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言緩緩推開卷宗,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寒梅初放,枝頭覆雪。
“小白呢?”
她忽問。
謝知安抬眼:“清晨放出去巡查西街了,說是有人故意放風,欲引你入局。”
霍思言點頭:“我就在等這個。”
她望著窗外梅枝低語:“現在,翻舊案已經不夠了,我要拿人,一個能坐得住局的人。”
謝知安沉聲:“你打算怎么釣?”
霍思言回頭一笑,眉眼冷靜:“用趙遠的命,再加上……那封葉嘉言親筆的遺書。”
謝知安聞言,神色微變。
“葉嘉言的遺書?”
霍思言點點頭,從書案抽屜中取出一封素面長信,信紙已微黃,封蠟卻是新的。
“這是他被押入天牢前,托人留給我的。”
“那時我未拆,可如今該到了用的時候。”
她取出信紙,展開,目光一一掃過其上筆跡,語調平穩如水:“此局布得太深,我無法全退。”
“我身后之人,早已不再是單一朝派。”
“他們共謀十年,賀慎是第一刀。”
“若有一日,霍姑娘能安然翻出此案,便請拿此信作引,逼他現身……因為他最怕的,是局破。”
“而你,是局外之人。”
謝知安站在她身側,一字不落聽完,低聲道:“葉嘉言將你推入這局……也是在賭。”
霍思言輕輕一笑:“沒問題,他既然賭我能活著,我就賭他信得過我。”
她卷起信紙,喚來副手道:“備車,今夜入宮。”
“我要請太后,準我開一次封印的局。”
副手一怔:“封印?”
霍思言道:“是當年樞臺封存的三十六冊禁卷案,只有太后能準我動用。”
宮中。
鳳儀殿簾幕深垂,霍思言跪在殿中,一字一句請奏:“臣請開三十六禁卷。”
“以追賀慎之死,徹查趙遠口供所引線索。”
太后未答,眸色深沉,手中溫茶未動。
沈芝站于一側,目光微閃,終是開口道:“此卷一開,舊年人事盡數曝光,恐引朝中震蕩。”
“更有不少故人之名列于其上。”
太后輕笑:“你也怕了?”
沈芝低聲:“我擔心朝堂承不住。”
太后這才緩緩放下茶盞:“霍思言,你可知三十六卷為何封?”
霍思言答:“因其中所錄,不可述。”
太后瞇了瞇眼:“你要翻的,是不可述之事。”
“你若能守得住結果,本宮允你,若守不住……”
霍思言躬身叩首,語氣清冽如劍。
“臣一力承擔。”
太后揮手:“開卷。”
“但只許三日。”
三日后。
北鎮撫司密庫之內,三十六禁卷橫陳一案。
霍思言立于其前,緩緩翻開第一頁。
小白在她肩頭低聲啞鳴。
她目光落下。
“卷一,乙丑年兵部左侍郎趙璟,夜間入禁苑未歸……”
“卷二,賀慎之子賀珩,病故實為宮中禁藥試劑服用……”
“卷三,……”
紙頁如雪,飛落一地。
真相,不再沉睡。
北鎮撫司密庫案牘堆積,燭火照不盡的陰影之下,風聲暗轉。
入夜子時,一隊黑衣人悄然逼近北鎮外圍,身法利落,無一聲響。
為首者佩黑銅面具,手執短刃,低聲命令:“一刻鐘內破門。”
密庫外,霍思言閉目而立。
她站在風中,仿佛早已知他們要來。
謝知安快步走來,低聲道:“南城營三營哨點已動,這批人從西城密巷繞過,直取密庫。”
“他們目標,不是你,是那三十六卷。”
霍思言睜眼,眸光如霜。
“很好,今日讓他們來取試試。”
她踏入密庫門前,揮手喚來三人,布陣于三角方位。
“小白。”
烏鴉俯沖而落,穩穩停在她肩上。
她抬手,在小白腹下取出薄紙一張,那是今日才繪成的“密庫四方困陣”。
“傳令……第一道為困、第二為引、第三為斬。”
謝知安沉聲應下。
巷道之內,黑衣人迅速逼近,前鋒躍至北鎮墻外,正待攀爬,忽聽腳下泥地一聲細響。
“啪。”
一道細線斷裂,霎時火符爆起,金光瞬閃。
三人應聲倒地,血濺墻腳。
“埋伏!”
后隊驚呼,卻已來不及。
北鎮暗哨盡數現身,弩箭齊發,火光之中,人影翻滾。
為首的黑面人身形極快,一掌震退弩箭,腳下瞬步連移,沖入密庫側門。
他一掌破門,未曾料到,門后赫然是一排封墻。
“這是什么邪術?此人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就在他怔神之際,霍思言已至身后,一掌凌空逼近。
“魂震。”
一股無形之力攜風而至,黑面人被震退三步,咬牙強撐,手腕猛翻,揚起一把黑砂。
霍思言袖口輕旋,魂術再出,一道薄幕立于身前,將毒砂盡數擋下。
她眼神冷厲:“你既敢來,就別指望能全身而退。”
黑面人冷笑:“你不該翻這三十六卷,你若止步,便還有命。”
霍思言回以一聲:“那你們今日來,便是送命。”
她腳步一轉,迅疾逼近,一掌直襲胸口。
黑面人手中短刃挑起,格擋間擦出火星,回手反刺,身法兇狠。
霍思言眼神未動,身形卻驟轉,從其側方掠入,手中炭筆劃過虛空。
一道符陣驟現。
他腳下光影驟變,仿佛陷入深淵,視線一片晃動。
“魂術裂影,開!”
黑面人心中大駭,剎那失神,霍思言趁勢踏步逼近,一指點在其肩頸。
“封脈。”
嘭!
巨大的震動聲響起,黑面人被震飛五丈之外,重重撞上密庫石柱,口吐鮮血,氣息全散。
他勉強睜眼,望著霍思言走近,聲音沙啞:“宮中竟有如此邪術!那難道你……真的要把這局掀完?”
霍思言目光冷淡:“你們花了十年埋雷,我只用三日……就要讓它炸。”
“真以為這點風吹草動就能嚇到我?如若只靠武力就可以解決問題的話,那這世上便沒有難事!”
說罷,霍思言轉身走出密庫。
謝知安迎上:“余黨盡收。”
她點頭:“審,不需多刑,告訴他們下一個就是陳宦。”
“再不說話,我就去請太后,查當年的密藥案。”
夜風漸寒,卷宗如山,可她心中之火,卻越燒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