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胡院街區。

還沒進門，李三思就發現胡管事帶著一名陌生的散修，站在院子里低聲交流著什么。

可能是由于比較窮，這名散修對每個月40顆點化石的價格不太滿意。

兩人稍微講了幾句，便看見散修走出了院子。

李三思見胡管事欲走，忽然靈機一動，上前問道：

“胡管事，我要是把這間空屋租下，能不能改修成專門的伙房或演武場？”

胡管事一看是李三思，立刻露出殷勤的笑容：

“當然可以，不過不能騷擾到鄰居，你把里面搬空肯定就夠了。”

李三思從儲物袋里取出40顆點化石，胡管事眼皮子一跳，當場認出了此物：

“喲！看來李道友此次問心幻境的收獲頗豐啊！”

李三思得意一笑：“確實是有很多零碎物件，需要找間屋子專門處理一下。”

故管事的點了點頭：“你要是想擺攤，去天胡院楊柳街或者長樂坊外邊都行，交夠租金就能使用好地段的攤位。”

李三思關上大院子的門，又租下了空余的旁屋，現在終于沒有人會來打擾他了。

他不是錢多得燒手，只是比較擔心某些危險話題被旁人聽到，引起不必要的禍端。

送走胡管事后，李三思回屋做飯。

等滿桌飯菜快要擺好的時候，敖劍平才穿著一身破爛袍子走了回來。

“道長，我從問心幻境里回來了，有些事情想要討教。”

“若不嫌棄的話，今天就來我這邊喝酒吃飯吧？”

見到李三思十分主動，敖劍平的臉上露出了滿是褶子的笑容：

“喲，看來今天是活著出來了，搞到啥好東西了？”

李三思從儲物袋里取出三壇酒排在地上，給敖劍平倒了一大碗：

“道長，嘗嘗不？”

敖劍平也不等李三思試毒先喝，拿起大碗一飲而盡，眼眸瞬間發亮：

“酒水品質一般，不過這縷天地靈氣的滋味，卻是非常特別。”

“李道友言而有信，貧道肯定知無不答！”

末了，他又補充說：“唔，當然是在筑基范圍內哈，太高深的貧道也不懂。”

李三思繼續給敖劍平倒酒：

“若是道長喜歡喝酒，這些取自幻境的酒水，便都送給道長好了。”

“我想問的是，筑基里面的道基，到底是什么。”

敖劍平轉頭看向那三個酒壇子，又虛著眼睛看向李三思，伸出食指微微一點：

“你小子，這么快就練氣巔峰大圓滿了嗎？”

李三思如實回答：“那倒沒有，只是我出身于凡俗世界，祖上并無修煉傳承，不知道這道基是什么東西，所以想在筑基之前了解一點。”

敖劍平正色道：“唔，道基是什么，這其實是個有點復雜的問題。”

“雖然你重回練氣九層，但是你走的路子，是點化引氣練氣修真的速成路子。”

“沒有人告訴過你什么是修煉的根基，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所以要從零開始教你。”

李三思老老實實地奉上野豬火腿：“還請道長教我！”

敖劍平點了點頭：“你坐你坐，別急，咱們邊吃邊說。”

“首先，關于練氣啊，你略微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使用點化石點化凡人，汲取的第一道天地靈氣的時候，就已經讓你和天地修煉法則產生了關聯。”

李三思夾起肉片說道：“所以，點化石就是天地修煉法則的一種顯現形態？”

敖劍平說：“不錯，別看點化石很小一顆，數量繁多也沒那么值錢，但是它的存在，便是一種修煉道途的基礎。”

“點化石是一道特殊的天地靈氣，受天地法則孕育而依附于玉石之上，可為凡人所用，也能夠以這種形態保存下來，使得虛無縹緲的采氣修煉，變成了肉眼可見的靈石交易。”

“道基，差不多也是類似的存在，只不過采集方式和保存條件都很苛刻。”

“許多練氣士窮盡家財，只求略微增加采集天地靈機的成功率，便是如此。”

