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

陳默那帶著哭腔、充滿驚懼的嘶喊，如同燒紅的鋼針，狠狠刺穿了林析的耳膜，更刺穿了他被倉庫死寂和十億債務冰封的心臟！

蘇晴！

坐標！

林析的身體在通風口的陰影里劇烈地晃了一下，手機差點脫手。幽藍的倉庫，冰冷的尸體，纏繞蘇晴的鎖鏈，Zero漠然的宣判…一切的一切，在這個名字被喊出的瞬間，轟然坍縮，化作最尖銳的冰錐，扎進他的大腦！

他幾乎是憑著本能，手指顫抖著點開了陳默發來的加密坐標信息。

屏幕亮起。

坐標：**N39°54'26.7“， E116°23'31.1“**

冰冷的數字，精確到小數點后一位。

林析的瞳孔驟然收縮！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這個坐標…這個精確到分秒的經緯度…它指向的位置，不是別處！

正是他腳下這片散發著腐朽與絕望氣息的土地！

正是他剛剛爬出來的、那個矗立著幽藍數據艙的——7號倉庫！

轟！

陳默在千里之外，用他優化過的算法，從服務器燒焦的殘骸里，從數據的灰燼中，硬生生挖出了這個坐標！指向了蘇晴被囚禁的位置！這不僅僅是一個坐標！這是鐵證！是蘇晴存在的錨點！是王振印記的源頭！是Zero口中“S級錨點”的精確落點！

一股混雜著巨大震撼和徹骨冰寒的氣流，猛地灌入林析的肺腑！組織的能量…或者說Zero背后那個“高維銀行”的手段，遠超他的想象！他們甚至能干擾、屏蔽常規的物理定位，讓蘇晴如同人間蒸發！但陳默…這個技術宅，用他純粹到近乎偏執的邏輯和對林析無意間提及的“高維信息熵”概念的模糊理解，竟然在數據的廢墟里，鑿開了一絲天光！

“陳默！”林析的聲音嘶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坐標…確認！就是這里！聽著！這件事…太大了！超出你的想象！立刻！刪除所有相關記錄！清除所有痕跡！格式化你的電腦！手機！任何接觸過這個坐標和解析過程的設備！然后…忘掉它！徹底忘掉！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包括我！明白嗎？！”

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陳默粗重而恐懼的喘息聲。幾秒鐘后，一個帶著巨大顫音、卻異常堅決的聲音傳來：“…明白！林析…你…小心！”緊接著，是電話被匆忙掛斷的忙音。

林析緊緊攥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仿佛要將這冰冷的金屬捏碎。陳默的警告在耳邊回蕩。小心？他早已置身于風暴中心，腳下是萬丈深淵，頭頂懸著十億債務的鍘刀！小心？他現在需要的不是小心，是力量！是足以撬動這絕望死局的力量！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如同巨獸之口的倉庫卷簾門，幽藍的光芒在門內深處無聲地脈動。蘇晴就在那光里，被鎖鏈纏繞，她的時間，自己的時間，都在那猩紅的倒計時中飛速流逝！

【核心債務：償還熵能點數：1，000，000，000點】

【剩余時間：70小時 58分鐘 19秒… 18秒… 17秒…】

三天！十億點！

冰冷的數字如同跗骨之蛆，時時刻刻啃噬著他的神經。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倒計時減少的細微“滴答”聲，如同喪鐘的預演。一股巨大的、幾乎要將人壓垮的緊迫感和絕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從四面八方涌來，試圖將他拖回倉庫那無邊的黑暗。

不！不能停在這里！

林析猛地咬破舌尖，劇烈的刺痛和腥咸的血味讓他混沌的大腦為之一清！他強迫自己轉過身，拖著如同灌了鉛的雙腿，踉蹌著沖入外面更加濃稠的黑暗和呼嘯的夜風中。冰冷的雨絲不知何時開始飄落，打在臉上，帶來刺骨的寒意，卻也讓他的頭腦更加清醒。

必須回市區！必須找到新的能量源！必須找到方法，在三天內…不，在蘇晴被徹底鎖定前，撬動這不可能的天文數字！

他跌跌撞撞地在廢棄廠區的斷壁殘垣間穿行，如同一個迷途的孤魂。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很快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帶走本就所剩無幾的體溫。視野面板上，剛剛回升到50%的能量儲備，在抵御寒冷和精神震蕩的雙重消耗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下降。49%…48%…47%…

饑餓、寒冷、疲憊、精神撕裂的劇痛…如同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撕咬著他。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部的灼痛和鐵銹般的血腥味。眼前陣陣發黑，腳步虛浮，幾乎要一頭栽倒在冰冷的泥水里。

F級的幸運，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他最需要希望的時候，精準地降下絕望的暴雨。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林析感覺意識即將再次被黑暗吞沒時，前方昏黃的路燈光芒刺破了雨幕。他踉蹌著沖出廢棄工業區的范圍，來到了相對熟悉的城郊結合部。雨水在骯臟的路面上匯成渾濁的溪流，空氣中混雜著垃圾的腐臭和廉價小吃的油煙味。

