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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春桃蘇醒

窗外細雨如絲,檐角銅鈴輕響,藥爐里的炭火噼啪一聲,驚醒了守在床邊的趙公公。

趙公公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忽見床榻上的春桃睫毛微顫,干裂的唇輕輕開合。

“水……”

趙公公慌忙捧來溫水,小心翼翼地托起春桃的后頸:“哎喲,小祖宗,你可算醒了!”

春桃躺在素白的被褥間,整個人像一株被雨水打落的海棠,柔弱卻仍透著幾分倔強的艷色。

她的臉色蒼白如新雪,卻因低燒而浮著一層極淡的胭脂色,像是有人用指尖蘸了桃花汁子,輕輕在她頰上暈開。

趙公公聲音發顫,枯瘦的手指輕輕撥開春桃額前散亂的發絲,“慢些喝,別嗆著……”

春桃的唇瓣沾了水,終于有了些血色,微微泛著潤澤的光。

她微微側頭,視線越過趙公公佝僂的肩,落在不遠處伏案而眠的王平安身上。

王平安身上仍穿著那天為春桃做手術染血的青袍,衣襟上還沾著藥漬,發髻松散,幾縷黑發垂落在額前,遮住了他緊蹙的眉頭。

他的手中攥著一卷《金匱要略》,指節因疲憊而微微泛白。

春桃的眼眶驀地紅了。

“王……王大人……”她聲音細如蚊蚋,卻足夠驚醒淺眠的醫者。

王平安猛地抬頭,眼中血絲未消,卻在看清春桃睜眼的瞬間亮了起來。

他三步并作兩步趕到榻前,單膝跪地,手指已搭上她的脈搏。

“脈象雖弱,但已無性命之憂。”他松了口氣,唇角終于揚起一絲笑意,眼角浮現淺淺的紋路,“春桃姑娘,你挺過來了。”

春桃的指尖輕輕拽住他的袖角,眼淚無聲滑落,順著蒼白的面頰滾入鬢角。

“奴婢……謝大人救命之恩……”她氣若游絲,卻字字清晰,“若非大人……奴婢早已……”

王平安搖頭,取過一旁的藥碗:“不必言謝,醫者本分。”他舀了一勺藥汁,輕輕吹了吹,“這藥苦,但能消炎退熱,姑娘且忍忍。”

春桃勉強撐起身子,就著他的手喝下藥汁,苦澀的味道讓她眉頭緊皺,卻還是咽了下去。

末了,她竟露出一抹極淡的笑,虛弱地打趣道:“大人的藥……比尚膳監的蓮子羹還苦……”

王平安一怔,隨即失笑,眼尾的紋路更深了些:“良藥苦口,姑娘且忍忍,待好些了,我讓人給你送些蜜餞來。”

就在這時,周王朱橚急切的趕來。

“神醫。”周王朱橚熱情道。

“臣參見周王殿下。”王平安向周王朱橚行禮。

“神醫,不必來這一套。”周王朱橚趕忙將王平安攙扶起來。

“殿下……”春桃掙扎起身準備下床行禮。

“春桃姑娘不必行禮了。”周王朱橚關切道。

“謝殿下。”春桃虛弱的回道。

“周王殿下,請隨臣移步。”王平安神秘兮兮道。

兩人走到門外,周王朱橚疑惑道:“神醫有什么難言之隱,盡管說來,有本王能幫上忙的,一定鼎力相助。”

王平安看到周王如此爽快,也直言道:“周王殿下,現在太醫院的人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處處針對我,現在春桃姑娘所需的湯藥,太醫院葛院令下了命令,不讓太醫院給春桃任何草藥。”

現在春桃術后最需要的就是消炎防止感染。

但王平安自從穿越而來,藥箱中帶的青霉素本就不多,給馬皇后用了好幾瓶,昨天將最后一瓶青霉素已經用盡。

但是春桃腹部的傷口仍泛著不詳的潮紅,邊緣微微腫脹,顯然炎癥未消。

王平安知道如果要想救她,只能依靠這個時代的藥物了。

“這個老匹夫真該死!”一向脾氣很好的周王也忍不住咒罵道。

周王一拍胸脯:“神醫,放心,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看本王不好好收拾這個老匹夫!”

