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祁顏辦公室的電話刺耳地響起。她剛從顯微鏡前抬起頭，眼睛里還帶著一夜未眠的血絲。過去三天，她幾乎住在了實驗室，分析從林小曼尸體和TS實驗室帶回的樣本。

“祁法醫，城北老工業區發現一具尸體，周副局長點名要你出現場。“值班警員的聲音里帶著急促。

祁顏皺眉：“為什么是周局直接下令？“

“死者身份特殊，是退休警官馬國棟。初步判斷是他殺。“

馬國棟？程愈父親筆記中提到的那個名字！祁顏的疲憊一掃而空：“地址發我，半小時到。“

城北老工業區廢棄多年，銹跡斑斑的廠房像巨獸的骨架矗立在晨霧中。警戒線拉在一棟紅磚小樓前，幾名制服警員正在維持秩序。祁顏剛下車，就看到程愈站在門口，臉色陰沉如鐵。

“你也來了。“她走到他身邊，聲音壓得很低，“你父親筆記里的那個馬國棟？“

程愈點點頭，下頜線條繃得緊緊的：“昨晚他還給我發了條短信，說找到了重要證據，約我今天見面。“他從手機調出一條信息：“TS真相在2:15，老地方。小心周。“

“他沒說是什么證據？“

“沒來得及。“程愈的聲音像繃緊的弦，“今早清潔工發現他死在這間辦公室里。退休后他開了家私人偵探社，專門調查陳年舊案。“

現場勘查人員進進出出，祁顏戴上手套和口罩，跟著程愈進入狹小的辦公室。馬國棟倒在辦公桌后，六十多歲的身體像破舊的布娃娃一樣歪在轉椅上。他的眼睛還睜著，嘴角有干涸的白沫，右手緊握成拳放在胸前。

祁顏的專業本能立刻接管了情緒。她小心地檢查尸體狀況：“瞳孔擴散，面部肌肉扭曲，又是神經毒素...死亡時間大約在昨晚10點到午夜之間。“她輕輕掰開死者緊握的右手，“程愈，你看這個。“

馬國棟的手心里是一枚陳舊的警徽，但仔細看會發現這是兩枚粘在一起的——上面那枚被小心地撬開，里面藏著一把微型鑰匙。

“這是...“程愈的聲音突然哽住了。

“你認識這枚警徽？“

程愈輕輕點頭：“我爸的。他去世后我一直找不到，原來在馬叔這里。“他小心地取出那把鑰匙，“這看起來像銀行保險箱的鑰匙。“

祁顏繼續檢查尸體，在馬國棟的襯衫口袋里發現一張折疊的紙條，上面用顫抖的筆跡寫著：“TS實驗室舊址—東風廠區B棟地下室，密碼215215。“

又是2:15。祁顏和程愈交換了一個眼神。

“馬叔死前給我們留下了地圖。“程愈的聲音低沉而堅定。

辦公室門突然打開，周副局長大步走了進來。他今天沒穿制服，而是一身深色西裝，表情凝重但眼神銳利如鷹。

“情況怎么樣？“他的目光在尸體和祁顏之間掃視。

“初步判斷是中毒，具體需要尸檢確認。“祁顏專業地回答，同時注意到周局看到那枚警徽時瞳孔微微收縮。

“老馬退休后一直郁郁寡歡。“周局嘆了口氣，“可能是自殺。他和老程當年搭檔時就有抑郁癥傾向。“

程愈的手突然握成拳頭，但聲音保持平穩：“馬叔昨晚還約我今天見面，說有重要發現。這不像是要自殺的人會做的事。“

周局的目光變得犀利：“什么發現？“

“他沒具體說。“程愈面不改色地撒謊。

周局盯著他們看了幾秒，突然說：“程愈，你父親和馬國棟當年調查TS項目時犯過嚴重錯誤。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轍。“他轉向祁顏，“祁法醫，你父親也不希望你卷入這些陳年舊事。有些真相，不如永遠埋藏。“

祁顏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周局是在暗示我們停止調查？“

“我只是提醒你們，職業操守有時比好奇心更重要。“周局拍了拍程愈的肩膀，力道大得有些不自然，“馬國棟的案子我會親自跟進。你們把初步報告交上來就行。“

離開現場后，祁顏和程愈坐在他的車里，氣氛凝重。

“他在警告我們。“祁顏打破沉默。

程愈啟動車子：“更糟的是，他在銷毀證據。我們必須趕在他前面找到那個實驗室舊址。“

東風廠區位于城市最東端，已經廢棄十多年。B棟是一排低矮的磚房，大部分窗戶都已破碎，墻上爬滿藤蔓。地下室入口被一堆生銹的金屬零件半掩著，程愈花了二十分鐘才清理出通道。

密碼鎖裝在厚重的金屬門上，已經銹跡斑斑但依然結實。祁顏輸入215215，鎖發出“咔噠“一聲，門緩緩打開。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混合著霉味和化學藥劑的氣味。程愈打開強光手電，光束照亮了一個中型實驗室。與前沿生命的現代化設施不同，這里看起來像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配置，設備陳舊但保養良好。