在一個堆滿散發著餿味的垃圾箱、勉強能避雨的狹窄小巷口，林析再也支撐不住，背靠著冰冷濕滑的墻壁，緩緩滑坐在地。冰冷的雨水順著頭發流進脖子，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胸腔撕裂般的疼痛。視野面板上，能量儲備已經跌至**42%**，精神過載依舊在**88%**的高位徘徊，而倒計時，無情地跳動著：**69小時 45分 03秒…**

十億點…三天…這根本是絕路！

就在這絕望如同冰水般淹沒他的瞬間，一股更加濃烈、更加刺鼻的味道，蠻橫地鉆入他的鼻腔——劣質酒精的刺鼻、長久未洗澡的酸餿、衣物霉爛的腐朽…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靈魂被徹底放逐后的空洞氣息。

這味道…有些熟悉？

林析艱難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透過迷蒙的雨簾，看向小巷深處。

一個身影蜷縮在垃圾箱旁更深的陰影里。那是一個流浪漢，穿著一件看不出原色、破得如同漁網般的臟污長袍，頭發和胡子糾結在一起，沾滿了泥濘和不知名的污物。他懷里抱著一個空了大半的、標簽早已模糊的廉價白酒瓶，身體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似乎睡著了。雨水順著他骯臟的頭發和胡須滴落，在他身下積起一小片渾濁的水洼。

【姓名：未知（流浪者）】

【狀態：深度醉酒（意識模糊）】

【生存欲望：極低】

【社交欲望：F-】

【物質欲望：F-】

【精神欲望：F-】

【能量反應：無（可觀測）】

【備注：無欲者（疑似），存在感稀薄，意識混沌…】

無欲者？！

林析的心臟猛地一跳！如同在黑暗的迷宮中看到了一線微光！他想起了面板的規則！借貸需要目標“自愿”或“特定條件下強制同意”，而“特定條件”的核心，就是目標的**欲望**！強烈的渴望是撬動契約的杠桿！而這個流浪漢…他頭頂的數據標簽，所有的欲望值，全部是觸目驚心的F-！趨近于無！

他…會不會就是那個可以繞開“欲望杠桿”的特殊存在？一個無法被借貸的目標？或者說…一個不會觸發“反噬”的、安全的能量源？畢竟，一個連生存欲望都降到冰點的人，還有什么可失去的？還有什么能構成“反噬”？

這個念頭如同野火般瞬間點燃了林析瀕臨熄滅的希望！他現在太虛弱了，太需要能量了！哪怕只有一點點！只要能補充這該死的消耗，讓他有力氣思考，有力氣去尋找下一個機會！

賭了！

意念集中！目標：流浪漢！借貸屬性：生命力！借貸點數：1點！（最小單位，試探性！）目的：補充自身消耗！預期：無反噬或極低反噬！

【指令確認…】

【目標鎖定：未知流浪者（精神抵抗：無-意識模糊）】

【借貸屬性：生命力（基礎值：E-）】

【借貸點數：1（轉化率：1:1）】

【檢測目標欲望值…欲望強度：0…欲望波動：0…】

【警告！目標欲望強度為0！無法構建有效契約錨點！】

【締約失敗！能量消耗：0%】

【執行中止！】

失敗了？！

林析的心瞬間沉到谷底。面板冰冷的提示如同最后的判決。欲望強度為0…無法構建契約錨點…連1點生命力的借貸都無法達成！這個流浪漢，就像一個絕對光滑的球體，沒有任何可以著力的地方！他徹底封閉了自我，也隔絕了所有外界的“契約”！

為什么？為什么連最后一點希望都要掐滅？！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沉的絕望，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扼住了林析的咽喉。他靠著冰冷的墻壁，雨水混合著冷汗從額頭滑落，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模糊。視野面板上猩紅的倒計時數字，如同惡魔的眼睛，嘲弄地閃爍著。

就在這時——

“嗝…”

一聲響亮的酒嗝，帶著濃烈的劣質酒精味，在雨聲淅瀝的小巷里突兀地響起。

那個蜷縮在垃圾箱旁的流浪漢，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渾濁不堪，布滿了黃色的眼屎和血絲，眼神空洞地投向虛空，仿佛穿透了雨幕，穿透了墻壁，落在了某個遙遠而虛無的地方。

他并沒有看林析，只是抱著那個空酒瓶，用沙啞、含混、仿佛夢囈般的語調，對著冰冷的空氣，也像是在對著這操蛋的世界，含糊不清地嘟囔：

“要…要啥啊…”

“沒…沒想要的東西…”

“沒想要的…東西…”

“才能…才能…”

他打了個長長的酒嗝，一股更濃烈的酸腐酒氣彌漫開來。

“…自由…”

沒想要的東西…才能…自由？

這如同囈語般的幾個字，卻像一道無聲的驚雷，驟然劈開了林析被絕望和混亂充斥的腦海！

欲望…是枷鎖？

無欲…即自由？

這難道…就是面板“借貸”規則的本質？欲望是構建契約的基石，也是背負債務的枷鎖？而這個一無所有、連生存欲望都放棄的流浪漢，反而在某種意義上，獲得了面板規則也無法束縛的…“自由”？

林析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個重新閉上眼睛、仿佛剛才只是說了句夢話的流浪漢。冰冷的雨水流進他的眼睛，帶來刺痛，卻讓他的思維從未如此刻般清晰！

一個瘋狂的、顛覆性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閃電，驟然照亮了他前方的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