“謝周王殿下!”有了周王殿下出馬,王平安的心就有譜了。

起碼春桃后續的藥有保障了。

“神醫,你寫方子,本王去拿藥!”周王十分篤定道。

王平安取出一張桑皮紙,提筆蘸墨,寫下藥方:

黃連、金銀花、蒲公英、黃芩、冰片。

寫畢,王平安略一沉吟,又添了一味乳香——此物雖非中原常見,但西域商隊常攜,太醫院應有存貨。

略通醫理的周王朱橚拿起藥方,端詳良久,問道:“神醫,《神農本草經》載黃連‘主熱氣’,黃芩‘療惡瘡’,金銀花‘解毒’,但為何還有冰片和乳香?”

王平安回道:“殿下,黃連、黃芩清熱,金銀花、蒲公英消炎,乳香活血,冰片防腐——只要按時用藥,炎癥自會消退,對春桃的刀傷最是有益。”

“好,神醫,包在我身上了。”周王朱橚與王平安告辭后,便拿著藥方趕往太醫院。

王平安看著周王朱橚離去的背影,感慨萬千,老朱那么殺伐果斷,如何能生出這樣一個懸壺濟世、心地仁慈的兒子呢!

過了不久!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趙公公端著熱騰騰的參湯進來,見春桃已醒,老臉頓時笑成了一朵菊花。

“妮子,傷還沒好,別亂動!”他快步上前,眼眶卻比春桃還紅,枯瘦的手指顫抖著將參湯放在床邊的小幾上,“這幾日可把老奴嚇壞了……你要是再不醒,老奴這把老骨頭怕是也要熬干了……”

春桃聞聲,緩緩睜開眼,沖他虛弱地笑了笑。

春桃虛弱地笑了笑,聲音輕柔:“讓公公擔心了……”

趙公公抹了抹眼角,轉身朝王平安深深一揖,腰彎得極低,幾乎成了一道弓:“王大人,老奴這條命是春桃這丫頭當年從雪地里撿回來的,如今您救了她,便是救了老奴兩次。”

王平安連忙扶住他:“公公言重了。”

趙公公卻執意跪下,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大人恩情,老奴銘記于心!日后若有差遣,萬死不辭!”

王平安無奈,只得受了這一禮。

待趙公公起身,他才低聲道:“春桃姑娘雖已脫險,但傷口仍需仔細照料,公公若方便,還請多留心。”

趙公公連連點頭,枯瘦的手緊緊攥住衣袖:“大人放心!老奴定當寸步不離!”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只是……大人這幾日也要當心,太醫院那群人……”

王平安眸光微冷,輕輕點頭:“我明白。”

待王平安離開后,趙公公小心地關上房門,確認四下無人,才坐回春桃床邊,壓低聲音道:

“丫頭,你可知道這幾日,太醫院那群人是怎么議論王大人的?”

春桃眸光一顫,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被角:“他們……說什么了?”

趙公公冷笑一聲,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幾分:“說他是‘妖醫’,剖腹取腸,褻瀆女子玉體,連太子殿下都壓不住那些流言。”

他湊近了些,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葛景山那老匹夫,甚至向陛下遞了折子,說王大人用的是邪術!”

春桃咬住下唇,貝齒在唇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印子,手指猛地收緊,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怒色,連聲音都提高了些:“他們……他們怎能如此?!”

春桃的眉眼間仍透著一股子韌勁兒。

她氣得胸口起伏,牽動了傷口,頓時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趙公公連忙按住她的肩:“別動氣!傷口裂了可怎么好!”他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你且好好養傷,待身子好些,咱們再想辦法還王大人一個清白。”

窗外,雨勢漸大,檐下水珠串成簾幕,將這座深宮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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