“這是TS項目最早的實驗室。“祁顏輕聲說，手指拂過實驗臺上的灰塵，“父親可能在這里工作過。“

程愈在墻角發現了一個老式文件柜，上鎖的抽屜正好適合馬國棟留下的那把鑰匙。打開后，里面是一疊發黃的文件和幾張照片。

最上面的照片讓兩人同時屏住呼吸——五個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實驗室門口合影。祁顏一眼認出了年輕時的父親，站在他旁邊的赫然是年輕版的程父，而最邊上微笑的年輕人，分明是當年的周建國。

“他們...認識？“祁顏的聲音微微發抖，“我們的父親一起工作過？“

程愈翻到照片背面，上面用褪色的墨水寫著：“TS項目組核心成員合影，1999年5月“。他快速翻閱文件，大部分是實驗數據和項目進度報告，技術性太強難以立即理解。但最后一頁是一份手寫的備忘錄，字跡潦草：

“TS-7人體實驗結果異常，3號受試者死亡。周堅持繼續，稱軍方代表施壓。祁和我決定銷毀核心數據并舉報。安排明天2:15行動。上帝保佑我們。“

署名是“程剛“，程愈父親的名字。日期是2002年3月14日——父親去世前兩周。

“2:15是行動時間...“程愈喃喃自語，“他們計劃在凌晨2:15銷毀數據并舉報。“

祁顏拿起另一份文件，這是一份實驗記錄，詳細記載了一種名為“靶向基因沉默載體“的測試過程。她的專業背景讓她迅速理解了這項技術的可怕潛力。

“這不是普通的基因研究。“她的聲音繃緊，“他們在開發一種能夠針對特定基因特征起作用的生物武器。可以編程為只攻擊特定種族、血型甚至家族基因標記的人。“

程愈的臉色變得蒼白：“所以他們要銷毀它...“

“但顯然，行動失敗了。“祁顏指著最后幾頁文件上大片的黑色污漬，“有人阻止了他們。看這些污漬，像是...血跡。“

一陣刺耳的金屬聲突然從外面傳來，像是有人踢到了空罐子。程愈立刻關掉手電，拉著祁顏躲到實驗臺后。腳步聲在頭頂響起，至少有兩個人。

“分頭找！周局說東西肯定在這里。“一個粗獷的男聲說道。

程愈貼近祁顏耳邊，呼吸拂過她的耳廓：“周派來的人。我們得從后門走。“

祁顏點點頭，心跳如擂鼓。程愈小心地帶路，借著窗外微弱的光線向后門移動。就在他們即將到達時，祁顏的腳絆到了一根裸露的電線，儀器倒地的聲音在寂靜中如同爆炸。

“下面有人！“頭頂的腳步聲立刻變得急促。

“跑！“程愈抓住祁顏的手腕，沖向消防出口。生銹的門軸發出刺耳的尖叫，但他們已經顧不得隱蔽。兩人沖進廠區后方茂密的灌木叢，借著夜色的掩護逃離了追兵。

回到程愈的車里，兩人氣喘吁吁，但緊握的文件袋安然無恙。

“他們越來越大膽了。“程愈啟動車子，“周居然直接派人來搜查。“

祁顏翻看著搶救出來的文件：“這些資料證明TS項目確實被武器化了，而我們的父親試圖阻止。但他們被出賣了...“她突然停在一頁實驗日志上，“程愈，看這個。“

日志上記錄著一系列受試者編號和反應。在最后一欄，寫著“家族標記測試：陽性。特異性反應達到預期。準備進入階段三。“

“家族標記測試？“程愈皺眉。

祁顏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他們在用自己人的DNA做靶向測試...程愈，這可能是為什么林小曼的門禁卡對我的生物特征有反應。我的DNA和父親的足夠相似，能觸發系統識別。“

程愈猛地踩下剎車，將車停在路邊：“你是說...你可能是這個武器的潛在目標？“

“我們兩個都是。“祁顏直視他的眼睛，“如果我們的父親參與了舉報，那么他們的后代——也就是我們——很可能被標記為需要'處理'的對象。“

車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程愈的手緊握方向盤，指節發白。良久，他深吸一口氣：“那我們更得趕在他們前面。明天是我爸的忌日，我要去墓地一趟，也許他留下了什么線索。“

祁顏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今天幾號？“

“5月27日。“

祁顏微微一怔。程愈注意到她的表情：“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今天是我生日。“祁顏搖搖頭，“已經很多年不過了。自從父親去世后。“

程愈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調轉車頭：“等我一下。“

他在一家古董書店前停下，十分鐘后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回來。

“生日快樂。“他將盒子遞給祁顏，表情有些不自然，“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店主說這個很特別。“

祁顏驚訝地接過盒子，拆開包裝——是一本古老的童話書《秘密花園》，1930年的初版。她的心臟突然漏跳一拍，這是她童年最愛的故事，父親每年生日都會讀給她聽。絕版多年，她從未想過還能見到。

“你怎么知道...？“

“上次在你辦公室看到書架上有一本平裝版，很舊了，像是經常翻閱。“程愈聳聳肩，眼睛看向前方，“直覺你會喜歡這個。“

祁顏輕輕撫過泛黃的書頁，一種久違的溫暖從心底升起。在這個充滿死亡和陰謀的世界里，這份突如其來的關懷讓她喉嚨發緊。

“謝謝。“她輕聲說，聲音里的柔軟連自己都感到陌生。

程愈只是點點頭，重新發動車子，但嘴角微微上揚。夜色中，車駛向城市燈火，載著兩個被命運糾纏的靈魂和他們父輩未完成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