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敲門聲，在寂靜的深夜中格外清晰，帶著一絲孩童特有的試探和小心翼翼。

陸淵帝眸瞬間睜開，深邃如古淵。繚繞周身的混沌霧氣無聲斂入體內，所有痛苦的異響戛然而止。他看向那扇簡陋的石門，神念微動，門外景象已了然于心。

一個矮小的身影，正踮著腳尖，努力想從門縫里往里瞧。不是別人，正是小不點石昊。他懷里還緊緊抱著一個用寬大樹葉包裹的東西，散發出誘人的烤肉香氣。

陸淵心念微轉，石門無聲地向內滑開。

門外的小石昊顯然沒料到門會自己開，一個趔趄差點撲進來。他慌忙站穩，臟兮兮的小臉上帶著一絲被抓包的窘迫和藏不住的興奮。

看到盤坐在石床上的陸淵，尤其是那雙在黑暗中仿佛蘊著星河的眸子，石昊縮了縮脖子，但隨即鼓起勇氣，舉起手中的樹葉包裹。

“叔叔……你……你沒吃東西……阿叔他們烤的龍角象肉，最好吃的腿肉！村長說上尊可能……可能不餓，但……但我偷偷給你留了一塊！”石昊的聲音脆生生的，帶著孩童特有的真誠，還有一絲對“上尊”這個稱呼的別扭模仿。

陸淵的目光落在石昊捧著的樹葉包裹上，又落回他那雙純粹得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睛上。即便身為俯瞰萬古的天帝，此刻心頭也泛起一絲極淡的、幾乎被遺忘的暖意。

這孩子，是未來的荒天帝，獨斷萬古的存在，此刻卻只是個擔心他餓肚子的淳樸孩童。

“進來。”陸淵的聲音低沉依舊，卻少了幾分迫人的寒意。

石昊眼睛一亮，像只敏捷的小猴子般鉆了進來，獻寶似的將樹葉包裹放在石桌上，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是一大塊烤得金黃流油、香氣四溢的象腿肉，顯然是最精華的部分。

“叔叔快吃！可香了！”石昊眼巴巴地看著陸淵，小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咕嚕叫了一聲，小臉頓時一紅。

陸淵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他并未立刻動那烤肉，而是看著石昊：“為何喚我叔叔？不怕我了？”

石昊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大眼睛眨巴著，很認真地想了想：“嗯……村長他們叫你上尊，可我覺得……叔叔不像壞人！雖然你打雷的時候好嚇人，但……但你把大牛和長牙象帶回來了！還……還揉了我的頭，暖暖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小腦袋瓜，一臉篤定

“而且……叔叔看柳神的時候，眼神……跟別人不一樣，好像……好像認識？”

孩童的直覺，有時敏銳得可怕。

陸淵心中微動。他確實認識，或者說，知曉！這株看似枯槁的老柳樹，其真身乃是仙古紀元的祖祭靈，無上巨頭，曾為九天十地征戰界海，庇護萬靈，最終重傷涅槃于此！

其身份之尊貴，功績之煊赫，縱使他這位橫推遮天宇宙的混沌天帝，亦需心懷敬意。

“柳神？”陸淵順著石昊的話，目光投向窗外那株在夜色中只剩下模糊輪廓的焦黑老樹，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復雜，“祂是你們村的祭靈？”

“嗯！”石昊用力點頭，小臉上滿是崇敬

聽著石昊童稚卻真摯的話語，陸淵腦海中迅速掠過原著中關于石村柳神的種種信息。涅槃狀態，本源重創，需要神性物質滋養恢復……他帶來的離火牛，其蘊含的火系神性精血，正是柳神急需之物。

“祂……需要恢復。”陸淵看著石昊，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

石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嗯！村長爺爺總說，要收集寶血寶藥供奉柳神，讓柳神快點好起來，長出更多綠枝條！”

陸淵不再多言，拿起石桌上那片樹葉包裹的烤肉。肉質蘊含的微弱精氣對他而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那原始的煙火氣息，卻帶著一種久違的真實感。他撕下一小塊，放入口中，緩慢咀嚼。

石昊見陸淵吃了，立刻開心地笑起來，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兒，仿佛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任務。他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眼巴巴地看著剩下的肉。

陸淵將剩下的大半塊烤肉推到他面前：“你吃。”

“啊？給……給我？”石昊驚喜地睜大了眼睛。

“嗯。”陸淵點頭。

石昊歡呼一聲，也不客氣，立刻抱著烤肉大口啃了起來，吃得滿嘴流油，小臉上全是滿足的幸福。

看著眼前這個未來注定背負蒼生、血戰萬古的孩子，此刻卻為一塊烤肉而心滿意足，陸淵冰冷的帝心深處，仿佛被投入了一顆小小的石子，蕩開一圈微瀾。遮天宇宙的血戰與孤寂，似乎被這石村的篝火與孩童的笑臉沖淡了一絲。

就在石昊吃得正歡時——

“嗡……”

石屋之外，那株焦黑的老柳樹上，唯一的那條嫩綠柳枝，在夜風中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地搖曳了一下。

這一次，沒有浩瀚的意志降臨，也沒有柔和的光暈擴散。

一道空靈、清越、仿佛由最純凈的天地精氣凝聚而成的聲音，直接在陸淵的識海最深處響起，如同玉石相擊，滌蕩神魂：

“混沌道體，至尊之境……汝從何而來？”

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直指本源的穿透力，清晰地傳遞著柳神的意志！

陸淵咀嚼的動作瞬間停止，帝眸深處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芒！他猛地抬頭，目光穿透石屋的墻壁，再次落在那株焦黑的柳樹上！

柳神，主動開口了！

而且，一語道破了他最大的秘密——混沌道體！

石昊正埋頭啃肉，似乎完全沒察覺到任何異樣，只是覺得屋里的空氣好像突然變得……有點重？

陸淵放下手中的烤肉，帝軀內原本因法則沖突而狂暴的力量，在這一刻被強行壓制到極致，歸于一種深沉的寂靜。他緩緩起身，目光如炬，望向窗外那株在夜色中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的古老柳樹。

一道修長的身影從柳樹中邁步而出，風華絕代，睥睨萬物，傲視天上地下，面容美麗，清秀絕倫，看起來像女性卻穿著男子的衣服，也是男子打扮，豐姿絕世。

識海中，他以同樣回應，聲音直接在柳神的神念中響起，帶著一絲坦誠：

“我來自另一片宇宙，無意進入此界，并無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