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蘭澄就急匆匆闖進寢房。紗帳內,柳恬正蜷縮成團,抱著錦被睡得香甜。
“小姐!快醒醒!”蘭澄一把掀開紗帳,晨風裹著涼意灌進來。
柳恬迷迷糊糊地揮了揮手,食指在空中軟綿綿地晃了晃:“一分鐘...就再睡一分鐘...”
“什么是一分鐘啊?”蘭澄急得直跺腳,“老爺在大院等著呢!都催了三回了!”
“柳林海?”這三個字像盆冰水當頭澆下。柳恬一個激靈坐起身,腰間淤青頓時傳來尖銳的疼痛。她倒抽一口冷氣,卻顧不得許多:“快!梳洗!”
蘭澄早已備好盥洗用具。銅盆里的熱水騰起白霧,柳恬匆匆凈了臉,連胭脂都來不及抹。蘭澄手巧地綰了個簡單的垂鬟分肖髻,插上支素銀簪子。
“小姐腰還疼嗎?”蘭澄系腰帶時小聲問。
柳恬搖搖頭,心里卻七上八下。柳林海突然召見,莫非是發現她昨日偷聽的事?還是...
轉過影壁,遠遠就看見柳林海負手而立的背影。晨光給他鍍了層金邊,卻襯得那身影愈發陰沉。柳登像只老貓般弓著腰,見她們來了立刻尖聲通報:“老爺,三小姐到了。”
柳林海緩緩轉身。柳恬下意識攥緊了裙擺——卻見那張威嚴的面孔在看清她容貌的瞬間,冰雪消融。
“像...太像了...”柳林海喃喃自語,手指微微發顫。他目光繾綣,仿佛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可惜云兒她...”
柳恬心頭一跳。這是想起她生母徐云了?記憶中那個終日以淚洗面的女人,臨終前攥著她的手說:“恬兒,要像風一樣自由...”
她垂下眼睫,聲音輕得像片羽毛:“爹爹是想娘親了嗎?娘親在世時...常念叨您呢。”
“當真?”柳林海猛地抓住她肩膀,力道大得生疼,“云兒她...真的提起過我?”
柳恬強忍疼痛,仰起小臉作天真狀:“恬兒從不說謊。”——才怪。徐云念叨的從來都是“柳林海怎么還不去死!去死!”。
柳林海松開手,苦笑著望向虛空:“云兒啊...若你還在,我定不會讓你離開半步...”他喉結滾動,竟有淚光閃動。
柳恬暗自詫異。這老狐貍竟對母親用情至深?那為何...
“爹爹還有我呢。”她突然上前,拽住柳林海衣袖輕輕搖晃。這個動作讓她自己都惡心,但臉上卻笑得甜膩,“小恬兒會永遠陪著爹爹。”
柳林海渾身一震。他低頭看著這個瘦弱的女兒,記憶中她還是個蹣跚學步的孩童,如今竟已亭亭玉立。那些年放任下人苛待她...袖口下的手微微發抖。
“你不恨爹?”他聲音沙啞,“這些年...”
“爹爹生意繁忙嘛。”柳恬歪著頭,嘴角梨渦若隱若現,“只要以后別丟下小恬兒就好。”——等我找到回去的方法,第一個丟下你這老混蛋。
柳林海突然背過身去。良久,他揮袖遣退眾人:“都下去。恬兒,隨我去花廳。”
假山后,柳涵死死掐斷一枝海棠。她原以為父親會因昨日之事責罰那小賤人,沒想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轉頭對貼身丫鬟耳語幾句,眼中寒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