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燼的指尖陷進焦黑的碎石里，掌心那半片青銅樹皮硌得生疼。

他咳出的血珠落在樹皮紋路間，竟像活了般順著溝壑蜿蜒，最終在“逆命“二字下凝成細小的血晶——與天鑒石上記載的“逆命者審判“圖紋分毫不差。

遠處正道弟子的喊殺聲刺破風霧。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指腹碾過左臂被焚天戰魂灼燒的皮膚，那里正泛著詭異的青紫色，像條猙獰的蛇。“撕。“他低喝一聲，指甲深深掐進肉里，腐壞的皮膚連著血痂被撕下一塊，露出下面新長的嫩肉——噬天訣的自愈能力在灼燒中被壓制，但足夠偽裝成剛受的傷。

玄道宗外門弟子的衣袍是月白色，沾著血污后倒更像逃荒的難民。

楚燼混在被通緝的散修里，聽著巡山弟子的盤問聲越來越近。

他故意踉蹌兩步，讓懷里的破布包掉在地上，里面滾出半塊發霉的炊餅——這是他特意從山腳下撿的，帶著凡人村的煙火氣。

“姓名？“巡山弟子的長槍尖抵住他胸口。

楚燼垂眸，喉結動了動：“陳三，青河鎮的獵戶，被血手修羅燒了村子...“話音未落，他突然彎腰去撿炊餅，露出后頸那道新鮮的刀疤——與玄道宗通緝令上“修羅爪痕“的位置錯開三寸。

“滾！“弟子嫌惡地踹了他一腳。

楚燼借著踉蹌的力道撞開人群，眼角余光瞥見藏經閣飛檐上的銅鈴——那是他昨夜用毒霧腐蝕過的，此刻正微微搖晃，發出細不可聞的輕響。

藏經閣密室的門閂泛著幽藍光芒。

楚燼貼在門上，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蓮花香——是《九霄凈世訣》的氣息。

他瞳孔微縮，指尖凝結出一團黑霧。

毒霧剛觸到門閂，里面便傳來沙啞的笑聲：“噬天訣的腐毒？

玄淵那老東西沒告訴你，天鑒石早被凈世力封印了么？“

門“吱呀“一聲開了。

玄機子站在陰影里，白發披散如亂草，左眼眶是空的，右眼卻亮得瘆人。

他懷里抱著半人高的天鑒石，石面流轉著金色紋路，像活物般爬向楚燼的腳踝。

楚燼后退半步，故意讓袖口滑下三寸——露出腕間若隱若現的噬天訣暗紋。

玄機子的右眼突然充血：“逆命者！“他將天鑒石往地上一砸，石面裂開的瞬間，整個密室被金色光幕籠罩。

畫面在光幕中展開：血月當空，楚燼提著帶血的劍站在廢墟里，腳邊是七具尸體，最小的那個孩子后頸正對著鏡頭——刀痕與他方才故意露出的位置嚴絲合縫。

“這不可能。“楚燼的聲音發澀。

他記得三日前在青河鎮，他明明將刀鋒偏了三寸，只劃碎那孩子的衣領。

此刻畫面里，刀鋒卻精準地刺入后頸，鮮血濺在他臉上，與記憶重疊成刺目的紅。

“天鑒石照的是因果！“玄機子癲狂地大笑，“你以為改了刀的軌跡就能騙天道？

玄淵大人早把你的'善'都改成了'惡'！“

“砰——“

劍氣破窗而入，金色光幕被撕出一道裂痕。

蘇九璃踏劍而來，白衣染著未干的血漬，發間的玉簪斷了半截。

她的劍指向玄機子：“閉了天鑒。“聲音里帶著冰碴。

玄機子的笑僵在臉上。

他望著蘇九璃腰間的凈世劍，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楚燼——少年脖頸處不知何時浮出金色紋路，像條被驚醒的龍。

“圣女大人這是...“玄機子的手開始發抖，“你與逆命者...“

“住口。“蘇九璃的劍尖微顫，有鮮血順著劍刃滴落。

楚燼這才發現她的掌心全是指甲掐出的血洞——天鑒石的金色紋路正順著她的腳踝往上爬，像無數根細針扎進她的經脈。

“九璃！“楚燼沖過去要扶她，卻被一道無形屏障彈開。

蘇九璃抬頭看他，眼底有火焰在燒：“退開！

玄淵的天道力在借天鑒石吞我的凈世力...“

地動山搖。

無數青灰色傀儡從地底鉆出，關節處的幽冥殿徽記泛著幽綠光芒。

墨無殤的聲音從傀儡群中傳來，陰惻惻的：“楚燼，你以為燒了我的傀儡本體就能贏？

這鎖魂淵里，有的是能裝魂的殼子。“

玄機子突然癲狂地沖向天鑒石：“審判！

審判！“他的枯手按在石面上，金色光幕暴漲，將所有人籠罩其中。

楚燼咬碎舌尖，腥甜的血霧噴向最近的傀儡。

噬天訣的腐毒順著血液蔓延，傀儡胸口的幽冥徽記瞬間焦黑——但下一刻，地面裂開巨大的裂縫，冷風卷著腐尸味撲面而來。

“抓住我！“楚燼撲向蘇九璃。

他的指尖剛勾住她的手腕，兩人便墜入黑暗。

命魂共鳴的灼痛從心口炸開，楚燼的意識卻突然清明——下方傳來沉悶的震動，像是某種古老的碑石被喚醒。

“當年...焚天真名是'燼墨'二字...“玄機子的聲音突然清晰，混著風聲灌進楚燼耳中。

他瞳孔驟縮，喉間涌出腥甜——左眼的鎖鏈“咔“地崩斷一截，刺目的金芒從眼底射出，在虛空中映出畫面：玄淵手持命運之書，指尖泛著金光，正抹去少年楚燼的真名。

下墜的勢頭突然止住。

楚燼的后背撞上冰冷的巖壁，蘇九璃的手掌按在他心口，正用凈世力壓制他翻涌的氣血。

下方傳來蒼老的咳嗽聲，像古鐘開裂的余響：“逆命者，這鎖魂淵，不是你能隨便進出的。“

楚燼抬頭，看見上方裂縫里漏下的天光中，守淵老怪的身影正緩緩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