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狐山前,暮雪如刀。
霍思言率副軍三十人悄然繞入峽谷西側,身著夜行輕甲,鎮闕已出鞘,寒光映得山風刺骨。
她微側頭,看著魏臨。
“你帶十人守后,若我不出,你們……原路退回。”
魏臨神色不變:“若你死了?”
霍思言淡道:“還是一如往常,燒了我,魂也不許留給他們。”
魏臨輕哂:“你這人,活著狠,死了都還想咬一口。”
霍思言唇角沒笑意,卻也沒反駁,只抬手一揮,兵分三路,繞陣而行。
青狐山下的舊魂陣,早年廢棄,陣基殘破。
但今日再起,顯然有人動過手腳。
她走得極快,眼神卻極冷極穩。
一入陣域,風聲瞬止。
四周忽現淡青色魂紋浮動,地面之下,仿佛有什么正在蘇醒。
是伏魂術陣。
暗處,三名黑袍術者早已埋伏。
其中一人低語:“她入了,可惜沒帶魂傀,這次……定死。”
另一人卻遲疑:“她若不是傻,怎會獨闖主陣?她該知道我們布的是回魂環……”
話音未落,忽聽陣中心,一聲斷喝:“鎮闕,開!”
轟然一響!
陣域劇震!
青色魂紋瞬間斷裂一角,一股強悍到近乎暴裂的魂識之力從陣心中爆開!
霍思言立于中心,雙手握闕,強行將識力灌注入破陣環口!
她未用魂術,而是以識控魂,強撼術陣!
那名黑袍術者驚怒:“她是瘋了?!以生識控環,她不怕死。
話未落,霍思言一記橫斬,破開陣心內環!
“殺!”
她一聲令下,埋伏多時的伏兵瞬間涌出!
魏臨從側翼帶人封住西口,魂禁營瞬間壓制四方。
黑袍術者怒喝:“你敢動我?你以為出了京,還能活?”
霍思言殺至,鎮闕帶雪而落,語氣冰冷至極:“我來西嶺,不是求活。”
“是送你們入地獄。”
刀鋒過處,魂術術盤被斬斷,識晶炸裂!
血光飛濺,三人瞬時被鎮壓!
陣下還未清凈,一記魂火忽自暗角爆出,燒向霍思言背后!
“將軍!”
魏臨驟聲驚喝!
霍思言回身橫斬,魂焰擦肩而過,護肩盡裂,皮肉焦黑!
但她未退,反身再刺,將藏于暗影的第四人一刀封喉!
鮮血飛灑,她卻神色未動,鎮闕歸鞘,目光橫掃陣中。
“搜。”
半個時辰后,魂禁軍清理陣域,捕得魂徒七人,識晶二十六枚,魂骨三枚。
魏臨走至她面前,眼神復雜。
“你瘋了,魂識沖擊一次足以撕裂中樞,你這次灌力差點命沒了。”
霍思言正在上藥,聞言只是語氣淡淡:“我不瘋,我算得準。”
“他們以為我不敢動真格,那就得讓他們知道,我不是京里的擺設。”
魏臨盯著她的手。
掌心全是裂痕,皮肉翻開,骨色可見。
“再來一次,你真會廢。”
霍思言低頭,眼里一絲疲憊,卻極輕極快地一笑。
“可惜他們只有一次。”
夜深,營地中風聲呼嘯。
謝知安趕至時,霍思言正獨坐山前,背影單薄,肩傷未包,血跡沾甲。
他站在她身后許久,沒說一句話。
良久,霍思言忽然道:“你來了。”
謝知安走過去,半蹲下身,為她重新包扎肩膀。
“你從來就沒把命當回事。”
霍思言輕道:“因為我從不覺得這命值錢。”
謝知安抬頭,看著她,忽然一字一句:“可我覺得值。”
霍思言一頓。
他低聲道:“你若真死在雪里,我這輩子都得欠你。”
“可你活著,我還可以一直追。”
霍思言沒有說話,只垂眸,看著他綁好的繃帶。
風雪忽止,夜月清冷。
她忽然伸出手,輕輕抹去他鬢角一縷雪。
“那你就別停。”
謝知安心頭一震,卻沒再說話。
兩人坐在風雪盡頭,一言不發。
這一夜,魂術之陣全滅,而他們,也終于并肩。
夜風破雪,西嶺邊關三百里外,山腹之中,一處廢棄魂塔靜臥雪嶺深處。
塔下地宮,舊魂盤殘裂,魂焰未熄,一名身披白袍的術者正伏案而坐,手中捧著一枚幽藍魂珠,指尖緩緩轉動,眸色冷漠無光。
“她來了。”
那人忽然開口,聲音冷淡,卻含一絲興味。
“謝家那一把刀,出鞘了。”
塔后角落,一名術徒壓低聲音:“她破了回魂陣,斬了四人,還毀了識晶主環……我們這一脈再不出手,遲早被她逐個撕下。”
白袍人淡淡道:“急什么?她此番帶的,不過百人兵馬,若非皇命護身,她算什么威脅?”
術徒猶豫片刻:“可……她后頭那人也來了。”
白袍人手上動作微頓。
“謝知安?”
術徒點頭:“東宮舊事未絕,太后已廢,如今這兩人若再結盟……未必不能翻出舊賬。”
白袍人冷哼一聲:“那就別讓他們活著離開西嶺。”
他緩緩起身,魂珠光芒漸暗,手指一點,身后數十名黑袍人齊齊跪下。
“啟轉塔陣,三日內,要她命伏此地。”
而此刻,霍思言與謝知安正駐營于赤林口。
此地山谷逼仄,兩側為絕壁,前為斷澗,若有變,退守無路。
魏臨看完地圖后皺眉:“這不是打陣的位置,是埋人的地。”
“你故意選的?”
霍思言翻著手中破陣圖,淡聲:“我想知道他們到底藏了多少人。”
“若他們真還敢轉塔陣,便不會放過我們這只軍前尖刀。”
魏臨神情凝重:“你就不怕被困?”
霍思言眼神冷淡:“困我,是他們唯一的活路。”
謝知安走近,手中拎著一封剛剛送來的軍報。
“北線援軍明日可至,東嶺調兵尚需兩日。”
“你要強打,就只能靠自己。”
霍思言點點頭:“不等了,今晚出。”
“你先帶三十人占據澗上制高點,我要設一道反鎖陣。”
謝知安沒應聲,只站著看她。
“你是不是又打算,把自己留在陣里?”
霍思言收起地圖,語氣不緊不慢:“若他們不來,我活著。”
“若他們來了,我就在陣中殺個干凈。”
“你想勸我別上,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