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在廢墟間呼嘯,夜色濃重,血腥氣被冷風一層層吹散。
謝知安與霍思言背靠著殘破的墻壁,皆沒有言語。
二人都明白,那并非真正的勝利。
與此同時,王城深處。
重檐殿宇隱沒在夜幕之下,銅爐里香霧裊裊,映得整座大殿幽暗森冷。
殿中央,一道巨大的黑色符陣緩緩旋轉,其上浮沉著數十道符文,時隱時現,如同在呼吸。
符陣前,盤坐著一名身披玄色長袍的男子。
他的面容籠在陰影里,看不真切,只能見到一雙幽綠的瞳孔,如鬼火般在黑暗中閃爍。
“呵……”
男子低低一笑,聲音沙啞,仿佛鐵器摩擦。
“能逼得我那具戰傀崩毀,不愧是大周皇帝派來的棋子。”
他伸出手,掌心翻開,竟是一片染血的符骨。
符骨表面刻滿繁復符號,與殿中大陣一一呼應。
隨著他輕輕一抹,符骨上的血跡驟然燃起,照亮了半個殿宇。
“霍思言……魂術之血,終于還是出現在我面前。”
他的聲音愈發低沉,透著冷酷與狂喜。
身旁一個影子悄然浮現,恭聲道:“主上,傀儡雖毀,但您借此已探清他們的底牌,那女子的魂術,極為純正。”
“純正?”
男子嗤笑一聲,手中符骨驟然粉碎成塵。
“不過是未開竅的雛鳥,她若真懂得魂術的極境,又豈會被區區一具戰傀困擾?”
他說著,緩緩起身,黑袍如墨水般傾瀉而下,仿佛連光都被吞沒。
他的身影高大而模糊,似真似幻。
男子緩聲開口。
“傳令下去,讓韓烈暫時不要現身。”
“我要他們以為,今日遇到的只是一場試探,真正的獵殺,要在他們最松懈的時候落下。”
影子低聲應是,轉瞬消散。
殿內只余男子一人。
他抬眸望向高懸的銅鏡,鏡面中浮現出霍思言的側影。
她立于廢墟,眉宇冷厲,眼神堅定。
“霍家的血脈……”
男子伸手撫過鏡面,嘴角緩緩勾起一抹陰冷的笑意。
“終究要回到我手里。”
銅鏡光華一斂,霍思言的影像隨之消失,殿宇再度陷入黑暗。
廢墟的塵土漸漸落定,周圍一片死寂。
他們正上方還在滴著血水,濺落到石板上,濺起刺耳的脆響。
謝知安將劍一甩,血跡順著劍鋒飛散。
他沉聲道:“這東西……果然不是人,真正的韓烈,另有其人。”
霍思言收回掌心最后一點符光,額頭布滿細密的冷汗。
她的聲音低沉而冷厲:“而且操縱傀儡的術者,在暗處窺視我們,我能感覺到,他的眼神……就像蛇,纏在我身上。”
謝知安眸光一冷,迅速環顧四周,劍尖一轉,直指漆黑的上空。
“我勸你,趕緊滾出來!”
夜風驟然一頓,仿佛真的有人屏息在暗處。
但下一刻,四周只余寂靜,只有破碎的門板被風吹得“嘎吱”作響。
霍思言眉心緊蹙,她再次抬手,魂術凝聚,魂影若隱若現。
霧氣里涌出無數細小的絲線,像是蛛網般擴散出去,沿著街道、瓦縫和陰影一點點探查。
“空的。”
她緩緩搖頭,眼神卻更冷。
“可那種窺視感還在。他沒有走遠。”
謝知安走近一步,目光牢牢鎖住她,聲音壓低:“是沖著你來的?”
霍思言唇角微抿,半晌才開口:“沖著魂術來的。”
她指尖微顫,卻立刻收緊拳頭,強行穩住心神。
謝知安瞇起眼,沉聲道:“那人既然會傀儡術,顯然對魂術極為熟悉。若真是為此而來,你必須更加小心。”
霍思言抬眸看著他,眼底的寒光中閃過一絲復雜。
“你這是在勸我退縮嗎?”
謝知安迎上她的目光,唇角微勾。
“我只是在提醒你,如果他們真想要你,那我便要把你護得更緊。”
霍思言心頭微震,目光一瞬間柔和,卻很快又被冷意覆蓋。
她輕聲道:“那就走吧,在他還沒出手之前,我們得先找到真正的韓烈。”
謝知安點頭,翻身上馬,長劍橫在膝上,眼神依舊冷冽。
“走得越快,他的手就越來不及伸。”
霍思言翻身上馬,雙手依舊在暗暗結印,魂力若有若無地散開,護在兩人周身。
街道背后,夜色如墨,一雙冰冷的眼睛似乎仍在暗處注視著他們的背影。
夜色壓沉,街道盡頭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謝知安握劍的手驟然一緊,霍思言也立刻停下結印,目光如鷹般盯向黑暗。
幾息之后,一道纖細的身影自陰影里緩緩現出,斗篷半覆,衣角沾著塵土。
那雙冷靜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顯出鋒銳。
“沈芝。”
霍思言低聲喚了一聲。
沈芝快步走近,先是抬眼看了謝知安一眼,隨即停在二人身前。
她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絲冷峻。
“你們果然遇上了不對勁的東西。”
謝知安劍尖輕輕一沉,算是回應。
他沒有廢話,只淡淡問道:“你看到了什么?”
沈芝取下兜帽,眉宇間滿是凝重。
她低聲道:“真正的韓烈,正在王城正中鎮兵臺。
今晚他未曾離開過半步。”
霍思言眼神一震,唇角緊抿。
“果然是傀儡。”
沈芝點頭,繼續補充道:“我在暗處攔下一名東溟密探,逼問之后得知,王城中有人掌握奇術,能以魂力遠隔數里操控傀儡。他們稱那人為“玄伽”。”
“玄伽?”
謝知安眉頭一挑,眼神中閃過冷芒。
“沒聽過。”
“能在王城內行走卻鮮有人知其名的人物,只會更危險,他今日派出韓烈的傀儡,十之八九是為了試探你們的實力如何。”
霍思言雙眼微瞇,心口那種被盯住的寒意再度浮現。
她緩緩道:“果然不是錯覺……那個人一直在窺視我。”
沈芝看了她一眼,語氣稍稍一頓:“這位霍將軍,你的獨門魂術,怕是已落入對方眼中。”
謝知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聲音不高,卻帶著鐵血般的決絕。
“那正好,讓他看清楚也無妨。
等他現身時,我便讓他明白,窺視我的人,都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