉,指尖因為巨大的反震之力而發麻。他身體后仰,試圖側滾閃避,但傀儡的速度太快了!
就在那紙刃般的前爪即將掃到李云書的剎那——
一道白影如驚鴻般切入!
是白靈!
她足尖在散落一地的燈籠碎片上輕盈一點,整個人借著那微弱的反彈之力,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凌空旋身而起!她雙臂舒展,指尖如蘭花瓣般綻開,纖細的腰肢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猛地一擰!
“天女散花!”
一聲清叱,帶著玉石相擊的脆響。
沒有華麗的聲光,但一股沛然而柔和的力量,隨著她這精準到毫巔的旋身,驟然以她為中心爆發開來!那不是暴烈的沖擊,而是如同春日里第一縷暖風拂過冰封大地般的生機與凈化之力!
這股無形無質的力量,溫柔卻不容抗拒地覆蓋了那只撲到李云書面前的獅子傀儡。
那獅子傀儡猙獰的撲擊動作猛地一滯!
它體表那層流動的、吞噬了李云書音波的暗色光芒,如同遇到了克星的寒冰,劇烈地波動起來,發出“滋滋”的、如同油脂被投入烈火的聲響。構成它軀體的紅黑剪紙,開始冒出縷縷淡淡的、帶著腐朽氣味的黑煙。
“吼——!”傀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嘶啞咆哮,那燃燒著幽綠鬼火的紙眼眶里,兇戾之色被一股劇烈的痛苦取代。它整個龐大的軀體開始劇烈地顫抖、抽搐,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細針在從內部刺穿它。
緊接著,令人驚異的一幕發生了。
構成獅子傀儡的堅韌剪紙,在這股純粹的舞蹈靈氣的沖刷下,竟開始寸寸瓦解!不是被外力暴力撕碎,而是如同冰雪在陽光下消融,又像是被最純凈的水流洗去了污穢。鋒利的紙爪、猙獰的獸首、粗壯的四肢……紛紛崩解成無數指甲蓋大小的、顏色混雜的碎紙屑。
這些原本應該污穢不堪的碎屑,卻在脫離傀儡主體、飄散在空中的瞬間,被白靈周身散發的那股柔和光芒浸染。它們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每一片都變得輕盈、透亮,在夜風中微微顫動著,然后——悄無聲息地舒展開來!
漫天碎紙屑,竟在眨眼間,化作了一只只翩躚飛舞的、色彩斑斕的蝴蝶!它們輕盈地扇動著翅膀,無聲地繞著小臉煞白卻眼神堅毅的白靈盤旋飛舞,如同眾星拱月。方才的兇戾與陰冷,在這夢幻般的景象中,被洗滌得一干二凈。
廣場上死寂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大的、帶著劫后余生和難以置信的驚嘆聲浪。
“傀儡…變成蝴蝶了!”
“白姑娘!是白姑娘的仙舞!”
驚魂未定的李云書,扶著古琴站起身,看著眼前蝶舞環繞的白靈,心中除了震撼,更涌起一股后怕和暖流。他幾乎能感受到白靈這一舞所耗費的巨大心力,那微微顫抖的肩膀便是明證。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卻如同洪鐘般的聲音,穿透了喧嘩,帶著洞悉一切的沉痛,在廣場上空響起:
“夠了!”
老者云鶴排開眾人,大步走到場中,花白的須發在夜風中微動,眼神卻銳利如鷹隼,死死鎖向人群后方某個陰影角落。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竊賊!你以為盜走的,僅僅是幾門手藝嗎?你盜走的,是扎根于這片土地的血脈,是千百年人心溫養出來的那一點‘靈’!那剪紙的巧思,那染布的藍靛,那打鐵的錘音……離開了人心的敬重,離開了煙火人間的滋養,強行用你那黑暗邪法催動,它們就成了無根之水、無本之木!你抽走的‘本源’,早已被你自身的污濁扭曲、玷污,成了噬人的毒!你越是用它,就越是在污損它的根!你毀掉的,正是你自以為能救人的東西!”
云鶴的聲音如重錘,敲打在每個人心上。人群的喧嘩徹底靜了下去,只剩下夜風拂過彩旗的獵獵聲,還有那漫天彩蝶無聲振翅的微響。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云鶴的視線,投向那片陰影。
陰影蠕動了一下,仿佛被云鶴的話刺痛了最深的瘡疤。
“呵…呵呵呵…”一聲低沉、壓抑,最終爆發成歇斯底里的狂笑從陰影中炸開!
黑影猛地一振,如同掙脫了無形的束縛,從角落里沖天而起,穩穩落在廣場中央一處尚未倒塌的燈架頂端!黑色的斗篷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兜帽的陰影下,只露出一雙燃燒著瘋狂與絕望的眼睛,死死地、怨毒地盯住下方的云鶴和李云書。
那笑聲癲狂而嘶啞,充滿了不顧一切的決絕:
“老東西!少拿這些大道理唬我!本源?靈性?狗屁!只要能救我妹妹,只要能讓她活過來,別說玷污這點破紙爛布的靈性,就算讓我抽干這滿城的靈氣,讓這仙域萬劫不復,我也在所不惜!甘之如飴!”
