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伴隨著漫天的神臂弩箭矢、床弩長箭、還有滾燙的炮彈。

一萬新軍從峽谷上如怒潮般傾瀉而下。

各營指揮使的甲胄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士兵們戰靴叩擊巖石的聲響震得崖壁碎石簌簌墜落。

早就驚慌失措的西夏軍，更加混亂不堪。

“將軍，宋軍早有埋伏！”副將渾身浴血，頭盔上還插著半截斷箭。

“我知道！”仁多保忠勒住了戰馬，攥著韁繩。

環視四周，望著兩側懸崖上密密麻麻的宋軍旗號，竟然有了一種八面埋伏的感覺。

他就是那個垓下的項羽。

“繼續向前！”

仁多保忠他猛地抽出彎刀，刀鋒映出頭頂呼嘯而下的流矢，“只要沖破谷口，定能反敗為勝！”

親衛騎兵組成錐形陣向前突進，仁多保忠居于正中。

“礌石滾木，全部砸下去！”

因為準備的時間不長，礌石滾木只在峽谷兩側才有布置。

其中出口處的礌石滾木，現在正好砸在了沖在最前的仁多保忠的頭頂。

“轟隆轟隆……”

當第一塊磨盤大的礌石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砸在陣前時，仁多保忠瞳孔驟縮。

碎石飛濺中，士兵被砸得血肉模糊，戰馬的悲鳴刺得耳膜生疼。

數百條滾木裹挾著硫磺火把傾瀉而下，火舌瞬間吞沒了數十名騎兵，焦糊味混著硝煙直沖鼻腔。

“走，殺回去！”

前路未知，再往前沖，還不知道有多少陷阱，還是往回撤微妙。

說罷，仁多保忠帶著親衛騎兵，掉頭開始往后急退。

跑得慢點的，運氣差點，一不注意就被礌石滾木帶下了馬。

峽谷中前軍后撤，立即如洪水倒流，將本就混亂的西夏軍攪和得更加混亂。

兵不見將，將不見兵。

眾兵見得將旗往后，也開始往后掉頭。

“呵！”

“取死之道！”王韶見到敵軍已經徹底混亂，不禁冷笑。

“四面合圍，速戰速決！”王韶下令。

這八千人只是西夏前鋒，后面大部隊隨時會來。

不能久戰。

“咚咚咚……”

“咚咚咚……”

宋軍戰鼓擂動了起來。

王韶帥旗移動，喊殺聲響徹峽谷。

“噗嗤噗嗤！”

長槍兵最先落下，就像扎魚一般，槍尖穿透皮甲、肌肉與骨骼。

鮮血順著槍桿汩汩而下，在泥地里匯成蜿蜒的血溪。

拔出，再刺！

一名西夏甲兵揮舞著狼牙棒試圖突圍，卻被三支長槍同時抵住咽喉、胸口與小腹。

槍兵們齊聲發力，金屬交鳴聲中，三股血柱噴涌而出。

“砰……砰……”刀兵緊接而來。

宋軍的長刀與西夏的彎刀相撞，迸濺的火星如同夏夜的流螢，卻轉瞬即逝在血泊之中。

一名宋軍士卒借著地勢，從高處躍起，手中長刀帶著呼嘯的風聲，直直劈向一名西夏刀兵。

那刀兵慌忙舉刀格擋，巨大的沖擊力震得他虎口開裂。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宋軍士卒的膝蓋已經狠狠撞在他的面門上，頓時鼻梁碎裂，鮮血噴涌而出。

……

“報，將軍！”

“仁多保忠將軍在通峽寨前的峽谷，遭到宋軍埋伏！”

跟著后面的仁多零丁，帶著兩萬兩千步騎，后面還有三萬役夫押著糧草箭矢重甲。

突然地，就收到了自家侄子遭伏的消息。

“什么？”

“怎么會有宋軍埋伏？”仁多零丁大驚，也懷疑消息的真假。

“是先鋒軍的快騎來報，小將軍的確遭到了宋軍的埋伏。”

仁多零丁聽罷臉色沉郁。

大夏國五路大軍突襲大宋，打得就是一個兵貴神速，現在居然被宋軍提前知道。

甚至，似乎還是知道了他們這一路的行軍路線。

否則怎么會有埋伏。

思考了片刻鐘后，他命令全軍戒備，又派出了一支一千人的輕騎，先行支援。

“傳令下去，大軍加速！”

時至正午未時（一點），又有騎兵回報。

“報，大將軍，仁多保忠遭到上萬宋軍埋伏，久戰不敵，已經帶兵撤出了峽谷。”

“傷亡如何？”

“具體屬下不知。”

“支援的騎兵呢？”

“宋軍勢猛，來不及支援，仁多保忠將軍就被迫撤了出來。”

“知道了。”仁多零丁擺了擺手，又下令道，“停止前進，全軍扎營！”

既然突襲的計劃被發現了，那現在就只能穩步推進了。

一個時辰后，半截斷箭還插在左肩，滿臉污血的仁多保忠終于帶著隊伍回來了。

營地轅門前，仁多保忠強撐著力氣，翻身下馬，掙扎著走到仁多零丁面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仁多零丁看著這支稀稀拉拉的殘兵，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干什么！”仁多零丁語氣冰冷，眼神如刀，掃過那些渾身是傷、神情萎靡的士兵。

“其余人呢？就這么兩千人？”

仁多保忠看著自家叔叔，不知如何回答，猶豫了半天，沙啞著道，“糟了宋軍埋伏，屬下一路沖殺，只帶了這些人回來。”

旁邊眾多將校看著，氣氛也凝住了。

……

不過到最后，仁多保忠也沒有拿自己侄子怎樣。

這大敗之禍，也怪他輕敵，誤信了梁乙埋老賊的說詞。

什么出其不意？

放屁！

仁多零丁盯著侄子染血的戰袍，忽然抬手扯下他肩頭那支斷箭，帶起一串血珠。

“收整兵馬，明日，還是由你打頭陣。”

“拿下通峽寨，將功折罪！”仁多保忠道。

“諾！”仁多保忠連忙向仁多零丁保證，“今日大意，明日我定要讓宋軍血債血償。”

“好！”

……

另一邊，幾乎將八千西夏先鋒全殲的王韶，也不敢放松，敵人的主力就在后面。

今日不來，明日必至。

王韶率軍一邊警惕北面西夏軍，又一面清掃戰場，救治袍澤，掩埋尸體，收繳可用的兵器甲胄箭矢。

探查到西夏軍在北面荒原安營扎寨后，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旋即，王韶安排通峽寨中的禁軍和役夫在峽谷上布置營壘，設立哨塔。

又在谷口要道挖布陷坑壕溝，布置鐵蒺藜，堆砌簡易石墻。

神臂弩、床弩、火炮，各處梯次配置。

明日，他定要西夏軍在此撞個頭破血流。

……

一夜平安。

第二日上午，西夏兵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