李三思停下碗筷閉目沉思，仔細地在腦海中復盤這一步驟。

他發現敖劍平說的是對的，只不過他因為前世記憶的恢復，又有數據面板的加持，并沒有太過留意“采集天地靈氣”這一重要步驟。

“也就是說，如果采集不到特殊的天地靈氣，那就會一直卡在練氣無法筑基？”

敖劍平痛飲半壺，胡子上滿是酒水華光：“正是。”

“一旦你得到天地法則那種玄之又玄的認可，從天地間尋找到屬于你的那一道靈氣，那你就可以成功筑基。”

“成功筑基后，因為功法限制和相生相克的關系，你的仇人和盟友也會因此定下。”

“所以許多宗門對練氣散修不管不顧，只有等到筑基之后，才開始篩選需要的培養。”

李三思問道：“也就是說，如果出現了不合群的道基，宗門之間也會交易弟子？”

敖劍平微微咧嘴，后仰一笑：“那當然嘍，假若你是個火靈道基，偏偏跑到水靈宗門里去修煉，就算人家收你，那你的修煉不僅事倍功半，而且還會持續反噬傷害自身。”

“就比方說，在天青城那邊有一種常見的道基，叫做水夜叉。”

“如果你證得了水夜叉的那一縷天地靈氣，那么你的親水性會因此大漲，還能在天青城或者別的地方做個巡河官兵，替當地的城主排憂解難。”

“可以說，在你筑得【水夜叉】的那一刻起，你就成為了水夜叉。”

李三思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那豈不是，有些筑基境界的修士會以道基相稱？”

“一旦筑基成為，那修真者本身也就成為了水夜叉，最終會受到對應的水神管轄？”

“這和獲取天地自然神位豈不是一個意思？”

敖劍平擦了擦胡須說道：“是啊，所以這不僅有人為選擇的成分，同時也有天意。”

“可別嫌棄水夜叉的名字不太好聽咧，放在道基排行里面，這也算是中等水平了。”

“畢竟，有些道基是沒有‘神位’的，只能算是增強靈力的一種方式。”

“像明月宗的【撈月游】道基，就比水夜叉還要差兩個檔次，幾乎是墊底的存在。”

“只不過是勝在不限制數量，能筑基成功就能延年益壽，也算是有些可取之處。”

“不能光看道基的強弱，筑基難度和后續凝府的難度，再加上修煉資源和功法的限制，會決定修真者在百年之后是不是一抔黃土。”

“你如果已經對筑基冥冥之中有了感應，那你可以想象一下，自己會成為什么？”

李三思仔細想了想，依舊搖了搖頭：“我現在還是毫無頭緒。”

敖劍平說道：“那可能，就是機緣未到。”

“等到你練氣巔峰大圓滿的時候，再去問心幻境里，溝通天地見證你的真我，天地靈機多半會暗示你該如何尋找的。”

李三思皺眉道：“如果要說天地靈機暗示的話，我在幻境里，見過一只詭怪假扮成我，和未知女子成親的事，它想勾引我去成為它的一部分。”

敖劍平的眼皮子一跳：“你真的撞上了？”

他立即在桌上拍下一張隔音符：“隔墻可能有耳，這事可不要到處亂說。”

李三思沒有直接提起“諸我歸一者”的存在，而是改口說奇怪的斷手、深層幻境等等。

敖劍平瞇著眼睛捋須道：“唉呀唉呀，那貧道還得真給李道友賠個不是！”

“之前貧道發現李道友尋短見的時候，不太確定李道友是不是真的死了一會兒，魂魄是不是出現了詭變，所以特意給你說了類似的事，要你去真正的問心幻境里面。”

“既然有那種東西找上你的話，就說明你真的死過一次，但是沒有發生詭變。”

李三思若有所悟，露出狡猾的笑容指了指敖劍平：

“喲喲喲，敖道長也不要把我看得太小心眼了吧！”

“有一說一，那深層幻境里的獵物還是很肥美的，我這儲物袋都是那邊掉的，巴不得它們每次都過來挨打呢。”

“反正只要斬掉它們的頭目，之后我就能隨便脫身，我倒覺得沒有什么問題。”

