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暴雨如注的深夜，青陽市刑警支隊的玻璃幕墻被閃電劈得透亮。林深摘下金絲眼鏡，用衣角擦拭鏡片上的水霧，金屬鏡框在他掌心沁出涼意。這已經(jīng)是本月第三起“鏡面兇案“，死者皆是獨居女性，死因都是頸動脈破裂，現(xiàn)場卻找不到任何兇器，唯有梳妝鏡被鮮血畫滿扭曲的眼睛。

“林隊，法醫(yī)報告出來了。“年輕警員小王抱著文件夾沖進會議室，制服下擺還在滴水，“死者指甲縫里提取到的皮膚組織，和前兩起案件完全吻合。但奇怪的是...“他翻到報告某頁，手指微微發(fā)顫，“所有死者的手機都在案發(fā)前收到同一條短信——'你看見鏡子里的我了嗎？'“

林深的瞳孔驟然收縮。七年前，他的妻子在同樣的雨夜失蹤，梳妝臺前只留下半面碎裂的鏡子，鏡面用血寫著相同的句子。那時他還是刑偵界的新星，如今卻成了警隊人口中的“怪胎“——堅持追查妻子失蹤案，總在深夜獨自研究泛黃的卷宗。

“把三起案件的現(xiàn)場照片投到大屏幕。“林深的聲音低沉而冷靜。當照片鋪滿墻面時，他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快步走到其中一張前。死者腳邊的地毯褶皺方向異常，像是被人刻意拖動過。他蹲下身子，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一根黑色長發(fā)，在紫外線燈下泛著詭異的藍紫色光澤。

“立刻化驗這根頭發(fā)，重點檢測熒光劑成分。“林深站起身，目光掃過滿墻照片，“兇手每次作案后都會停留至少半小時，在鏡子上作畫。他不是單純的殺人犯，而是在進行某種儀式。“他的指尖劃過照片里那些扭曲的眼睛，“這些眼睛的注視方向，都指向同一個點。“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孩闖了進來，雨水順著發(fā)梢滴落，蒼白的臉上寫滿驚恐：“警察先生，我姐姐失蹤了！她...她收到了那條短信！“女孩懷里緊緊抱著一個粉色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你看見鏡子里的我了嗎？“

林深接過手機，發(fā)現(xiàn)發(fā)送號碼經(jīng)過層層加密，根本無法追蹤。女孩名叫蘇晚，是本市美院的學(xué)生。據(jù)她說，姐姐蘇晴是個美妝博主，三天前突然失聯(lián)，只給她發(fā)了一條奇怪的語音：“別照鏡子，它們在看你。“

“帶我們?nèi)ツ憬憬愕淖√帯！傲稚钅闷痫L(fēng)衣，轉(zhuǎn)身對小王說，“通知技術(shù)科，準備現(xiàn)場勘查設(shè)備。“暴雨中，他注意到蘇晚手腕上戴著一條銀色手鏈，吊墜是一只抽象的眼睛，與案發(fā)現(xiàn)場的涂鴉風(fēng)格如出一轍。

蘇晴的公寓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梳妝鏡上同樣畫滿扭曲的眼睛，而衛(wèi)生間的浴缸里，漂浮著半瓶藍色熒光劑。林深蹲下身，發(fā)現(xiàn)地板縫隙里殘留著藍色粉末，和之前提取到的頭發(fā)上的熒光劑成分一致。當他打開冰箱時，整個人僵在原地——冷凍層里整齊擺放著十二個玻璃罐，每個罐子里都泡著一只眼睛。

“這不可能...“蘇晚捂住嘴，踉蹌著后退，撞上身后的梳妝臺。梳妝鏡突然應(yīng)聲而碎，玻璃碴中，林深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那是個穿著黑色雨衣的人，正站在對面樓頂注視著這里。當閃電再次劃破夜空，那人舉起手中的鏡子，鏡面反射的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

林深沖向陽臺，卻只看到空蕩蕩的街道。雨水沖刷著地面，帶走了所有痕跡。他掏出手機查看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案發(fā)時段的所有攝像頭都出現(xiàn)了三秒的雪花屏。回頭時，蘇晚正蹲在地上撿拾玻璃碎片，手指被劃出鮮血，而她盯著碎片的眼神，竟帶著幾分癡迷。

“林隊！“小王的聲音從臥室傳來，“在床墊下發(fā)現(xiàn)這個！“林深接過泛黃的筆記本，扉頁上畫著一只巨大的眼睛，瞳孔里密密麻麻寫滿同一個名字——林深。翻到最新一頁，上面用藍色熒光筆寫著：“游戲開始了，老對手。“

暴雨依舊在下，林深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七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妻子失蹤前，也曾畫過這樣的眼睛。他的目光落在蘇晚身上，女孩正安靜地站在陰影里，發(fā)梢滴落的水珠在地板上匯成小小的鏡面。