“妹妹”二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錐,狠狠刺入李云書的耳中。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荒謬感瞬間攥緊了他的心臟。
妹妹?這個陰險狡詐、手段歹毒、為了力量不惜扭曲一切美好之物的黑衣人,竟然口口聲聲是為了救妹妹?
巨大的心神沖擊之下,李云書抱著古琴的手臂猛地一顫!那緊繃的琴弦,在心神失守的瞬間,再也承受不住灌注其上的殘余靈力,發出“錚!”的一聲刺耳裂響!
一根琴弦,猝然崩斷!斷裂的琴弦狠狠抽打在李云書的手指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然而,手指上的刺痛遠不及眼前所見帶來的沖擊!
就在琴弦崩斷、他下意識抬眼望向黑衣人方向的剎那——
一只僅有巴掌大小、通體漆黑如墨的剪紙蝴蝶,悄無聲息地從黑衣人的斗篷下飛出,盤旋著,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靈動,落在了黑衣人攤開的蒼白掌心。
那蝴蝶極小,卻纖毫畢現,翅膀上的紋路異常繁復深邃,仿佛能吸走周圍所有的光線。然而,真正讓李云書渾身血液幾乎瞬間凍結的,是那蝴蝶頭頂,那兩顆用極細小的、暗紅色寶石鑲嵌而成的“眼睛”!
那眼睛的輪廓……
那眼神中透出的、一種近乎空洞卻又帶著某種執拗的熟悉感……
李云書的呼吸徹底停滯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每一次跳動都帶著撕裂般的劇痛。
那雙眼睛!
那雙無數次出現在他童年最溫暖夢境里的眼睛!那雙曾在他生病時守在他床邊,偷偷抹眼淚的眼睛!那雙在父母離世后,懵懂又依賴地望著他,輕聲喊“哥哥”的眼睛!
那是……他失散多年、一直苦苦追尋的親生妹妹——小月!的……眼睛!
“小……月……?”李云書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破碎得不成調子,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滅頂的絕望。他死死盯著黑衣人掌心那只詭異蝴蝶眼眶中那雙微縮的、卻無比熟悉的眼眸,渾身冰冷,如墜深淵。
黑衣人似乎察覺到了李云書那瞬間崩潰的目光。他猛地攥緊了掌心,那只詭異的蝴蝶瞬間被捏得變形。他發出一聲更加癲狂的大笑,身形一晃,如同融化的墨跡,驟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那瘋狂的笑聲在夜空和漫天飛舞的彩蝶中回蕩,如同惡毒的詛咒:
“等著吧!李云書!很快…很快你就能見到她了!用你們所有人的‘靈’,來換!”
黑衣人消失了,像一滴墨汁融入黑夜。
廣場上,劫后余生的人們終于敢大口喘息,劫后余生的慶幸低語在夜風中彌漫。白靈耗盡力氣,軟軟靠在李云書身側,蝶群失去靈氣維系,重新化為普通的碎紙,無聲飄落,鋪了一地狼藉。
只有李云書還僵在原地。
他抱著那斷了弦的古琴,指腹上那道被琴弦抽出的血痕正緩緩滲出細小的血珠。可他感覺不到痛。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雙眼睛——黑衣人掌心那只詭異蝴蝶眼眶中鑲嵌的、屬于他妹妹小月的眼睛。空洞,執拗,被強行剝離、禁錮在冰冷剪紙上的熟悉輪廓。
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凍結了血液,凝固了呼吸。一個最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狠狠噬咬著他的心臟:小月……還活著嗎?或者說,她以怎樣一種非人的、支離破碎的方式“存在”著?
“云書?云書!”白靈焦急的聲音像是隔著厚厚的玻璃傳來。她冰涼的小手抓住他僵硬的手臂用力搖晃,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擔憂,“你怎么了?那人的話……那蝴蝶……”
李云書猛地回過神,對上白靈驚疑不定的目光,再看向旁邊云鶴那張凝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的臉。廣場上那些劫后余生的面孔,此刻在他眼中都蒙上了一層模糊的陰影。
他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喉嚨里火燒火燎,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最終,他只是極其緩慢、極其沉重地搖了搖頭,每一個動作都牽扯著心臟深處的劇痛。
他什么也沒說。
彎腰,動作有些機械地撿起地上斷裂的琴弦,那冰冷的金屬觸感像針一樣扎著他的指尖。他小心翼翼地將斷弦收進懷中,緊貼著胸口放好,仿佛那是世間僅存的、連接著他和妹妹的紐帶。
然后,他重新抱緊了那張斷了弦的琴,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目光,卻穿過紛亂的人群,死死鎖向黑衣人消失的那片虛空。
月光慘白,冷冷地潑灑下來,照亮了他眼中翻涌的驚濤駭浪——那是恐懼、憤怒、瘋狂交織成的無邊暗涌,正一點點吞噬掉所有殘存的理智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