“再說了，要不要握手觸發的主動權在我，我不想打的時候也可以當它不存在嘛。”

敖劍平沒料到李三思會這么說：“看來李道友的實力大有長進，不僅不覺得危險，反而從深層幻境里取得了更多的好處，是貧道有點小看道友了。”

李三思并不在意：“雖然道長是有意之舉，但我覺得，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要是道長外出歸來，是人是詭無法辨認，那我肯定也難免會有想法的，這很正常。”

“來來來，吃菜吃菜！”

敖劍平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深究，兩人舉碗暢飲，交流著日常修煉的見聞和感悟。

敖劍平喝得高興了，主動給李三思介紹說：

“古代有得道真仙把道基分為太、少、厥、余、閏、俗。”

“用凡俗兵法來講，前三者視為主公、將軍、令官，后三者視為忠臣、反賊、平民。”

“前三者自成一派，忠臣可以輔佐前三者獲得好處，反賊有機會竊取道基上位，因為閏位在古代是指非正統的黃v第，俗位可以被其他陣營爭取，同時也有機會轉化上位。”

李三思完全沒有想過這一點：“道基之間，還能互相轉換的嗎？”

敖劍平神秘一笑：“剛剛說了，道基就是天地靈氣。”

“你覺得，這顆石頭的本質又是什么？”

說著，敖劍平取出一顆酷似紐扣咖啡糖的古怪靈石。

【混天石：隨機改變一件裝備的隨機詞條】

“這是混天石？可以兌換洗練石的那個？我記得挺貴來著，筑基修者都舍不得用呢。”

敖劍平嘆息道：“不錯，這便是天地法則的一種體現，這也是一種特殊的天地靈氣。”

“天地法則既可以讓人速成練氣、延年益壽，也可以讓凝府府君、金丹真人被拉下位來，金丹真人都有可能出現金性受損、修為倒退的情況，筑基掉回練氣又很奇怪嗎？”

“這世間的靈石，便是天地法則是玄機和意志，要修煉就得遵從此道，不然真的引發天劫，搞不好比那問心幻境還要離譜，誰都別想永遠賴在一個位置不走。”

李三思心說：這對比前世記憶中的神話傳說，這賭狗滿地走的地方真不是在鬧天劫嗎？

不過他一個練氣散修，肯定不能指著天地法則說這種爛話，搞不好哪天要挨雷劈的。

畢竟在他看來，出現點化石和各種靈石，也可能是天地放權、生靈自解的特殊表現。

至于天地為什么放權，生靈如何自解，這水深火熱的修真社會構造哪里來的你別問。

能搞出這等改變的，絕對不是一般人，否則修真世界里面，也沒有古修之類的說法。

聊到酒菜盡興，李三思不由得感嘆：

“唉！可惜我只是個散修練氣，見不到那么精彩的世界，每天都為靈石奔波。”

敖劍平笑道：

“李道友也別太謙虛啦，若是你練氣巔峰無法筑基，貧道也可以陪道友出去走走。”

“不為別的，只是好奇道友的經歷和遭遇，想見證一下已死還生之人有何等福緣。”

李三思差點笑噴：

“噗，要筑基修士護航，那道長可太抬舉我了，那些事情還是將來再說吧。”

“我這兒還有兩壇酒，平日里也懶得一個人喝，道長若是不嫌棄，就統統帶走吧。”

敖劍平喜滋滋地答應下來，撤了隔音符，拎著酒水回到旁屋。

在李三思呼呼大睡的時候，敖劍平目光縹緲地看向星空，一縷縷月華在他眉心聚集。

他知道，雙方都不是單純的傻子。

兩人在談話間其實都說開了一部分真相，但隨后又在十分配合地裝糊涂，對已經說開的那一部分表示無所謂，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完全超出敖劍平預料的經歷。

“諸我歸一者居然這么快就找上他了，明月宗的人居然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這小子，難不成已經用某種手段把問心鼎的器靈給收買了？”

“命數機緣、仙路道途，終究是必然發生無法回避的，哪怕已死還生者都不能例外。”

“天地法則啊，這就是你留給我的暗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