“蘇晚小姐。“林深轉(zhuǎn)身，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鷹，“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些什么。“女孩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眼中閃過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滄桑：“林隊長，你終于看到鏡子里的自己了。“

警笛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屋內(nèi)詭異的寂靜。林深握緊手中的筆記本，他知道，這場跨越七年的追捕，才剛剛拉開序幕。而蘇晚，這個神秘的女孩，或許就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關(guān)鍵。

雨幕中，一個黑影站在街角，注視著警車遠去。他舉起手中的鏡子，鏡中倒映出林深的背影，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老朋友，我們的游戲，才剛剛開始。“

二

解剖室的冷氣裹著福爾馬林的刺鼻氣味撲面而來，林深掀開白布，蘇晴的尸體安靜地躺在解剖臺上。法醫(yī)老周推了推護目鏡，金屬器械在無影燈下泛著冷光：“頸動脈傷口呈螺旋狀撕裂，和前三位死者一樣，兇器絕對不是普通刀具。“他突然湊近尸體眼部，“但蘇晴的眼球...被取走時還活著。“

林深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冷凍層的十二個玻璃罐、筆記本上的名字、蘇晚詭異的笑容，所有線索像破碎的鏡面在腦海中瘋狂旋轉(zhuǎn)。手機突然震動，是小王發(fā)來的消息：“林隊，蘇晚登記的住址是假的，她在美院的學(xué)籍檔案三個月前就被注銷了。“

“林隊長？“蘇晚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深猛地轉(zhuǎn)身，看見她不知何時站在解剖室門口，白色連衣裙上還沾著雨水，手里捧著一束藍紫色的鳶尾花，“我來送姐姐最后一程。“她將花放在尸體枕邊，指尖輕輕拂過蘇晴的眼瞼，“姐姐總說，眼睛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鏡子。“

林深注意到她袖口滑落的瞬間，手腕內(nèi)側(cè)有道新鮮的抓痕，形狀竟與死者指甲縫里的皮膚組織吻合。“蘇小姐對鏡面藝術(shù)很有研究？“他逼近一步，目光如炬，“你手鏈上的眼睛吊墜，和兇手在現(xiàn)場留下的圖案，巧合得有些過分。“

蘇晚突然輕笑出聲，聲音空靈得像從另一個空間傳來：“七年前，你妻子失蹤那晚，是不是也下著這樣的暴雨？“她突然伸手觸碰林深的眼鏡，冰涼的指尖擦過他發(fā)燙的耳垂，“你說，如果鏡子里的世界是顛倒的，那失蹤的人，究竟是走進了鏡中，還是被人拉了進去？“

警報聲驟然響起，解剖室的應(yīng)急燈將一切染成猩紅。林深的手機在這時震動，匿名號碼發(fā)來一段視頻：蘇晚被鐵鏈鎖在昏暗的地下室，面前的梳妝鏡上爬滿血眼，而她正對著鏡子喃喃自語：“該輪到你了，林隊長。“

“這是怎么回事？“林深轉(zhuǎn)身質(zhì)問，卻發(fā)現(xiàn)蘇晚早已消失不見。老周摘下護目鏡，臉色慘白：“剛才...剛才那個女孩，根本沒進過解剖室！監(jiān)控顯示，這里只有你一個人！“

林深沖向走廊，卻在消防通道的鏡面指示牌上看到駭人的一幕：自己的倒影正在詭異地微笑，鏡面滲出藍色熒光液體，匯聚成一行小字——“來找我，帶上你妻子的鏡子碎片。“

深夜的警局檔案室，林深翻出七年前的卷宗。泛黃的照片里，妻子梳妝臺上的半面鏡子裂痕處，隱約能看到藍紫色熒光殘留。突然，他在物證袋里發(fā)現(xiàn)一張被忽略的紙條，背面用隱形墨水寫著：“當十二只眼睛蘇醒，暗河將吞噬光明。“

窗外炸響驚雷，檔案室的燈管開始劇烈閃爍。林深抬頭，看見通風(fēng)口垂下一縷藍紫色長發(fā)，蘇晚的臉倒懸在他面前，眼睛亮得驚人：“你終于找到第一步線索了。“她扔下一個信封，瞬間消失在黑暗中，“明晚十點，城西廢棄影院，別讓我等太久。“

信封里是一張老照片，畫面中年輕的林深和妻子站在影院門口，而人群里，一個戴著銀色眼睛吊墜的小女孩正死死盯著鏡頭。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小字：“游戲參與者：林深、沈知夏、蘇晚。“

暴雨拍打著警局的窗戶，林深握緊照片。沈知夏是他失蹤的妻子，而蘇晚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里，竟然是二十年前的兒童節(jié)。他打開電腦搜索當年的新聞，一則舊報道讓他寒毛直豎——1998年6月1日，城西影院發(fā)生火災(zāi)，十二名兒童葬身火海，現(xiàn)場唯一的幸存者，名叫蘇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